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直说,我想不出。”
“你好好想想,女人在什么情况下会做出这种决定?”
“什么情况?”陈鑫仰头思索,猛的脱口而出,“除非她有了孩子!她要给孩子找个爹!”
陈太太嘻嘻笑道:“对了!她肯定是怀孕了,而且孩子是那位大少爷的!要说我们是夫妻呢,想到一块了!”
陈鑫不敢相信的道:“这些话是熙萍对你讲的?”
“她呀,总感觉宝贝女儿嫁了个木匠脸上无光,告诉我周念薇和那位大少爷的事,无非是想让别人觉得她女儿是个人见人爱的主,不是嫁不了有钱的少爷,而是她的宝贝闺女不稀罕”,陈太太嗤笑一声,“把别人全当成傻子,有钱的不嫁,偏要和个穷光蛋结婚,哼,难道她女儿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那你怎么确定周念薇的孩子是那位大少爷的,这是谁对你说的?”
“这是我根据打听到的消息推算出的,明摆着的事,绝不会有错。”
陈鑫愤然甩袖,“胡闹!无凭无据说了有什么用!”
陈太太斩钉截铁道:“谁说没有证据,周念薇没等到熙萍从海南回来就和何偲办了婚礼,不是特别紧急的原因,她需要这么火急火燎?周念薇怀孕六七个月的时候,何偲说在外面接了一个活,带着周念薇从此一去不返,连封信都没给家里寄,你不觉得其中有问题?”
“依夫人的意思,周念薇是去北方寻旧情人了,可是何偲为何答应?”
“有钱能使鬼推磨,鬼知道那位大少爷给了何偲什么好处来封他的嘴,至于周念薇,人家看中的是她还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就谁都不知道了。”
“我这就去找周家新来的大小姐,告诉她何偲在我手里,她定然害怕何偲把他们之间见不得人的勾当说出去。”
“错”,陈太太打断丈夫的思路,“你去找她有什么用,换作是我,我才不会管和我不相干的事。你应该去找周沪森,你跟周沪森说,何偲是你们抓来的壮丁,因为是老乡,你多留意了他,却没想到他对你讲,他的妻子周念薇给富家少爷生了孩子,并且那位少爷是周沪森的同窗,他拜托你找周沪森帮忙赎他,不然他就将这个秘密告之天下,你看周沪森反应如何。”
“难不成周沪森肯花钱赎他?”
陈太太冷笑,“如果不出所料,会是另外一种结果。”
陈鑫恍然大悟,“夫人高明,警察署招人的话,我真该花钱给夫人谋个职位,浪费这么灵光的脑子,真是太可惜了。”
“别嘴上抹了蜜似的,我们得事先说好,到手的钱我拿六,你拿四。”
陈鑫脸上的肌肉剧烈的抽了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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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张老太爷张衡之来到周家,送来了数不尽的绫罗绸缎宋锦刺绣,箱子一打开,墨茹草草扫视一圈,便认出件件是难得的稀品,她抚摸着一块青苹果色真丝塔夫绸,呢喃道:“铺上的好货都搬到家里来了,往后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衡之不理会大女儿的眼红,迫不及待拉起凌菲的手问长问短,凌菲从小没有享受过外祖父母的疼爱,从没喊过“外公”,第一次叫,竟然热泪盈眶,伏在张衡之的怀里感动不已。
衡之这一辈子甚觉亏欠小女儿,事隔多年,头次看到亭亭玉立的亲外孙女,也激动的老泪纵横,祖孙二人哭成一团,凄楚的相认场面惹得熙萍忍不住掉泪,墨茹面无表情的望了望她,熙萍知意的连忙抹去泪水。
吃饭的时候,衡之不停问凌菲这些年的事情,桌上的人大气不敢出一声,默默的听凌菲娓娓道来。最不自在的要属淑慧,凌菲没来之前,衡之每次光临的日子是她刘淑慧的节日,老人宠爱孙辈,对怀着重孙子的孙媳妇更是宠上加宠,然而今天呢,当着众人的面,淑慧撒娇的喊了声“外公”,外公只是冷冷的轻微点了一下头,他的眼里只剩下凌菲。
女人争风吃醋的劲头永远是高昂的,芝麻绿豆大的事也要夺上游,她实在无法达到母亲所要求的胸有城府,喜怒不行于色的标准,掷碗,摔筷子,把好好的一盆菠菜豆腐羹里的豆腐搅合的稀巴烂,但也许大家已经习惯了,没有人来理会她。
