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生“啊”一声惊叫,忙伏低身体。【全文字阅读.】怎知鱼遗剑飞到他额前半尺时突然停住,就像后面有根绳拽着一样,然后“砰”一声落在地下,距离丝毫不差,原来是赵进在手上使了倒劲。
周围秦兵一见,尽皆喝彩,呼声震天。花涟在暗处瞧见,悄声道:“好家伙,真有两下。”祁连生也没想到朝廷中竟有如此武功好手,紧咬下唇,犹豫不决,慢慢将鱼遗剑从地上拾起来。
花涟在草丛中紧紧抓着徐兴的手,小声道:“小甲鱼,你说这人要干嘛?”徐兴道:“多半是断绳逃跑吧。别说话了,小心被发现!”花涟听徐兴口气稍重,气呼呼用指尖掐他的手背,徐兴疼痛非常,也只有咬牙强忍。
只见祁连生持剑在手,往前跪挪了一步,又将剑横举胸前,说道:“将军请看。”赵进身子往前一探,正要观看,哪知祁连生蓦地一翻手腕,挺剑向他下颚直刺上去。
赵进本以为祁连生最多会用剑割断手上绳索,然后夺路而逃,哪想他竟会与自己以死相搏。眼见宝剑刺到,众秦兵惊呼之中,赵进身子后仰,右脚一起,脚尖已点在祁连生肘弯处。鱼遗剑剑头随着一偏,赵进脚一探又补在祁连生胸口,将他身子踢得直飞出去。拴着祁连生的绳子一绷,把他又直挺挺的揪摔在地下。
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祁连生不知哪来了股力气,一跃而起,一甩手将鱼遗剑丢了出去,嘶声力竭地叫道:“小子,替我杀了这狗官,为其他被秦军杀害的绿林同道报仇!”徐兴见鱼遗剑竟直直的向自己藏身的草丛飞来,更不多想,飞身跃出,将宝剑接在手中。
他刚一落地,一声唿哨,花涟骑着黑电也冲了出来,徐兴一跃上了马背,策马冲开敌人向西南疾奔。
这几下变化来得太过突然,秦兵们压根没反应过来。赵进万没料到草丛里会藏着他要找的人,一时惊怒交集,催马去追徐兴,其他十多名骑兵随后跟上。
黑电和赵进前后相隔不远,那祁连生被赵进拖行于马后,被地上的尖石擦得皮开肉绽,惨叫连连。徐兴听在耳中,心下不忍,暗想:“祁连生为人虽然可恶,也曾加害过我。但他在危难之时却将保命的短剑扔给了我,可见已有了悔过之心,我得救他一救。”
他想到此处,探手从花涟的口袋里摸出块银子,瞅准了向后一丢,直打赵进胯下坐骑的膝关节处。谁知那马四蹄飞扬,正跑得性起,银块“叮”地碰在了坚硬的马蹄上,弹了开去。
这匹马也算得是良驹,可任它如此拼命奔驰,仍追不上前面的黑电。黑电载着两人,距离反而越拉越远。
赵进心中焦躁异常,一想:“是了,定是拖着个人跑不快。”当即将手中绳子放开,只听祁连生“啊”一声惨呼,被后面赶上来的轻骑践踏成一堆血肉。赵进拔下腰间佩刀,一甩手向前扔出。
徐兴回过头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大恸,若不是花涟需要人保护,立时便想折回去与赵进拼命。这时见一把钢刀“呜”地破风而至,也不能侧身而躲,一挥手中鱼遗剑,那柄刀“嗤”一声拦腰而断,向旁跌开。他手腕一麻,鱼遗剑好悬脱手。
赵进放脱祁连生,坐下马儿果然又快了一些,与黑电的距离瞬间缩小到两丈左右。他见徐兴手中利刃如此神奇,更是恨得咬牙切齿。可他却不知徐兴刚才也是顾着祁连生,这才由黑电自己行进。此时见祁连生已死,也没了顾忌,索性快马加鞭,吆喝连连。
黑电听到指令,放开四蹄全力奔跑,吴花二人在马背上犹如腾云驾雾一般,片刻就将赵进一骑甩开十多丈远。一时间,这三人两马就在大道上互相追逐起来,另外十几个骑兵则已被远远甩在后头。
花涟见赵进苦苦追赶,心下气恼,眼见徐兴不停在往下按着自己的披风,突然心生一计,便道:“小甲鱼,你把马儿放慢些,让赵进那个坏家伙跟上,我有些话对他说。”徐兴道:“啊,可是……”花涟道:“哎呀,听我的就是,让他吃点小小苦头。”徐兴素知她胡闹本性,不知她有什么鬼点子,只好依言放慢马速。
