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你幸福就好
九歌拎着五六个饭盒来到医院，因为回家准备晚饭，时间晚了一些。到病房的时候暮朝朝也在，于是想象中的二人餐变成了三人餐，因为带了很多，三个人吃也是够的，一顿饭吃得跟下馆子一样津津有味。
暮朝朝把碗筷收拾好：“九学长，谢谢招待啊，吃得好撑。”
乐小霞也说：“很好吃，鱼汤做得真好。”
九歌笑了：“你喜欢就好，下次再给你做。”
“九学长，鱼汤你做的？”暮朝朝很是惊奇。
“没，不是我……”他看了眼乐小霞，“我是说，你要是喜欢下次再给你带……”
“不用这么麻烦，明天我就在医院食堂里吃就行了。”
暮朝朝兴致勃勃地说：“这样吧，明天我带过来，我们再一起吃。”
九歌点点头：“那好，明天你记得带鱼汤过来，”他在床边坐下来，对乐小霞说道：“我明天就不过来了，你要好好吃饭，后天我再来接你出院。”
“啊？”莫名的失望，还有疑问的口气，乐小霞马上改口，“好啊，那就别过来了，反正我也好了，这段时间真的很……很……”很感激，还是……她突然不知该如何表达。
暮朝朝诡异地看着他们两个，没多久就露出一个同样诡异的笑容。
空气里因着一时的沉默突然多了一丝暧昧，九歌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只一下就迅速缩手站起来：“那我……我先走了。”
为什么他总是管不住自己，总想去摸摸她、抱抱她？刚才她好像没有避开他的手、只是低下头，是不是意味着她开始……
不！不能再胡思乱想了！自从知道她不顾一切地为闻人玉景挡刀，他就下了一个决心，只是以后……
他呢？他要怎么办？
九歌走后，暮朝朝就挨过来，将乐小霞的表情仔仔细细审视了一遍。
“怎么了？感到失望？”
“他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走了？”
“舍不得他走？”
乐小霞有点慌张，只是略一思索就笑了：“胡说什么呀，我是担心，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对，一定是担心，他经常往医院跑，肯定有很多事没做。
“小霞，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一直以为九歌才是你男朋友。”
“啊？怎么会？”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就是这样。”
晚上十点后，乐小霞收到一条短信，是九歌发来的，他说：“你幸福就好。”
他很少会发短信给她，为什么突然对她说这句话？就像……就像是一种告别一样。乐小霞隔一会就打开看一遍，心里七上八下的，到最后只觉得心口闷闷的喘不过气来，总觉得应该做点什么才好。
当晚，她又做起一个梦，相似的场景，她走向闻人玉景，可是怎么走都好像隔着一段距离一样，最后她终于走得近了，他身边却突然多了一个人，有时候像是百琉香，有时候像是别人。
她问：“你是谁？”
“我是百琉香。”
突然百琉香的脸慢慢模糊，另一个声音朝她说道：“我是李初月，我回来了，我是李初月，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这是梦！乐小霞想挣开眼睛，可是意识再清醒，却依旧摆不脱那个梦境，梦里的闻人玉景一直沉默不语，只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回响：“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呼吸开始剧烈起来，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乐小霞突然大声地喊了声：“九歌——”
所有人影一瞬间全部消失，只有她一身湿透的冷汗，还有空荡荡的病房。她突然想起刚住院的前几天，九歌就躺在旁边的躺椅上，整个晚上都守在她身边，有一天她也是做了恶梦，把他也吵醒了，后来他就把躺椅搬到她床边，靠着病床跟她说话，直到她再次入睡。
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想他？
以前她被电话骚扰的时候，九歌说听听音乐会更容易睡着。当时她说她在听蜗牛与黄鹂鸟，后来他也让她去听一首歌。乐小霞戴上耳机，熟悉的旋律在耳边响起，歌声像低喃的倾诉，带着美好和淡淡的忧伤——
“我的心，像一片宁静的海，包容你所有的眼泪，没有悲伤；我的爱，像一年里的四季，陪你度过春夏秋冬，没有心痛；而你的眼睛，就像夜里的明灯，打开我从未见过的世界；而你的声音，就像最多情的琴，我愿用一生的时间去聆听……”
