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天都城艳阳普照。
前些时日的积雪,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慢慢融化。
这天中午时分,紫竹峰来了一个风尘仆仆的少年,要找乌拉与泪竹。
守山门的弟子一番询问之下,得知这少年竟是乌拉的跟随,当即便是回去禀报了堂主。之后,这少年便是被礼遇有加的请进了山中。
……
天都城,东城。
一家酒馆的门前,此时挤满了人!人群中,不断传出的叫好之声,令得过往的路人都是一番好奇,驻足观瞧。
原来在那酒馆中,有两位酒客正在拼酒。
其中一位是个中年大汉,年纪不大,却是长着个红扑扑的酒糟鼻子,只见他口中咿咿呀呀,双眼迷迷糊糊,显然是快不行了。
熟悉的人都是知道,这大汉平日他并非这般无用,实在是怪今天棋逢对手了!
烈阳酒的烈,乃是天下出了名的。能连饮下半斤的人,酒量已然不俗!
而眼下,拼酒的二人却已经各自连饮下二十碗,足足二斤的量!
如此精彩的拼酒,当真是难得一见!把围在周围的男人们,各个看的是热血沸腾!
两人此时又纷纷端起了第二十一碗。
大汉眼睛迷离,酒碗也是摇晃不已,尚未喝下便已经是撒出去大半!在一旁的伙计帮忙下,方才是将最后的一点送进嘴里,而后,连人带碗,直接是掉到了桌子下面,不省人事。
“好!”
“好!”
……
一阵喝彩中,有伙计来抬起了大汉,直接送出了人群。
在一旁站立良久的酒馆老板,显然也是极为高兴,油光满面,向着众人拱拱手。
“诸位,诸位!胜负已分,今日的这一坛二十年的陈酿,便是归了这位小哥了!伙计!”
老板话音刚落,一坛尚未开封的陈酿便是被放在了桌子上!
见状,那胜了的小哥,直接是破土开封。
一股浓浓的就像便是随之肆意散开了去,直令得一群酒徒大舔舌头,连声称赞着“好酒”!
酒馆老板也是倍感荣光,连连称谢。
人群喧闹之中,只见那小哥单手抓着坛口,忽然一个单提,竟是硬生生将之调转之嘴边,直接又是一阵咕噜噜的痛饮!
“哎呦!”
“好酒量!这小哥还是个练家子。”
“真是厉害!”
“好!”
……
这番痛饮,众人估摸着至少又是一斤下了肚子,那小哥方才是放下了酒坛。随后,几分摇晃的站起身来,慢慢冲出了人群。
“快去!快去!”老板急忙催促着伙计前去搀扶。
不料那伙计到了跟前,却是被那小哥一把推来。见状,伙计依旧是跟出去老远,眼看那小哥走起路来,除了几分摇晃之外,倒也并无大碍!
“嘿嘿,这小子,还挺能喝。”伙计嘿嘿一笑,几分崇拜的又看了一阵,方才是转身回了酒馆。他没有注意到,街边的角落里,三个乞丐模样的人,正尾随那小哥一路而去。
陈浮生一身天都府的破旧黑衫,手提酒坛,半卷着衣袖与裤腿,漫无目的的走着。
来往的人群,无一不投来异样的眼光,他却毫无在意。
一路走,一路摇晃,渐渐的,四周的人少了起来,到得他走进了一片树林,四周便只剩下了他自己,以及酒坛之中咣当的声响。
这般走着,也不知过去多久,在陈浮生抱着酒坛仰头大喝间,视线里,忽然有一头驴子迎面而来。驴背上却没有人,只是两边都驮着柳筐。
陈浮生微觉奇怪,想来是谁家驴子跑丢了。当下也愿不多管,又兀自举起酒坛来狂饮。
“香!真香!”
忽然一道几分苍老,几分懒散的说话声传来。
陈浮生放下酒坛,侧目望着对面停下的驴子,眼神恍惚中,便见那驴子驮着的框里,坐起一个老头。
他须发皆白,一脸干瘦,一对眼睛却是贼溜溜的望着陈浮生的酒坛,显得极为有神。
“那小子,你喝的可是烈阳酒么?”老头大声道。
“是又如何?”陈浮生冷言道了一句,便是欲要离开。
老头面上有点奇怪,道:“不对,这烈阳酒香的紧,小子,你这酒是谁家酿的?”