赵进此时人马俱疲,正待放弃,却见前面的黑电忽然慢了下来,不由地心生希望。只见黑电距离自己两丈处匀速而行,花涟在马上回头叫道:“赵将军,你歇歇吧,不用这么苦苦追我们。回去禀告我义父,就说我过得很好,以后有机会回去看望他老人家。”说到此想起赵高的养育之恩,一时间真情流露,难以自已,眼圈也红了。
赵进一听有门,心道:“哼哼,待距离再近些,我先毙了那个小子,让你们跑!”想到这赶忙提气叫道:“不行呀小姐,赵丞相让我侍奉你出门行走,我独自一人回去不好交差呀。赵大人想你想得紧,现在生病卧床在家,你赶紧随小的回去看看吧。”
花涟一听,心中当真一动,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一时便想这么随他回去。可再看赵进眼光闪烁不定,恶狠狠盯着徐兴后背,知道他在说谎,忙道:“好吧,我自会回去,但不是跟你同路。这里风大,赵将军,给你加件衣服吧。”说罢将早已解下的披风向后一扬,同时叫道:“小甲鱼,快放暗器!”
赵进正待再说,就见一张大布扑面而来,被风一吹,结结实实地将自己头脸包住,眼前顿时黑漆漆一片。耳听得花涟叫徐兴出击,暗道:“我命休矣!”使足力气一蹬马镫,身子腾空而起。谁知马儿正跑在几株古树之下,他一头“砰”地碰在根碗口大的枝桠上,枝桠应声而断,赵进吭都没吭,摔在地下,登时昏死过去。
徐兴和花涟看到这一幕,乐得直打跌,欢笑声中,黑电载着两人渐渐跑远。又跑了两个多时辰,直到日头偏西。徐兴回头一看,秦兵们始终没有追来,这才稍松了一口气。花涟忽皱眉道:“哎呦,小甲鱼,我肚子好痛,咱们停下歇歇吧。”徐兴赶忙将马勒停,让它缓步而行,说道:“定是马儿跑得太快,你肚里的小宝宝不乐意啦。”
花涟道:“可恶的赵进,如此紧逼咱们。等我哪天回去告诉干爹,将他碎尸万段!”
徐兴道:“恐怕你干爹赵高恼你私自离家,又与我这个偷马小贼有了私情,不愿认你这个干女儿了呢。”花涟一听,默然不语。徐兴搂住她腰,柔声问道:“涟妹,你和我私奔出来到处颠沛流离,可后悔过么?”
花涟靠在他怀里,脸色晕红,叹了口气,小声道:“我只后悔没早些遇到你,你这个俏冤家。只要你肯好好待我和孩子,我愿生生世世跟着你。”
徐兴心中感动至极,将她紧紧搂入怀中,一时间将身外的景物尽数忘却。他将脸贴在花涟的后颈,两人一句话也不说,静静的享受这一刻。
不知又走了多久,徐兴见天色渐暗,四下观望了一阵,觉得眼前的景色甚是熟悉。马儿载着他俩来到山坡上一颗大树下,徐兴脑海中突然一亮,想起好久以前曾经追赶盗剑的祁连生来过这里,自己还被他吊在这棵树上。
他不禁又想起祁连生惨死的样子,还有他临死前的话,伸手摸了摸腰中的鱼遗剑,心中隐隐为憾。
待扶着花涟下得马来,向山坡北面而望,只见暮色中的田地边上坐落着几户农家。徐兴此时对自己所处之地再明了不过,心中砰砰直跳,一时间思绪飞扬,想起自己内心深处那个可爱的人儿来……”
第二十九章
雪雁自跟徐兴在咸阳城外的官道分别后,回想起二人相处时的点点滴滴,不禁伤心欲绝。她一口气骑马奔回了花祖乡。乡里的孙奶奶此时已经辞世,果果随着鸳鸯还有靳在地生活在一起。
他们见雪雁回到家中,自是欢喜无限,尤其是果果,抱着雪雁不肯撒手。雪雁见世上还有这几个亲人在期盼需要自己,心下大慰,便暂时忘了徐兴给予的伤痛,也没把他背叛自己的事跟人说。鸳鸯向她问起徐兴时,她便说不小心走散了。
此时的靳在地还是神志不清,背部的大片黑色蛇毒也未散去,鸳鸯每天对着他是一筹莫展。不过幸好靳在地还有一身蛮力,由果果每天领着他去山里劈些柴回来,倒也足够帮家里生火做饭。
这天清晨,乡里面的钱通四和方七顺两个地痞听说雪雁回来了,忙跑来寻她。这两人中的蝎毒只有雪雁能治,所以对她特别敬畏。两人推开院门一瞅,见雪雁正在院中洗衣服,忙小跑到她跟前。
钱四甲喜道:“雪雁,你总算回来了,我们等你等得好苦哇。”雪雁听了一怔,奇道:“等我?你们等我做什么?”
