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难来临前的清晨一如往常的平静,但所有的人,认识和不认识凌菲的人都看到了当天的晨报,那无疑是报童收入最好的一天,他们的叫卖口号一致为:“号外号外!快来买今天的晨报,重磅新闻,沂氏集团董事长的私生女又生了个私生子,林氏集团的掌门人为爱甘戴绿帽!”
凌菲正走在去学校的路上,无意听到报童的叫卖声,疑惑的买了一份,她展开一看,立刻惊呆了。头版上赫然放着四张她抱着山儿在路上走,她和秋明坐在酒吧聊天,梓慕在院子里逗山儿玩,秋明给山儿喂奶的照片,配图下的文章,超富想象力的把凌菲和秋明的关系进行了阐释,说她怀了秋明的孩子后,架不住林少爷的猛烈追求,嫁入林家成为少奶奶,林少爷心怀宽广,婚后不仅帮忙抚养孩子,而且仍忍受凌菲和秋明的藕断丝连。
乍一看,这些的确像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连当事人凌菲都难以挑出文章中的破绽。她找到一个公用电话亭,着急的拨通了梓慕公司的电话。
“梓慕,是我。”
“哦,凌菲,有事吗?”
“今天的晨报你看了?”
梓慕笑起来,“看了,怎么了?”
“亏你笑的出来”,凌菲吁口气,“是谁在背后诬陷我们,这个人看上去很熟悉我们的生活,梓慕,你猜他的用意何在。”
“好了,好了”,梓慕安慰道:“少奶奶,不要为无聊的人耗费脑汁了,快去上班吧,你还答应了今天给我画一副肖像画。”
“可是……”
“别怕,有我在呢。”
梓慕无所谓的口气松开了凌菲神经中绷紧的弦,她把报纸扔进垃圾桶,愉悦的跳上电车。
电车上的乘客对着她指指点点,凌菲面对下车门站着,装作没有看见。
一个姑娘打抱不平的说:“她一个私生女嫁到林家还不知检点,林少爷真可怜,他那样的大少爷,什么样的好姑娘找不到。”
另一位男士半遮着嘴巴讲:“可不是吗,你们记不记得当年林少爷跑遍全城的花店,才买到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就是为了追求她,看上她哪点了,这样的女人,白给我也也不要。”
还有一位亮着嗓门道:“你们鬼鬼祟祟的干嘛,我们明人不做暗事,这样的女人就该骂,我们要骂,骂的让记者再来报道,让林少爷清醒清醒,休了这个贱女人!”
“是啊,林少爷多好的男人啊,年纪轻轻的,一表人才,还给我们医院捐过钱呢。”
“人家可是留过洋的,虽说这事和我们没关系,但碰上了,心里气愤的很。”
一个健壮的大婶上前凑热闹,问道:“你们在说哪个不守妇道的女人?”
“大婶,今天的报纸你没看呀?”
“我又不识字,你们指给我看,我教训教训她。”
一群人把手指向凌菲,大婶阴沉下脸,拿起篮子里的鸡蛋往凌菲脸上砸,嘴里骂着:“你们这些狐狸精,打扮的像个女学生,专门勾引别人家的男人,看我不打死你,让你们勾引我的男人,把我的男人还给我!”
凌菲躲闪不及,下意识的抬手挡脸,莫名其妙的,她瞬间成了千夫所指的**。
看热闹的人在旁边拍手叫好,开电车的师傅停下车,上来想把大婶拉开,没料到她越闹越来劲,不一会儿,警察来了,记者也来了,马路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有人趁混乱,抢走了凌菲的皮包,柔弱的她在人群包围中痛苦的挣扎,上一次,她如此受关注,还是在她十五岁,她被认为私生女那年,可这次事态的发展相比上次,更加的凶猛和无情。
在她快绝望的时候,有一只手伸了进来,拉着她在镁光灯下落荒而逃。
梓慕坐在办公室里,不安的盘动手指,心情绝没有他向凌菲描述的那么轻松,不用想,等待他的将是母亲劈头盖脸的讯问。林父祥雨推门进来,把晨报扔到梓慕面前,“怎么回事?你给我解释下,这到底怎么回事!”
梓慕无奈的道:“爸,你跟着起什么哄!你用脑子好好想想,这孩子看上去才多大,最多几个月吧,凌菲和我结婚,包括结婚后在家里住的那段时间,你见她大肚子了吗?没有十月怀胎,哪里来的孩子,这些小报记者写的东西,你也相信?”
祥雨皱着眉头哼了一声,“听你这么一说,倒真是无风起浪,不过这文章,平心而论,相当的写实啊,连我都绕进去了。能看出这个叫苏晃的记者,对你们的生活习惯不是一般的了解,看来盯着你们有一段时间了,孩子,你们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凌菲朋友少,平时不是去学校,就是待在家里,要出去应酬也是跟着我,我的那些朋友”,梓慕苦笑,“他们的人生故事可比我的精彩多了,若是我因为公司的事得罪了谁,文章的矛头也应该指向我,而不该针对凌菲。”
“确实如此”,祥雨沉思着,“凌菲和这个叫秋明的,什么关系?”