“城东老碗酒馆,这坛,是二十年的陈酿。”陈浮生道。
老头点点头,一副了然的模样,眼中沾沾有光,接着开口道:“小子,拿来给我尝尝!”
说着便是从框中翻出一个葫芦来拧开。
“你,想喝?”陈浮生面上一笑,醉意阑珊间,干脆的道:“好,便给你些尝尝。”
说着来到老头边上,将酒倒了些给他。只是陈浮生手中不稳,此番倒进葫芦的,倒是没有撒出去的多,直看的那老头心疼不已,连同洒在自己手上的都是一同舔了去。
老头举着葫芦喝了一口,砸了咂嘴,忽然是一拍大腿,极为高兴的笑开了,面上滑稽不已。
忽然间他又想起什么,在框里一阵翻动,不一会,便见一块油纸包拿了出来!
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只香喷喷、滑嫩嫩的烧鹅。
老头当下便是咬了一口,满面春光,不胜美哉。
他这般边吃边喝,直到打出了饱嗝,方才忽然想起边上还站着一人。
眼珠转动间,似是实在不好意思独享美味,终于是极为不舍的撕下一只鹅掌来,递了出去。
“嗯!”老头嘴里的肉令得他没法说话。
陈浮生一把接过干巴巴的鹅掌,却不在意,正要啃食,这间隙,迷糊间,看到老头的腰间还有着另外一个葫芦。
这葫芦大小与寻常酒葫芦无异,却并非天然生长,而是白玉制成。
陈浮生倒是不曾料到,眼前这看起来一穷二白的吝啬老头,居然还有着这么个宝贝。
似是注意到陈浮生的视线,老头得意一笑,却不说话,依旧是兀自吃喝不止。
直到他葫芦中的烈阳酒喝干了,方才几分迟疑的戳了戳陈浮生的肩膀,眼神殷切道:
“来,再来点!”
陈浮生这次却是迟疑了一下。
“老丈,你这葫芦里装的何物啊?”
似是早料到陈浮生有此一问,老头嘿嘿一笑,拍拍手,将满手的油腻随意的擦在身上,随后拿起了那白玉葫芦。
“来,你闻闻。”
老头神秘兮兮,示意陈浮生凑过去,那模样仿佛深怕被人抢了去。
陈浮生心中暗觉得好笑,却还是凑过去闻了闻,这一下,顿时皱起眉头。
“怎么样?怎么样?”老头赶紧连声问道。
陈浮生一摆手,推开了葫芦,道:“老丈,这可不对,你自己,明明有酒,怎的还要喝别人的?”
“哎,我这酒可不比寻常,不能随便喝,不能,不能。”老头连连摇头,极为小气的将白玉葫芦盖了盖,又放了回去。
“老丈莫要说大话,这二十年的烈阳陈酿,分明已经是,酒中极品,岂是寻常?老丈,你那装得,是什么酒?”
“这酒,乃是我老头亲手酿制,世间独此一份,其名,英雄。”老头一阵摇头晃脑的道。
“英雄酒?老丈好大,好大的口气。可否让,让我尝尝?”
“此酒非英雄者,不能喝。你啊,怕是还没那个资格。嘿嘿。”老头得意道。
闻言,陈浮生不气反笑。
“好一个英雄酒,若用我这剩下的陈酿,来与你交换,如何啊?”陈浮生倒是真想要尝尝,被这个老丈如此珍藏的,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好酒?
老头想了想,忽然伸出了一个手指,道:“只能换得一口,多了不干。”
“好,一口,便一口。”陈浮生凑到老人边上,也是跟着伸出了一根手指,随之便是将酒坛递给了老头。
将酒坛小心放进怀里,闻了又闻,老头子方才是嘿嘿一笑,拿起了自己的白玉酒壶。
“来,蹲下,我倒在你嘴里,你可得慢慢得品。”
陈浮生当真是被老人的斤斤计较所折服,同时也对那葫中之酒,愈加好奇起来。
“好,便让晚辈好好,品尝品尝,请老丈,赐酒!”