钱四甲满脸惶恐,结巴道:“你……你不会忘了吧?”方七顺苦笑道:“雪雁,你好久之前,不是为我们出去寻那解毒的最后一味草药去了么,你……你寻到了没有啊?”
雪雁皱眉细细回想,登时想起是曾和两人这么说过,可那些话完全是为了骗他们帮孙奶奶照顾果果才说的。至于他俩体内的的蝎毒,此时早已荡然无存了。可钱方二人不明真相,只惦记着自己体内毒素未去干净,平日里总觉着身上别扭。最近几日更是坐立不安,饭食无味,这疼那痒,以为自己大限将至,所以天天翘首以盼雪雁回来。
雪雁听两人说完,又想起徐兴好久之前从这几个村痞手中舍身相救自己的情形,忍不住黯然落泪。钱四甲和方七顺一看,一时惊慌失措。方七顺道:“雪雁,你如此难过,是不是我们中的毒没救啦?”钱四甲更是“哎呦”一声,伏地便哭。
雪雁气道:“我哭我自己的,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她听到钱方二人说道“毒未去尽”,猛地记起自己把那只千彩蜈蚣也背了回来,心中一时突发奇想:“这种虫子毒性如此之猛,竟以思念草为食。若用它来以毒攻毒,或许能抑制靳二叔体内的蝎毒也不一定。”
她想到此处,暗自欢喜,念头一转,计上心来,便向钱方二人道:“我刚才确是为你俩落泪,我哭是因为你们自己都不敢让自己活命。”
钱四甲一听,一跃而起,叫道:“什么叫自己都不敢让自己活命?”方七顺接道:“岂有此理,倘若自己能让自己活命,又有什么不敢之理?”
雪雁道:“好吧,你二人既如此果敢,我就告诉你们。其实,那最后一味药引我已为你二人带了回来。它现在就在马棚里的一个木盒中装着,敢不敢服用便看你们的胆量了。”
钱、方二人一听,一前一后跑去屋后马棚,找到木盒,捧着它来到了雪雁面前。雪雁接过木盒,放在地下,用脚尖一挑盒盖。那二人一看之下“啊”一声怪叫,一起跃后一步。
雪雁捂嘴笑道:“我早知你们都是胆小鬼。既然不敢吃,就自己准备后事去吧。”
钱方二人见木盒里有一只干枯的彩色大蜈蚣,一股刺鼻的气味随着盒盖的打开在四周弥漫,一时间面面相觑,犹豫不决。
方七顺迟疑道:“雪雁,这条彩色大蜈蚣是剧毒之物,我们怎能吃它?”雪雁道:“原来你们连这也不懂。你二人中的是蝎毒,而蜈蚣和蝎子都在五毒之列,天生彼此相克,它们的毒性自也能互相抵消啦,这乃以毒攻毒之法也。”
那二人又沉吟片刻,钱四甲突然叫道:“罢啦罢啦,我今日先吃它的头,明日再吃它的尾。囫囵吞枣,不咀不嚼,总有一日能将它整条都吞下肚吧。”说着上前伸手欲抓蜈蚣。
雪雁突然喝道:“慢着!”钱四甲吓得一缩手,愕然道:“怎么?”
