番外三:鹰犬荼毒草菅人命,壮士家破遁隐山林
康熙五十八年七月十三日,在长江水运枢纽镇江城的长江码头上,夜幕已经降临。七月流火,江面上升起一层薄雾,人在船上,感觉丝丝清凉。一条中型货船停泊在码头上,船头悬挂三盏红灯,呈品字形排列,天地会云龙堂大二十七个小头目在里边秘密开会。
云龙堂香主云若飞主持会议,一付意气风发的模样,朗声道:“诸位,我们今天在此召开康熙大帝五十八年第二次常务代*表大会,有三项议程:第一,审议上半年度财务决算,确定各分部的下半年经费预算;第二,是关于最近斗争形势的报告。据线报,清廷九贝勒胤禟秘密来到金陵,目标直指我们天地会,带着一批贝勒府高手,其中有武林败类霸刀吴武德和剑绝水行天,我们必须拿出妥善对策。总舵主指示我们要保存实力,暂时隐忍,不要造成无谓的牺牲。本次会议我们要拿出一个可行方案。第三,审议通过关于会中精英兄弟——红棍的奖励办法。下面进行会议第一项。
云若飞慷慨陈辞:“兄弟们,今年,在总舵主的英明领导下,在云龙堂各部兄弟的共同努力下,我们克服了上半年春旱夏灾的不利影响,迎难而上,捷报频传,从一个胜利走向又一个胜利……”
然而,就在云龙堂的豪杰们沉浸在形势大好的喜悦中时,约三百清兵兵分两路,水陆齐进,向码头扑来。水路由金陵水师的六条战船组成,借着夜色掩饰,从上游顺水而下。陆路清兵带队的正是贝勒府高手统领霸刀吴武德和剑绝水行天。水行天骑在马上,对吴武德说道:“大哥,此次出马,如果活捉了云龙堂堂主云若飞,就有赏银两千两。云若飞是条汉子,值钱!听说云若飞功夫出自福建南少林,是个扎手人物。”霸刀冷笑一声,道:“我们兄弟联手,还怕制服不了云若飞?”剑绝笑道:“那是。以咱哥俩的武功,还怕区区一个云若飞不成?不过云若飞要是死了,只能拿到一半赏银。大哥,我们是不是计议计议?”吴武德道:“兄弟想得周全,云若飞武功不错,一般人不是他的对手。这样,到时候先包围他们,然后劝他们投降。如果他们不识趣……哼哼。”水行天道:“那就开弓放箭!”吴武德道:“不可,万一射死云若飞那厮,岂不是少赚一千两银子?”水行天道:“哥哥顾虑的是。这样,让弓箭手压住阵脚,防人逃走。咱哥俩则带领属下高手上船捉灭叛党。咱哥俩亲自对付云若飞,必定手到擒来。”吴武德道:“好,就这么办。”
此时,货船上会议仍然在进行,云龙堂的兄弟们丝毫不知危险步步逼近。云若飞继续用充满感染力的声音道:“下面,我介绍介绍吴武德和水行天。吴武德绰号霸刀,是少林弃徒,水行天绰号剑绝,是武当弃徒。二人被逐出师门后,沆瀣一气,干了不少杀人越货、奸*淫妇女的勾当。后,不为江南武林所容,被迫北上,因其武功高强,被九贝勒允禟看中,成了贝勒府高手统领……”
岸上码头,放风的听到马蹄声急,感觉不妙,大喊:“地震高*岗,一派……啊!”切口还没说完,发现竟是清兵。于是,大声叫:“风紧,扯呼!”话音刚落,一支利箭射入咽喉。云若飞的跟班小六子见势不妙,闯进舱仓,叫道:“清兵来了。”众豪杰大惊。云若飞强作镇静,问:“来了多少人?”小六答道:“一大片,看不清。”
云若飞一阵头痛,大脑迅速判断:“清兵怎知我等在此议事?定是出了叛徒!”云若飞拨出起佩刀,大喊道:“随我来。”
众人来到甲板。见岸上清兵执明火,列三行队,领头的正是霸刀剑绝。此时,江面开始起雾。不远处,江面五条水师战船,快速逼来。众豪杰大惊失色。
清兵用弓箭压住阵脚,霸刀一摇头,一清兵将官喊话:“天地会的人听着:你们被包围了,赶快投降。你们所有的说话会被当作呈堂证供,没有律师请,只能自我辩护。”云若飞骂道:“辩个鸟,一言堂,还不是你说了算!请个律师当花瓶?老子才没那么傻呢!兄弟们,拼了。”一干兄弟操起家伙,骂骂咧咧:“你爷爷的,汉人做清狗,祖宗都不认的狗崽子,大爷今儿代*表你祖宗教训你这个狗崽子。”吵闹间,云若飞示意小六子带人去砍缆绳,希望能从水路逃走。