一撩衣角,正要蹲下,却是在此时忽听得身后一阵混乱的风声、脚步声。
陈浮生冷哼一声,不曾回头,却是对老头笑道:“老丈,这一口酒,且替晚辈留着,稍后再喝不迟。”
老头眼睛略过陈浮生后的三人,嘿嘿一笑,连连点头。
“好,好,你可得留得小命来喝这一口才是,我老头子可不想去你那坟头洒酒入土啊。”
“哈哈,老丈快人快语,大对晚辈胃口。”陈浮生一阵大笑,随后转身,眼见来者三人手中尽皆拿着长棍,便朗声道:“你们要动手,只管冲我来,不可伤了这,老人家。否则,我陈浮生便是,做鬼,也要拉上你们陪葬!”
言罢,几步摇晃的踏出,远离了那一人一驴。
来者三人,眼见如此,相视一眼,即刻围了上去。他们本就只是为暗杀陈浮生而来,为了不节外生枝,方才暗中跟了许久,只等陈浮生落单。
陈浮生脚步不稳,包围的三人看在眼里,一时间却是不敢冒然上前。
三人知道,死在此人手里的成名暗杀者,已经不下四人。
其中还包括了那个暗杀界号称最强的暗影。
传言暗影乃是地灵境中期的修灵强者。如此强大的存在,却都是在暗杀此人时,一去无回,至今下落不明。
此番,若不是见得陈浮生已然酒醉,机不可失,以三人尽皆九重淬体身的实力,本也是不敢在黄天化日之下,前来暗杀。
三人迟迟未曾动手,而是绕着陈浮生一阵旋转,直至令得陈浮生眼花缭乱之时,倏然纷纷洒出一网,直接是将陈浮生层层罩住!不等他有所挣扎,便是纷纷一拽手中绳子,三道绳网齐齐收紧,陈浮生随之摔倒在地。
但觉脑中七荤八素,险些昏睡过去!
紧接着,三人呈三角之势,再次拉绳,绳子绷紧,陈浮生立时倒挂而起,一阵挣扎,那绳网却是结实得很,丝毫没有松开的迹象!
“小子,不要浪费力气了!这天网乃是金丝混编而成,便是以地灵境的气力,想要挣脱,那也是难如登天!”
“嘿嘿,这本是我兄弟三人拿来采花之用,不曾想今日还能抓到这么条大鱼!大哥二哥,干了这票,可是够咱兄弟去那烟云楼快活好一阵子拉!”
“哎,烟云楼的姑娘不过是些残花败柳,要我说,城主府那五小姐,上次没能得手实在可惜。我看咱哥仨今天运气不错,不如,嘿嘿……”
“哎呀,对对对!我竟然把那如花似玉的三小姐给忘了,还好二哥提醒,不瞒两位哥哥。自上次屋顶看了那小姐入浴,弟弟我是百爪挠心,日思夜想,他-娘-的,兄弟裤裆那货都快憋出毛病来了。”
“二位兄弟莫急,等料理了此人,咱正好顺道前去城主府!”
“既然如此,那便快快动手吧!”
言罢,三人纷纷空出一只手来,从身上摸出数把飞刀,当即便是甩了出去!
“噌、噌、噌……”
三人显是用飞刀的好手,这一番甩出,尽皆是刺在了陈浮生的身上各处,没有一把脱落,更不曾扎到网绳!其中有两道直刺脑袋与胸口的要害,若非陈浮生极力躲避,已然是血溅当场!
陈浮生浑身吃痛,醉意立时清醒了几分。
双臂双腿悄然间乌化,随后便是有一阵强行挣扎,此番竟是依旧没有丝毫效果,一时间焦急不已。
更为可恨的是,三人身上所带飞刀还有很多,攻势一波接一波,陈浮生倒挂于空,完全成了活靶子,除了尽可能躲开要害攻击之外,竟是毫无还手之力!
转眼间,身上便是连中三十多把飞刀,每一刀都是九重淬体身的全力投射,刀刃没入的极深。若非陈浮生以乌化稍作抵挡,以寻常人类的肉体,只怕早已经是失血而亡了!