都说美丽的东西总是会让人感到悲伤，乐小霞就在美好而忧伤的旋律中渐渐睡去。
你幸福就好。
九歌连夜开车，银色的奔驰在高速公路上飞奔，他要去见一个人确认自己的猜测，那个人就是王勇，当年他无意间救下来的王勇。
在找王勇之前，他先去拜访了李华章，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他的猜测已经不算是猜测了，只是事关重大，出于谨慎需要得到最后的确认。
当年李初月死后，闻人玉景一直处于半疯狂状态，在别人眼里都把他当成精神失常，最后闻人凌将他送去国外接受心理治疗。但那之前闻人一直认为李初月是被谋杀的，九歌当时就参与，调查也因为闻人接受心理治疗而中断。
这件事情还要多亏了徐佳佳，她手臂上的针孔提醒了他一件事情。徐佳佳吸毒，当年李初月也吸毒，还有闻人玉景，但那起事故之前，李初月已经戒毒半年多了，他们两人在订婚后怎么可能再去碰那些东西？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连同在乐小霞身上发生的事件串连起来，真相也差不多浮出水面。
王勇一个人独居在一处偏僻的小镇上，因为被打断了腿，基本上已经失去了独立生存的能力，每年沈家都会给他寄一笔生活费，最近两年里，他也开始帮人家做点手工活打发时间，九歌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凳子上钉一个柜子，旁边还放了一根拐杖。
谁会想到当初一个无恶不作的混混现在会变成一个普通的木匠？见到九歌的时候，他直觉地以为是百家的人找上门了，身子往后一倒就坐到地上。
“放过我，放过我……”
九歌把凳子放到他面前：“坐吧。”
当年他虽然同情王勇、还救了他，并不是觉得他无辜，只不过是顺手做件好事，其实本质上一直觉得他是罪有应得，所以也没有问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不过现在他肯因为那件事改邪归正也是好的，也算他没救错人。
就算他想再做什么坏事，大概也没有那个条件了……
“王勇，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王勇知道他是九歌后，也没隐瞒，把自己知道的事都跟他说了。
“那女人真是太狠了，真他妈太狠了！”说着王勇就红了眼眶，“我现在这样子，真的生不如死，想好好做人也不行了，当初要是弄死她我也认命了！坐牢就坐牢，总比现在这样强！”
九歌摇摇头：“你比别人好多了，好好过吧。”
“嗯，我知道我知道！恩人，我也只是嘴头上说说，再不会做坏事了，您放心！我王勇也是个守信的人，当初是那个女人骗了我，我这辈子最恨别人骗我！”
“嗯，记住你说的话。”
“当然！”
“这些你留着用，”九歌把一个信封交给他，“放心，我不会让别人知道你的事情。”
“嗯……”王勇红着眼眶，“恩人，我也不知道怎么谢你，反正我这条命是你救的，要是还用得着我这废人，您尽管说！”
九歌没有多做停留，下午就驱车往回赶，路上他打电话给闻人，约好见面的时间地点。
他一天一夜都没有好好休息，再加上路途遥远，他见到闻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整个人风尘仆仆、显得很疲惫。
闻人玉景见到他就直接问：“怎么弄成这样？”
“知道陷害她的人是谁吗？”
“你查到了？”
“呵呵，其实你也猜到了吧？这件事先不提，”他把手机扔在桌上，人往椅背上一靠：“想知道李初月是怎么死的吗？”
一阵沉默之后，他握紧自己的手：“不是……车祸吗？”
“车祸？那，知道徐佳佳吸毒吗？”
“徐佳佳？知道……”他心里一颤，那天在她家门口见到她的时候，他一眼就知道她是注射毒品了，当时不知道为什么，脑中就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来，又陌生又熟悉，“提她做什么？”
“因为，李初月也吸毒。”
“你说什么？”
“不光是她，你也是，只不过后来戒了。”
九歌打开手机，把跟王勇的对话翻出来，按下播放键：“这个人叫王勇，是我无意中救下来的。”
“王勇？”
“你先听吧，我很累，先睡一觉。”说着就闭起眼睛。
录音很清晰，王勇的声音时而恐惧时而害怕，甚至中间还带着哭腔，一切都不像是作假，再加上自己模糊的记忆，越听到最后他脸色越不好，甚至开始狰狞起来……
九歌被一阵瓷器摔落的声音惊醒，睁眼就看到闻人站在一堆碎片中间，手上还往下滴着血，他正想问他什么，闻人却直直地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