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楼主……”妫桃花静静看着手中的香烟,唇角有苦涩的笑意。“你说爱情究竟是什么东西?”
陆千金静静看着她:“爱是不能自抑。”
“说得真好。”她笑得浑身发抖,眼泪顺着眼角滚落。她这样的美人,即使哭泣的时候,都是赏心悦目的。既楚楚动人,又令人生怜。“真正的爱情是无法抑制的。但是你有没有见过一类人,打着爱的名号肆无忌惮伤害。你拥有的他毁坏,美其名曰……是想要给你新的……”
那一场宴席让妫桃花吃得食不知味,偏偏她丈夫又和那个叫楚尧的男人一见如故,在宴席上喝得烂醉。她刚刚知道了姐夫那种肮脏的想法,心里一团乱麻。伸手要去扶他,却没能扶住,他险些滑下去。
是楚尧接住了他。
从宴席开始到现在,妫桃花终于在灯光下看清了楚尧的脸。那张脸是不适合笑的,带着锐气,带着一种工于心计的色彩,偏偏他眼睛看着她,却带着笑。
“酒不醉人人自醉,息夫人还没喝酒,就已经醉了?”
她低了低头,“我失态了。”
他帮她扶着她丈夫出去,面不改色,眼中的笑意却加深了。“美人就算失态也好看得很。”
他这话说得已经算是轻薄了,妫桃花有些恼了。可是这时候刚刚跟姐姐姐夫发生了那样的事,又不好折回去叫人,只能忍住。
幸亏车子来得快,她叫司机过来把丈夫扶到车里去,自己向楚尧道了谢,也准备进车子。手却被楚尧拉住。
她震惊地往后看,他这时候眼里没有笑了,黑沉的一汪,像是门外那深沉的夜色。
“楚先生……”
不容她说话,他先开了口:“刚刚在酒桌上,你丈夫和我谈了一笔生意。”
“放开我。”
“你不想知道,是什么生意吗?”
“生意场上的事,我们做女人的不应该过问。”现在女人虽说和男人没什么两样了,妫家却还是信奉男主外女主内。她和姐姐从小不被允许经手生意的事情,最后就变成了习惯。而这个习惯被她带到息家之后,果然被息家上下很赞赏。
楚尧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在这夜幕中,显得格外冷。“你是不是觉得,你姐夫对你的心思,没人看得出来?”
“楚先生!”妫桃花的声音陡然变得有些尖锐,“请你自重。”
“你别跟我发火,犯不着。”他伸出手指,安抚一般点了点她的额头。无视她眼中的怒火,继续说:“你丈夫早就看出来了,这口气压在心口也已经很久了。他和我谈的这笔生意就是为了你,他想要你姐夫死。息夫人,人家总说红颜祸水,听得多了,见的却少。你的名字还和那位亡了两国的息夫人那么像……”
妫桃花狠狠看着他,那眼神像刀,像是恨不得从他身上剜下两片肉来。“你究竟想要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他收回手,也不担心她走了。语气很淡:“我只是想要让你知道知道,你那位丈夫并不算什么盖世英雄。他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要借他人之手。息夫人,你真的愿意一辈子和这种男人生活在一起?”
楚尧的意思很简单,养红颜祸水也是要资本的,他觉得妫桃花的丈夫养不起。
妫桃花无比决绝,一字一句地说:“我很愿意。”说着转了身,头也不回地钻进车里。
车身开过的时候掠过明亮的反光,楚尧没有阻止,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车子开过。
许久他才凉声说:“戏看够了就出来吧。”
从门里转出一个人来,姿态袅袅婷婷,面沉如水,竟然是妫杜鹃。不知道她已经在这里听见了多少东西。
楚尧大概是很明白的,因为他看见妫杜鹃并没有吃惊,像是已经笃定了站在门口的是她,也知道了她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我竟然不知道,蔡夫人有这种听墙角的爱好。”
妫杜鹃的丈夫姓蔡。
“我也不知道,我的这个妹妹竟然能被人称上红颜祸水。并且祸的不是别人,是她的姐姐姐夫。”她神情言语都很平静,偏偏是从这份平静里面透出诡谲。
楚尧看出来了,于是他很直截了当地问:“你想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妫杜鹃微笑着,在这夜幕之中,她身后就是辉煌的酒店。而她站在这万丈光芒前,却像一朵落寞开放的杜鹃。“你们想要对蔡家动手,尽管去吧,只要给我留下一点能活命的东西。其余的,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楚尧眯了眯眼,这个女人其实比妫桃花更适合生活在大家族里面,因为她的心够冷。
他没说话,转身想要离开。可是走了几步,却又顿住脚步,侧了侧身子。
“其实活命的东西不重要,明哲保身也不是你想要的。蔡夫人,你大概是觉得,蔡家败落了,丈夫才能留在你身边,对不对?”