霸刀剑绝二人向前,大叫到:“请云若飞香主上前搭话。”云若飞站到船头,喝道:“霸刀剑绝,还有甚话好说?”霸刀道:“念你也是条好汉,你若肯投降,效忠九贝勒,包你不死,还可享受荣华富贵。”云若飞骂道:“我呸!怕死就不闹天地会了,废话休讲,拳脚见真章。”霸刀剑绝劝降无效,一挥手,清兵搬来七条跳板,架在船上,大批清兵举刀向上冲。
云若飞见势不好,连忙从船舷拿起一根撑船的杆子。这杆子不是寻常竹竿,而是练武用的白蜡杆,一丈多长,韧性极好。云若飞操起白蜡杆,两膀一晃,马步一沉,白蜡杆杆头颤动,啪啪打落两个清兵。霸刀剑绝见云若飞旧力已去,新力未生,一个起纵,扑向云若飞。其它贝勒府高手,争先恐后跳上船板。
云若飞深知二人过了跳板,一干兄弟中无人能与霸刀剑绝匹敌,将会惨遭屠戮,因此拼命舞动杆子,想阻止二人上船。怎奈二人身法太快,而且时机抓得极妙,待云若飞再次挥动杆子时,二人已经过了杆头。云若飞无奈,扔了杆子,拔刀迎战。大批清兵趁机涌上船来,天地会英豪们各抄家伙,大打出手。
云若飞见霸刀剑绝二人来势凶猛,一个矮身拿刀向霸刀小腿削去。这招看得准,时机也好,恰好是霸刀脚欲落地的瞬间,要是霸刀脚仍落地,必然废了。霸刀见状腿一缩,一个滚翻恰好越过船舷,骨碌过去,十分狼狈,总算保住了脚。剑绝越过船舷,挥剑就刺。云若飞向后疾退一步,手中刀一个缠头裹脑向剑绝劈来。剑绝剑尖一挑,并不硬抗,闪在一边,用剑粘着云若飞刀身。此时,霸刀已经起身,一刀劈翻一个天地会兄弟,奔云若飞而来。云若飞心急如焚,急于甩开剑绝,用刀抵着剑绝,反身用脚去踢剑绝小腹。没想到剑绝抬起一条腿,挡住云若飞来脚,用力一缠,云若飞感觉失去重心,只能就势前扑,霸刀赶到提刀就砍,云若飞翻身躺地,举刀相迎,两刀相交,云若飞震得胳膊一麻。
此时,船身晃动。原来,小六子领着四个兄弟拼死砍断缆绳,奋力用竹竿撑开货船。货船离开码头,向长江中心荡去,小六子等五个弟兄被清兵射成刺猬。船身晃动,霸刀剑绝武功虽高,毕竟惯于在陆上的,身形不免晃动。云若飞抓住时机,身子一侧,反手向霸刀双脚扫去。眼看霸刀双腿不保,边上剑绝横插一剑挡住了来刀。云若飞站起身,两脚抖动,左右摇晃,施展江南船拳功夫,令船身不稳。霸刀剑绝有些头晕,武功大打折扣。本来,两人武功在云若飞之上,又是以二敌一,一心想活捉,所以围住云若飞,并不急于下杀手。一时间,刀光剑影,三人缠斗起来。
江南船拳是专门在水上实战的一门武功,江南人常年在水上,熟悉水性。而霸刀剑绝习惯于陆地交手,这等阵势还没见过。霸刀剑绝失之地利,加上云若飞拼死搏斗,两人又想活捉,只得紧守门户,竟然成了持久战。能逼平霸刀剑绝联手,江湖之中,尚无人做到。云若飞苦苦支撑,期望能拖住霸刀剑绝,让其它兄弟有机会逃生。奈何贝勒府高手和清兵太多,耳闻自己兄弟个个惨叫而死,不免有些慌了心神。好在雾渐浓,霸刀和剑绝耐心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云若飞尚能勉力支持。
时间去了半柱香,云若飞满头大汗,身上已经受了几处外伤,气力已然不支。副香主麦良兴飞奔过来,大喊道:“云大哥,我来助你。”麦良兴是云若飞的结义兄弟,绰号铁爪勾魂,是云龙堂的一个红棍。此时云若飞的刀正好被剑绝缠住,腾不开手。云若飞闻言,大喜道:“兄弟,你拦住霸刀。”
霸刀站在一边,并不出手,只是冷笑。麦良兴来到云若飞身后,忽然以大力鹰爪手扣住云若飞的肩井穴。云若飞立时动弹不得,手中的缅刀掉了下来。麦良兴右手一横,缠住云若飞脖颈,左手按住云若飞后脑,锁死云若飞。麦良兴喜极大喊:“我抓住云若飞了!我抓住云若飞了!”云若飞气得眼冒金星,拔住麦良兴双手,道:“你疯了?”