“这小子身体好生古怪,以我兄弟三人的飞刀功力,那刀刃竟都是没能完全没入进去!”
“何止啊!对着他要害发的飞刀,全都偏了!”
“哼,毕竟是地灵境都杀不死的狠人。”
“怎么办,飞刀全没了!”
“绑到树上!”
言毕,三人便是纷纷挪动,在一棵树上将陈浮生倒挂绑着。
旋即,三人中的老大,双手拧动手中长棍,竟是抽出一把长剑来!
这三人表面看着与寻常乞丐无疑,实则暗中干着烧杀抢掠的勾当,所犯罪行不可胜数,乃是官府通缉多年的采花大盗。三人因向来斩草除根的习惯,而极少留下蛛丝马迹,害得官府抓捕多年,无奈却是一无所获,更不曾注意到,这三人竟是就隐藏在街头巷尾,逍遥快活!连那手中看似寻常的木棍,竟也是暗藏利器!
“嘿嘿,还真是个硬骨头,飞刀刺不进你,老子不信这剑还刺不进么……”
“噌!”
说话间,一剑直接是刺进了陈浮生的胸口,用力之大,直接刺穿了去!
“嘿,怎么样?滋味如何啊?”那老大说话间,欲要拔出剑去,却不料,一下没能拔出。
正觉奇怪,却是听得陈浮生忽然大喊:
“老丈,把你双耳,捂起来!”
老头趴在驴背上一直关注着战局,此时只见那倒挂的网中,陈浮生正以双手紧握剑刃,忽然大叫出声,虽不知是何用意,却是兀自嘿嘿一笑,照做起来!
三个采花大盗,不知所以,眼见到陈浮生明明已经死到临头,听得他这般说话,却不由的慌起来。
“二弟三弟,帮忙!”那老大说话间,脚下踢向陈浮生腹部的一只飞刀,九重淬体之力,直接是令得那飞刀连同刀刃没入了进去!
却也在此时听到了手中长剑被这段的声音!
老大惊疑的看着手中残剑,大半剑刃留在了陈浮生的身体里!
便在此刻,他看到了一张黑色的脸!
那张脸的嘴角在流着鲜血,却是在笑,如同传说中的恶鬼!
老大怔了一怔,这短暂的一刻,他又见得陈浮生,以徒手,将身体中的半截剑刃,生生拔了出来。
血液倾洒,冷光闪现。
陈浮生却依旧笑着,笑得如此残忍。
老二老三纷纷赶到,不顾其他,直接出剑!
然而,那一刻,在他们眼前,却是忽然间,掠过了沾有血液的剑影。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变得缓慢……
血色与银色的薄纱,如梦如幻……
“嘤!”
有剑吟!瞬息!
三人手中长剑纷纷脱手,极端痛苦的捂向自己的耳朵,下一刻,在他们眼前,三层天网悉数尽碎,飘然四射,他们却甚至没能感觉到,同样尽碎的,还有他们胸前的衣衫以及血肉……
声闭,剑停。
有风吹过,吹散了血雾。
……
扔下手中断剑,陈浮生慢慢站起,乌化褪去,拖着依旧几分踉跄的身体,摇晃着走回了那一人一驴。
他的身后,三人纷纷倒下,耳朵尽皆出血,眼睛尚且睁大着,似有疑惑,又有惊恐,似是到死都没能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老丈。”陈浮生趴在驴背上,看着老头依旧贼溜溜的笑,心下安心,也是笑了笑,随后指了指自己大张的嘴巴。
老头子也不含糊,说到做到,当即拧开了白玉葫芦,当真便是只倒了一口。
陈浮生口中含着酒水,混合着口中的血液,那一刻,只觉这酒水竟是奇苦无比,直欲吐出!
“好好尝尝。吐了,你这辈子都别想喝到这样的酒了。”老头神秘一笑道。
陈浮生这才强忍着不曾吐出来,却也没着急咽下,舌头微微搅动间,细细品尝着这口来之不易的酒水。
少时,酒水中的奇苦,忽然间,慢慢化开,似有酸涩,又有辛辣,最后却又化作清冽!