“他们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他是夜色酒吧的老板。”
“酒吧的老板?只是朋友?”
梓慕别过脸去,这些年来,林氏家族没少在报纸上出现,从不对谣言认真的父亲,此时却变得半信半疑,是梓慕低估了如今流言蜚语的杀伤力,还是父亲没有把凌菲当作家人,梓慕不得而知。
“爸,他们真的只是朋友。”
梓慕不耐烦的口气令祥雨不满,他继续问:“那孩子是谁家的?”
“就是这个酒吧老板的,他带着老婆孩子到我们家里来做客,所以才会出现我抱孩子在院子里玩的场面,有时他们夫妻俩没空,会让凌菲帮忙照看下小孩,我们两家走的近怎么了,凌菲不就和他坐着喝杯咖啡,我偶尔也跟女性朋友出去喝喝咖啡,跳跳舞,有什么问题吗?”
祥雨听梓慕一解释,不好意思起来,家长里短不是男人感兴趣的话题。他挥挥手道:“行了,行了,我还不是担心你被女人骗。”
“爸,凌菲怎么会骗我,你认识她不是一天两天了,她是多单纯的女人,你不要老戴着有色眼镜看她。”
“好,好,爸爸错了,我跟你说点正事,今天来了一个国民党的军官,说是要买一百桶汽油,你下午再去和他们谈一谈具体的交易情况。”
“他们要买汽油,我们干什么主动上门?”
“哎呀,你这孩子,那是国民党,我们得罪不起的。”
“遵命,我一定去。”梓慕顺嘴应了下来,目送父亲的背影,心里交织着焦虑和烦躁,父亲这边容易应付,而母亲,就没有那么好哄骗了,也不知道凌菲怎样了。
梓慕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凌菲办公室的电话,是另一位老师接的,他说,今天凌菲没有来。
凌菲去哪了?诬陷她的那个人又是谁?
梓慕把答应父亲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交代了助理几句,疾步走到汽车旁。
凌菲被那只有力的手拖到了几十米开外,她弓着腰,大口喘气道:“你是谁?”
女子摘掉了头上的方巾,凌菲笑起来,“嫂子,是你啊,多亏了你把我拉出来,不然我要被他们踩成肉酱了。”
花妹子笑,“你看你的身上脏兮兮的,去我家吧,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
凌菲道:“不了,不麻烦嫂子,我还是直接回家吧。”
花妹子抓起她的手,“跟我还客气什么,你敢回家吗,怕是这时你家门口早被记者堵住了。”
凌菲感到难为情,秋明也是个受害者,不知花妹子如何想的。她轻声道:“嫂子,你不要相信报纸上写的,我和秋明是清白的,我们之间什么事都没有。”
花妹子拉着凌菲的手大步往前走,一点都不像身怀六甲的女人。她顾不上听凌菲的话,一个劲重复,“回家说,回家说。”
凌菲认定她是被捏造的报道打击到了,于是更加的内疚。
到了秋明家,花妹子给凌菲找了一条花布裙子,凌菲净身换上,在客厅里默默坐着擦头发,看了看手表,已是中午。
花妹子抖了抖黏在皮肤上的汗衫,搬了张凳子,坐在凌菲对面盯着她看,两个女人面面相觑。花妹子痴痴的说:“长的漂亮,穿什么都好看,就算穿乡下女人的衣服,也是大小姐的模样。”
凌菲尴尬的笑,她礼貌的扭过身去用手掩住脸,打了个喷嚏。
花妹子摇起蒲扇,“你这些动作我学也学不会,无论我走到哪里,我永远是粗俗的乡下女人。”她摸摸肚子道:“宝宝饿了,他饿了就会踢我,你饿吗?”
“嫂子,我不饿。”
“那我给你倒杯水吧,别把你渴坏了。”
她端来一瓷缸白开水,“我喝不了咖啡,喝上去总觉得有一股鸡屎味,也不会用咖啡机那洋玩意,你就将就着喝点白开水吧。”
凌菲道:“谢谢嫂子,对不起,是我连累到你了。”
“你道哪门子歉?”
“哦,为今天报纸上登的文章”,凌菲凝视脚上的方口黑皮鞋,“能看出来是针对我的,虽然目前我还不知道是谁在诬陷我,但毕竟给秋明脸上抹了黑,你的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我的心里一直都不好受,自打我跟着秋明回到了城里,我没有过上一天舒心的日子。”
“秋明待你不好吗?”
“说不上好,说不上不好,我们大概是不会长久的,他不喜欢我。”
花妹子忍不住抽动了下鼻子,凌菲道:“嫂子,你想多了,可能秋明这段时间比较忙,没有照顾好你,你不要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