“大哥,对不起了。”
“呸!叛徒!没想到是你!为什么?”
“大哥,我喜欢翠红院的如花姑娘,我要替他赎身,我上次和你说过,但是你坚决不让。兄弟无奈,出此下策,实乃迫不得已。”
“一个婊子,你……”
“如花是个好女子,她是被逼的,你不许辱她。有白居易作的诗为证。”麦良兴吟道:
结伴归深院,分头入洞房。
彩帷开翡翠,罗荐拂鸳鸯。
留宿争牵袖,贪眠各占床。
绿窗笼水影,红壁背灯光。
索镜收花钿,邀人解袷裆。
暗娇妆靥笑,私语口脂香。
“白居易作的诗,与如花何干?!”
“白居易作的诗,就是赞美如花的!”
霸刀剑绝在一旁听得不耐烦,霸刀喝道:“你们俩的狗血剧情有完没完?”
云若飞深吸一口气道:“为了一个婊子,你就出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们?!”
麦良兴脸上发烧,道:“大哥,你们造反早晚是个死,与其便宜外人不如便宜自家兄弟。”
云若飞怒极反笑。
霸刀原本就看不起麦良兴这种不讲义气、出卖朋友的人。现在,眼看辛苦的到手的赏银便宜了他,按耐不住怒火,当下阴笑一声,道:“麦良兴,你笑的好开心哈。”霸刀说着,用刀背猛击云若飞前胸,明着是打云若飞,暗地里,霸刀使用了隔山打牛之法,内力透过云若飞打到麦良兴身上。麦良兴逢此一击,拖着云若飞倒退两步,双手不免松懈。云若飞何等人物,抓住机会使出铁头功,用后脑磕中麦良兴鼻子。瞬间,麦良兴的眼泪鼻涕鼻血流了出来。云若飞趁机左手抓住麦良兴右手腕,右手向上穿出,向外划一半圆从麦良兴右臂肘下穿回,向腋窝猛地一带,双脚用力,鼓气发声。只听得咔嚓一声,麦良兴一声惨叫,手臂已经断了。霸刀剑绝刀剑攻了过来,云若飞一缩身后背一弓,一个倒背把麦良兴倒摔出去,正好化解了霸刀剑绝的攻招。
麦良兴重重摔在地上,甲板震动。云若飞伸脚一勾,把跌落佩刀挑起,云若飞伸手抓住,一刀插进麦良兴的心窝。麦良兴捧着刀刃,颤声道:“大哥,好样的。如花,来世再见了。”麦良兴拨出缅刀,鲜血喷涌而出,倒下死去。
霸刀剑绝正欲上前,忽听云若飞大叫:“小六子,快进船舱点火药!”霸刀剑绝一愣,均想这火药万万炸不得,转眼去搜寻小六子。云若飞看准空当,飞身跳入江中。霸刀情知上当,飞身上前就是一刀,只划伤云若飞小腿。
再说云若飞跳水之后,憋住一口真气,拼命下潜,顺江而下。天黑雾大帮了云若飞的忙,云龙堂二十七个大小头目,除了云若飞,全部被杀。云若飞体力耗尽时,浮上水面,已经远离货船,出了清军水师的包围圈。正好漂来一块木头,云若飞紧紧抱着木头,昏厥过去。
清兵灭了云龙堂,意犹未尽,开始抢掠码头上其他船只,纵火焚烧,江面顿时一片火光。霸刀和剑绝悻悻地眼看云若飞跳水不见,回到岸上,霸刀对带路的捕头吴维安道:“云若飞被我所伤,掉入江中,估计活不成了,可惜少了一千两赏银子。”吴维安道:“大人,云家是本地大户,小人不意云若飞竟是反贼,望大人赎罪。云贼家离此不远,我们现在去搜,也许能找出点什么。”霸刀剑绝眼睛一亮,齐道:“除恶务尽,理当如此。吴捕头不知者不罪,本官会向九贝勒美言的。”
吴维安千恩万谢。霸刀问:“云家是大户,想必家中美女少不了吧?”吴维安心知肚明,道:“回大人,云若飞有一妻一妾,貌美如花。”霸刀哈哈大笑,道:“貌美如花,如花好啊。水兄弟,云家的事了了,咱们一起去翠红院找那个如花姑娘耍耍。”剑绝笑道:“哥哥说的是。那是必须的。”
云捕头带着霸刀剑绝和十余个捕快,往云若飞家中杀去。