喉咙不由的滚动,终于咽下。
此间,陈浮生满面神情也是随之变化,静静感受着五脏六腑之内,一阵阵极为雄厚的暖意,仿佛置身于暖炉,全身升腾着一股熊熊烈火般的温度,不断的升腾,近似灼烧,到得后来,陈浮生终于无法忍受,仰天大吼而出!
吼声连绵,久久未断!
这间隙,围绕着他四周的空气,清晰可见的淡蓝色灵力,细弱游丝,纷纷钻入身体,通过经脉汇聚灵海,随之又运转出去渗出体外!
灵力附体!
淬体第八重境!
这一口酒水,竟是令得陈浮生直接是冲破了淬体第七重,成就了第八重淬体之身!
那一刻,陈浮生只觉四肢百骸,一股难以言喻的舒畅!
抬起手,心念微动,淡蓝色的灵力即刻钻出身体,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正充斥着陈浮生的灵海!
“滋味如何?”老头得意道。
到得此刻,陈浮生终于是意识到什么,直接是叩拜在老头面前。
“多谢前辈相助,晚辈有眼无珠,先前鲁莽冲撞了前辈,还望前辈原谅。”言语间,竟极为恭敬。
老头皱着眉头,却是连连摆手。
“哎,我是在问这英雄酒的滋味如何。”
陈浮生略作犹豫,仔细回想着方才的滋味。
“先是极端的苦涩,而后化作五味杂成,到得后来,则是一阵清冽,入得腹中却是又生暖意,暖意升腾,又成灼烧……”
陈浮生口中念念有词,忽然间若有所思,这英雄酒的多番滋味,此番回想,竟是与他多年经历如此相似,同是多有磨难,却难得甘甜。想到此处,不禁回想起三日前紫竹峰所发生之事,心中顿时又生凄苦,不禁泪湿眼眶。
见得这一幕,老头子的面上闪过了难得的微笑。
哭了一阵,陈浮生擦去眼泪,问道:“前辈,这酒如此苦涩,入腹更生灼痛,寻常人根本不能轻易尝试。晚辈却是不明,这酒何以便称作英雄酒?”
“小子,你且先告诉我,何为英雄?”老人却是反问。
陈浮生想了想,道:“英雄者,有凌云之壮志,气吞山河之势,腹纳九州之量,包藏四海之胸襟。肩负正义,救黎民与水火,解百姓于倒悬。有藐视一切之能,傲视群雄之势,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敢当人之不敢当,为人之不敢为……”
“好了好了。”老头打断道:“你说的对,却也不对。”
“此话怎讲?”
“我来问你,你可知那些大英雄,都从何而来?”
陈浮生怔了怔,心中陡生豁然。
“英雄者,先历英雄之难,后能为英雄之事。心中体味所有苦难,方能推己及人,解救众生之苦,成就英雄。”老头摇头晃脑的说了句,笑了笑,又喝了几口酒,一脸神情真是美得很。
“我明白了,前辈这酒,并非为英雄之事之英雄,而是历英雄之难之英雄。哈哈,多谢前辈赐教,晚辈如梦初醒。”陈浮生擦去了眼角泪水,接着叹道:“只是,有人并无当那英雄之心,却为何也要历那般苦难……”
他一双眸,微微失神。
老头子此时却也久久未答,大喝了一口酒,眼望天空,神色忽现怅然,若有所思。
停留多时的驴子,打了几个哼哼,重新迈开了步子。
“前辈,晚辈陈浮生,还未请教前辈高姓大名!”陈浮生大声道。
“告诉你是可以,只不过小子你可别说出去。”老头躺在筐中,极为惬意的眯着眼,道。
“晚辈谨遵前辈意愿。”陈浮生道。
“听好了,老头子单姓一个柳字,名字上河下阳。”
“柳河阳?!他是,丹王柳河阳……”陈浮生望着离去的一人一驴,微微呆立,喃喃自语。
驴子渐行渐远,忽闻,那老头开口吟唱:
“世上人多君子少,天上星多月独明;江河湖海水势大,只见鱼虾不见龙;天上飞鸟朝朝过,想见凤凰万不能;
獐狍野鹿满山跑,谁见麒麟把山登;砖头瓦块遍地有,哪一个把黄金随手扔;茫茫四海人无数,哪个男儿是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