妫杜鹃既不否认,也不应是。只是微笑着夸他:“都说楚先生有一双慧眼,今天看来,果然是这样的。”
楚尧觉得妫家那两姐妹还真都不是省油的灯。妹妹漂亮得倾国倾城,凭着那张脸那种柔软的性格就能颠倒众生。姐姐长得次一点,却偏偏心机深沉连自己的丈夫都能不动声色算进去。
不过还好,他们坏,自己总归是比他们更坏的。
楚尧加上妫桃花的丈夫,两个人在商场上不动声色地合作。果然没过多久蔡家就显了败势,入不敷出,甚至连维持面上的排场都有点吃力。
出嫁的时候妫桃花见过蔡家的排场,虽然比不上息家,却也在富贵人家里排得上名号。这些事情发生之后她作者车子,远远地路过蔡家。看见许多佣人提着自己的行李箱从蔡家出来,他们已经连佣人的费用都支付不起了。
自从姐夫的心思说开之后,她就一直不敢去蔡家。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想要去看看姐姐。这么想,自然也就这么做了。
知道她是蔡夫人的妹妹,门卫没有过多盘问,核实过身份之后就让他进去了。
妫桃花走进蔡家的时候有点恍惚,曾经蔡家的繁华还历历在目,怎么一下子就变得这么萧条。偌大的庭院,连人影都看不见了。幸而不是晚上,否则走进来会让人觉得鬼气森森的。
姐姐妫杜鹃倒像是没事人一样,还躺在后院的阳伞下面小憩。她不知道为什么,不远不近地站在那里看着姐姐,并没有走过去。
最后还是姐姐先发现她的,她支起半个身子,朝桃花看过来:“桃花你来了,怎么不过来坐?”
她于是走过去坐下,许多话都在喉咙口打架,可是想想前些时候并不愉快的那次宴席,又全都吞了回去。最后变成长长的一声叹息,“那些事情,我都知道了。我代他向姐姐姐夫道歉。”这个他自然就是她的丈夫。
妫桃花料想了妫杜鹃是要生气恼怒,甚至有可能不认她这个妹妹的。却没想到她淡笑着说:“道什么歉呢,倒是难为你还肯叫他一声姐夫。”
她这话说的妫桃花更不好意思,“她终究是我的姐夫。”
“是啊,终究是姐夫。”妫杜鹃的声音若有似无,极快地风吹散了。“他那样的人……现在这样大概也是好的。桃花,我要是妹/夫,我也咽不下这口气。”
可惜她谁都不是,她只是妫杜鹃,一个女人。
“姐姐,我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
真的没想过吗?不,楚尧跟她说过之后她就特意留心了。这些事情其实她早就知道会发生,只是刻意地不去阻止。当然,阻止了也没什么用。
妫杜鹃没心思去想她的话是真的假的,现在这个情形,她已经很满足了。
“其实这样倒好,总之他回家的时间是多了。平时他总是忙着太多事,连陪我回来吃个饭都不肯。”男人只有经历过失败,才会明白一无所有的时候留在他身边的女人是谁。
软红十丈都是假的,不离不弃唯有家中糟糠啊……
妫桃花看她这样,于是不再跟她提这些。反倒说起了院子鬼气森森的事,不料妫杜鹃倒是很看得开,“反正这房子过不久也要折出去了。”
妫桃花大吃一惊:“竟然连房子都留不住。”
妫杜鹃点点头,“公司欠了很大一笔账,拿不出来,只能拿房子出去抵。”看见她眼中的担忧,她拍了拍她的手背。“其实日子过得简单一点未必不是好事,桃花,总有一天你也会明白,平淡是福。”
平淡是福。妫杜鹃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她明明知道了楚尧他们在谋算什么,却不动声色地等待。只是自以为是的幸福,在某种方面来说,也是假的。
她什么都算好了,却忘记了。自己的丈夫他喜欢妫桃花,这不是建立在自己有钱的基础上。他什么都没有了,陪在他身边的只剩下妫杜鹃。可是即使如此,他心头还有一树美丽绽放的桃花,十年如一日地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