云府,范灵薇正在灯光下做女红,女儿云燕在一旁读《弟子规》。忽然,贴身丫头舞儿跑进来,道:“夫人,不好了,老爷出事了。老太爷和老夫人命你和二奶奶速速逃离,远走高飞。”范灵薇知道参加天地会难免出事,只是没有想到来到这么快,这么突然,一时乱了心神。舞儿道:“夫人,奴婢在楼下碰到二夫人,二夫人已经回房收拾衣物了。你也快点收拾收拾,赶紧逃吧。”
远处传来马蹄声,范灵薇抱起女儿,带上些银票,拿起宝剑,下了楼,从后花园小门逃走。霸刀来到云府前,一脚踹开大门,闯了进来。云老太爷是前明官员之后,原本支持儿子云若飞反清复明,今见事情败露,强作镇静,欲待说话,拖延时间,被霸刀一刀劈死。剑绝也一剑刺死云老夫人。捕头吴维安见状,知道如果不与霸刀剑绝沆瀣一气,只怕性命难保。于是,昧着良心,带着捕快,伙同霸刀剑绝在云家作奸犯科。
且说云若飞睁开眼睛,看见一个面目慈祥的老和尚,正在给自己喂药。云若飞问:“大师,是你救了我?”老和尚微笑点头。云若飞挣扎欲起身,老和尚道:“施主身受重伤,好在没有伤到内腑。眼下须安心养伤才是。”云若飞问:“大师不问问我是谁么?”老和尚道:“在老衲眼里,众生皆苦,何必问施主是谁呢?”云若飞长长叹了一口气,喃喃道:“众生皆苦,苦海无边啊。”老和尚道:“施主既知苦海无边,就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云若飞道:“可是,弟子心里放不下啊。”老和尚道:“苦海沉沦,何时是个尽头?我与施主有些缘分,愿接引施主入我佛门。”云若飞摇摇头,问:“弟子谢过大师。请问大师法号?”老和尚道:“老衲乃山外野僧,没有法号,曾用龙和尚一名行走世间。”云若飞喃喃道:“龙和尚?在下怎么没有听过?”龙和尚笑道:“刚才老衲说了,老衲是一山野僧人。”云若飞哦了一声,忽觉眼皮沉重,又睡了过去。
两个月后,傍晚,云若飞乔装打扮,进了镇江城。云若飞沿着僻静小巷,向翠红院走去。远远看到翠红院时,忽见巷边一户寒舍屋门打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和一个丫头模样的小女孩走了出来。云若飞忙低头,放松脚步。老太婆道:“婉儿姑娘,请代老太婆向大小姐请安。老太婆在家天天拜观音,求观音菩萨大慈大悲,保佑大小姐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婉儿道:“婉儿回去一定把婆婆说的话告诉大小姐。商婆婆,您回去吧。”商婆婆扶门看着婉儿离去,自言自语道:“世上好人多啊。也不知是哪一家的大小姐,时时使婉儿送些钱来,今次一下送了十五贯钱,够老太婆吃几年了。唉,老身没儿没女,大小姐比儿女还亲哪。观音菩萨大慈大悲,保佑大小姐嫁得如意郎君。”
云若飞心中一叹,暗道:“我一心反清复明,却忽略了城内百姓的苦难,当初真应该多做些善事。”
云若飞进入翠红院,老鸨迎上来,笑问:“大爷眼生啊,可是外地来的?”云若飞哑着嗓子道:“点如花。”老鸨一皱眉,道:“这就难了。如花姑娘虽然是我们翠红院的头牌,但是已经一个多月不见客了。”云若飞不说话,摸出一锭十两银元宝,问:“现在可以了吗?”老鸨见钱眼开,问:给哪些大爷的朋友发局票?云若飞又摸出一小块银子,道:”没有朋友,只喝杯茶。老鸨拿走银子,道:“大爷。两个月前,来了两个官爷,如狼似虎,把如花姑娘折磨的不成人样,一身是伤。从那以后啊,如花姑娘就不再见客了。大爷,您来了,可要识得怜香惜玉啊。”
