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雨,淅淅沥沥,总是在你觉得它将结束时,又绵绵而至。
夏从床上坐起,赤着线条分明的上身站到了落地窗前,湖光山色都在一层水雾薄纱中朦胧着,春雨乍寒,湖边游人也稀少了许多。似乎这烟波细雨中有深深吸引他的存在,看得那样专注,如此良久,夏才一点点收回目光,第一次显露出迷茫的失神。窗边的乌木架上是那天在孟飞外公家所携的无鞘长剑,暗沉的剑身中间有着和石碑天书相同的纹路。
远离他目光范围的海面上,细雨已渐渐稀疏,一艘白色游艇正乘风破浪,初升的日光已经透过明净的舷窗照在微微颤动的长睫毛上,一条红线无声无息地带上了窗帘。
连日的几天小雨可谓愁煞少年,孟飞天天上下学由司机接送,理由是下雨天都让东家少爷骑自行车饭碗难保,虽然孟飞一再声称自家爸妈有多和蔼可亲,司机不为所动,每天准时出现。而小熊猫在雨天会被圈养,他家老大开始花大量时间奔波于厨房,也煞是可怜。
今天终于开晴了,一大早孟飞直杀球场,星期天太早果然没几个人,不过此次目的不是打球。晃悠到九点,顾易凡终于出现了,一把勾住脖子:“兄弟你都没留个电话,再不来我只能球场刷漆留字寻人了。”顾易凡无奈看着吊着脖子的自来熟,努力半天才脱身:“这么快你已经组到你的梦之队了?”
“这个么,今天不正是来带你看看你未来的队友,顺便一起说服他,加入承载光荣与梦想的伟大航路。”孟飞完全没有脸红的感觉,骑上车就招手示意跟上,顾易凡垂头叹气,骑车跟着了。
离夏的房子还有几十码,就听见一阵喧闹,孟飞脸上变色:“糟!忘了今天是星期天,这帮熊孩子全给放出来了!”果然近了看到房子后的草坪桌椅齐备,十几个婴幼儿正在聚餐,小熊猫也在其中欢快地吃着。
顾易凡盯着一辆车不动了,蓝色的合金碳纤维车身在阳光下闪耀,孟飞大声嚎叫:“布加迪威龙SuperSport!老大你的新车么!”夏手端盛满食物的两个盘子,嘴里还叼一个从后门小跑出来,一边敏捷地闪开满地玩具往桌上堆盘子,一边含糊不清回答:“不是新买的,之前在法国保养刚运回来。”
孟飞努力在车身印手印:“等我拿到驾照一定借我开他个三年五年的。”
夏小跑回屋:“你第一时间会开到哪去?”
“当然是开回魔都的母校,带程~~~啊啊啊~~~”孟飞拼命捶头才算刹住了,眼角瞥到夏进门的一瞬间牙都笑裂开了。突然觉得既然有非人的强大实力,读心术也不是难事了,汗一滴滴下来了。定了定神,一手搭在还在呆滞的小顾同学肩上壮胆,告诫自己莫多想莫多想。
等夏继续出来传菜时,孟飞赶紧问:“你家小六呢?”
夏踢开两部踏板车和一个奶瓶终于找到上菜的间隙,放下菜又迅速捡起奶瓶塞进准备哭嚎的小胖子嘴里:“不知道,我两三天没见他了。”
“切,家长的节操快被你掉光了。这是我球队的内定后卫,顾易凡。”顾易凡这时也恢复了些,沉稳地朝夏点了下头。夏看着小顾说:“挺不错,看来比你靠谱多了。”
“我则比你靠谱多了!看他有没有眼熟的感觉?”
夏点点头,笑得意味深长。
“老大好。”身后传来脆脆的女声,夏招呼着:“阿彩,妮妮,要出去逛街么。”短发的阿彩是个活力十足的女孩,并排站着的妮妮则是直发,齐眉刘海的乖乖女模样。“是呀,妮妮要去买些教材,本来我们想来带小猫猫一起出去,看来今天小吃货有伴不会动身了。”阿彩说完又看到一边的孟飞他们:“阿飞你也在呀。”
“嘿嘿,我来给两位介绍下,这是我们球队的新进后卫,抢断传球无比犀利,也是我兄弟,顾易凡!”孟飞大大咧咧地一把抓过小顾同学:“阿彩是学霸,有什么不懂尽管问她,妮妮可是钢琴达人,以后金色演奏厅一定有她的位置!”
阿彩热情挥了挥手:“阿飞你说话不夸张会死呀。”妮妮则对顾易凡笑了笑,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小顾同学顿时觉得心头战鼓雷动,慌乱地挥手示意,幅度过大打飞了贴旁边的孟飞,听不到同伴的抱怨,只有两道弯弯的月牙缠绕眼前脑间,挥散不去。
两个女孩告辞离去,临走妮妮还对小熊猫说:“猫猫,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呀。”小猫猫嘴里塞满食物,呜呜啊啊地应着。等两人走远,顾易凡扯扯孟飞:“她们也住这里么?”
孟飞摇头:“阿彩家不在这里,不过她是妮妮好姐妹,而且阿彩家人跟老大也好像挺熟的。妮妮家么,呶,就在那边。”指着远处的一幢豪宅:“她家生意主要做东南亚一块,长辈长期留驻国外,所以她爸爸什么样子我到现在还没见过。你看到西面那红房顶屋子了么,那家的老太太说话很好玩,一会我带你去……”孟飞说得口沫横飞,却没有注意到顾易凡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双唇也抿得更紧了。
这时原先叼奶瓶的小胖子,看着别的孩子大吃大喝,自己个没长牙的什么都吃不了,怒了,把奶瓶又往地上一扔,抓起桌上的一片薄饼开始乱拍,碎屑四溅。顾易凡挪开点以免殃及池鱼:“这孩子脾气真暴。”孟飞附耳上来,悄悄地说:“这里的孩子除了小熊猫脾气都坏得很,以我的经验要坚决不接近不理睬,少年你要谨记呀~~”
老大此时方现英雄本色,拿起一块软糖糕穿在奶瓶头上:“来,胖虎,吃糕糕了。”重又叼回奶瓶的胖虎,看着眼皮底下的糕点,愉快地受骗了。“老大,你就是个坏蛋呀!”孟飞忍不住赞叹,说完发现十几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上了他:“干……干什么?”孟飞跳后一步,摆出防御姿势,“老大最棒!”一小孩喊出一句,随后此起彼伏的“老大最棒”响起,连绵不绝,直到两人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