衡之吩咐沪森,“你妹妹是学习美术的,以前做过老师,也喜欢做老师,你给她找一份教书的工作,学校要正规,每天派专人接送她上下课,薪酬无所谓,主要要让菲儿开心。”
沪森自然乐意,应道:“外公你放心吧,我下午就去办这件事。”
淑慧道:“下午去不了,下午我想让沪森陪我去挑新唱片,是周璇的,我肚子里的宝宝特别爱听周璇的声音,每次听到都在里面跳舞呢,外公,你不会怪我吧。”
衡之笑道:“不着急,森儿,你记在心上即可。”
他又吩咐忆祖,“忆祖啊,这些年墨蓉杳无音信,始终是我放不下的牵挂,但中国何其之大,我不知道到哪里去找,现在有了音讯,你不能坐视不管,不管怎么说,墨蓉也算是你的太太。”
“爸,我托省城里的朋友帮过忙,可是北方的战事加紧,寻一个人如大海捞针。”
“那你就放弃了?”衡之双目圆瞪,动上了气,“赶快找人联系枣城的报社,警察署,付给他们丰厚的报酬,你让他们开个价,开出天价我们照样给,我就不信他们不卖力气。还有,菲儿不是会画画吗,让她把她母亲的面像画出来,在城里贴满告示,给提供准确线索的人另付一百万的赏金,所有的花费由我来出,不用你们破费。”
墨茹道:“爸,你说的哪里话,一家人分什么钱不钱的,我和忆祖不是舍不得花钱,而是我觉得,我们费老大一番周折去找她,墨蓉她务必想回来,再说”,墨茹的声音变得低沉,“她不一定还活着。”
“啪!”衡之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是我的女儿!是你的亲妹妹!”
墨茹低眉不作声。
忆祖道:“爸,我知道了,我按您的吩咐去做。”
衡之道:“忆祖,你不要认为鹿乡和枣城隔的远,当年我和墨蓉坐着马车,把丝绸生意从江南做到西北,直到内蒙古,一步步的把生意做大,一步步的把生意做到今天的地步。你们在这享尽荣华富贵,她一个千金大小姐却屈身做了一辈子的佣人,你们,你们于心何忍!”
气氛变得压抑,鸦雀无声,凌菲打破僵局,给衡之盛了一碗鸽子汤,温柔的道:“外公,咱们先吃饭吧。”
衡之端起汤碗,面向凌菲时脸上又有了笑容,“好孩子,你和你妈妈一样乖巧懂事,安心住在家里不用怕,以后有谁敢欺负你,你告诉外公,外公给你撑腰。”说时,衡之的目光从墨茹身上扫过。
淑慧听到这话,把擦嘴的丝帕扔到小桃手里,起身道:“外公,我觉得头晕,想回房歇息一会。”
“你先别走,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淑慧翻着白眼,不情愿的坐下。
衡之从怀里掏出一张字据,缓慢的戴上老花镜,把字据递给墨茹道:“你先看。”
墨茹捏过纸,快速的扫了几眼,手禁不住的哆嗦,不寒而栗,她指着凌菲道:“你要把张家最大的绸厂过到她的名下?她知道怎么做生意吗?她哪里懂经营,爸,你宠她惯她我没有意见,但你这么做未免太荒诞了,你刚刚不是说让她去做老师的吗?教书挺好,那才是适合女人做的事,你们大家说对不对,您老再考虑考虑。”
衡之神色平静,不为所动,他早已下定了决心,淡淡的说:“经营你放心,我还能活个两三年,我慢慢教她,当年她妈妈跟着我做生意,也不过学了半年多,自己就悟出了门道。即便菲儿对经商没兴趣,我也要把绸厂送给她,就当是见面礼了,你们谁有意见?”
话已至此,谁敢出来反对,只能甘当衡之赠予凌菲财产的见证人。
墨茹怏怏的站起身,说道:“淑慧,你回房吧,老太爷今天说的话,做的事,大家都听见了,看见了,好好放在心上,该忙的都忙去吧。”
众人纷纷散去,小桃扶淑慧出了厅堂,从荷花池边走过,看见李辰文和茯苓亲密的站在一起说说笑笑。
淑慧斜眼瞟了瞟花容失色的小桃,刚刚低沉的情绪焕然绽放,笑着迎上去,“这不是李帐房和茯苓姑娘吗?”
茯苓轻声问:“她是谁?”
李辰文道:“她是周家的少奶奶,是隔壁刘老爷家的二小姐,和少爷青梅竹马一块长大的,门当户对。”
茯苓道:“果真是门当户对,少奶奶长的真漂亮。”
李辰文不赞同的道:“待会你就不这么认为了。”
“你们聊什么稀奇事呢,怎么不去吃午饭?”淑慧身姿摆如风铃,装模做样的“呀”了一声,“我想起来了,茯苓姑娘是大户人家的丫鬟,是伺候大小姐的,吃不了我们小门小户里的食物,小桃,你看看人家的打扮,眼花缭乱的,外人哪分的清是主子还是丫鬟,你羡慕不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