云若飞面无表情,目光冰冷。老鸨打了个寒颤,心道:“如花命真苦,怎么招惹上江湖人物。”
老鸨走得如花房前,叫道:“如花,有位大爷专门点了你。”连叫几声,屋内无人应答。老鸨掏出银元宝,道:“大爷您看,如花接不了客。要不,您的银子,您先收好。”云若飞又摸出一锭银元宝,问:“你是不是可以走了?”老鸨见云若飞神色不善,犹豫一下,收下银子,喊道:“如花,这位爷一定要见你,你要小心侍候。”
老鸨走后,云若飞推门进去,走到内室,见一女子披头散发,倚着窗户向外看。云若飞重重一哼,那女子转过身来,形容消廋,神色凄凉。云若飞心头一跳,没想到如花竟是如此模样,疑虑顿生。
如花问:“小女子不见客,大爷没听妈妈说吗?”云若飞握住衣袖里的匕首,缓缓道:“我是替云龙堂的兄弟……”如花一脸惊喜,问:“云龙堂?你是云龙堂的人?麦大哥真的死了吗?”云若飞一头雾水,道:“麦良兴,当然死了。”如花身子一颤,眼泪滚了下来,道:“真的死了,死了好,一了百了。我早就知道他们是在骗我,可是,为了麦大哥,我愿意赌上一回。呜呜,我对不起麦大哥。”
“小姐,你怎么起来了?大夫说,你要卧床多休息,不能接客。”云若飞转身一看,婉儿跑了进来,扶着如花。云若飞心中狐疑,一时不知怎么办好。婉儿扶如花坐在桌子边,跪在云若飞面前,泣道:“大爷,小姐被两个官爷折磨,如今身子还没恢复。大爷如果不嫌弃,就让婉儿侍候大爷您吧?婉儿给大爷您磕头了。”
云若飞问:“什么官爷?”
婉儿一抹眼泪,泣道:“两个月前,来了两个官爷,一个姓吴,一个姓水,威逼小姐,如果不从,就要把……”“婉儿,不许说。”如花打断婉儿的话。婉儿大哭起来,道:“小姐,那两个哪是官爷,简直就是畜生。”
云若飞明白了,猜想是霸刀剑绝找上门来,以麦良兴逼迫如花就范。如花凄凉一笑,道:“婉儿,《说文解字》上说:‘女子有罪者为人妾。’想是我们前世造孽太多,今生沦落为娼。姐姐总盼着能够找到一个可靠人,从此脱离苦海,过上平平静静的日子,最后却被命运戏弄。麦大哥死了,为反清而死,也算死得其所,不失为一条汉子。姐姐对不起麦大哥,污了身子,只怕到了地下,也无颜去见麦大哥了。”
如花倒了一杯酒,缓缓倒入口中,唱道:
结伴归深院,分头入洞房。
彩帷开翡翠,罗荐拂鸳鸯。
留宿争牵袖,贪眠各占床。
绿窗笼水影,红壁背灯光。
索镜收花钿,邀人解袷裆。
暗娇妆靥笑,私语口脂香。
如花唱完,道:“麦大哥,如花来也。”言罢,如花口鼻中流出鲜血,伏在桌面上。婉儿又惊又悲,抱着如花的尸身大哭。
云若飞见如花服毒自尽,心中空空荡荡的,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心想:如果自己不是坚决反对麦良兴给如花赎身,或许不会有今日的事了。云若飞长叹一声,向如花尸身一拜,出了翠红院。云若飞走到江边,只觉天地茫茫,不知向何方。
龙和尚走过来,问:“云施主,可愿随老衲隐居?”云若飞道:“龙和尚,云某一身罪孽,佛祖收否?”龙和尚合十道:“佛门广大,只度有缘人。云施主,你与老衲有缘,与佛门有缘,老衲就是你的接引人。”云若飞摇摇头,道:“龙和尚,云某只想找个僻静地方,清静清静,不想遁入空门。”龙和尚道:“如此,云施主,请随老衲来。”
龙和尚在前,云若飞跟在后,去了仙居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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