雪雁道:“你以为让你生吃呀。这七彩蜈蚣无比难得,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它捉来。你们最好将它放入一个陶罐之中,加些清水熬汤来喝,这才能让药效最佳呢。”
方七顺一听,大喜道:“如此说来,只要不看见它恶心的样子,我也敢喝呢。”他和钱四甲二人将木盒盖好捧起,欢天喜地地去找陶罐熬药去了。雪雁见计策已成,心道:“稍后我留下他们吃饭,饭中再加些五步蛇毒,先用他俩测测此法可行与否。哎呀,上天保佑,倘若他们能得不死,我就用这法子来医靳二叔,让鸳鸯姐与他开开心心的过生活。”她从小孤苦无依,行事独断,对不相干的人自也不加怜悯,加上最近又被倾心相许的人背叛,更觉着世间男子尽皆可恶,而自己以人试毒则没什么不妥。
到了晚间,果果跟靳在地从山上砍完柴回到了家中。钱通四和方七顺还没有将蜈蚣汤熬好,两人眼看天色已晚,便欲辞别而去。
雪雁道:“反正柴也回来了,我们现在就生火做饭,你二人留下来吃一顿吧。”钱方二人从没见过雪雁这么热情好客,当即喜出望外,满口答应,笑呵呵的帮靳在地生火去了。雪雁和鸳鸯收完晾干的衣服,便回来切菜做饭。小果果在大人中间来回跑着递东西,忙得小脸通红。
鸳鸯道:“果果,靳二叔砍柴时听你的话么?”果果欢声道:“听呢。靳二叔可疼我啦,我还叫他摘了好多山果给我吃呢!”
几人向靳在地一看,只见他坐在角落里,脸面乌黑,正望着众人嘿嘿傻笑。鸳鸯轻叹了口气,扭头看看年华正好的表妹,又想起自己大好的年华却全都用来照看这个半傻之人,内心忽地有些酸楚。
雪雁看见表姐脸露凄然,拍拍她肩膀,安慰道:“表姐,别难过了,靳二叔的病也许过不多久就会好的。”鸳鸯勉强笑笑,没有作声。
说话之间,一锅豆粥已熬熟了。雪雁道:“表姐,你去叫大伙准备吃饭吧。”鸳鸯道:“嗯,我先给摆桌凳去,你慢点舀粥,别烫着。”说罢转身出了厨房。
雪雁左右一看,四下无人,趁机从怀中掏出装着蛇毒的瓷瓶,拔开塞子,在已舀好的两碗粥里各撒了一点,又将瓷瓶盖好揣入怀中,叫道:“钱四哥,方七哥,来端饭了!”
钱四甲和方七顺正在外面的灶台旁加紧熬药,听见呼声都放下手中的活,乐呵呵地跑进后厨来。雪雁一指那两个粥碗,说道:“喏,那两碗是你们的,快趁热喝吧。”说着将锅里的粥都倒进一个大盆里,端了出去。钱、方二人嫌粥太烫,一时喝不得,便端着碗跟着雪雁出了厨房。
众人围在饭桌前,刚举起筷子,就听见“砰砰砰”地敲门声。果果一跃下地,跑去将大门打开。她一见来人,喜道:“大哥哥,你回来啦!”
雪雁听到“大哥哥”这三个字,心中一震,筷子掉在地下。扭头一看,只见门口站着一人,丰神俊朗,除却自己的心上人徐兴还能有谁?一时想到他来找自己赔罪,心中便如暖阳融雪一般,只觉着他以前有什么错都可以原谅了。可再一眼瞥见徐兴身后的人,一颗心登时犹如掉进了冰窟。
原来徐兴带着花涟为躲避秦军到了花祖乡,又因为花涟有了身孕,受不得风寒,夜晚又无处息栖身,只好带她到这里来。
鸳鸯一见徐兴,真是欢喜非常,忙起身离座迎上去,笑道:“小弟,你终于回来啦,我正……”她一眼瞅见花涟,又问:“这位姑娘是……”
徐兴道:“这是……嗯,这是小弟的内人,花涟。”
他本来没和花涟拜过天地,可为了保全她的名声,就是未嫁先孕的荒唐事只好这么说。鸳鸯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在她印象里,自己的表妹雪雁才是徐兴形影不离的恋人。这时不由地回头望了望屋内的表妹,眼里有征询之意。却见雪雁神色木然,颓然坐下。鸳鸯知道这里有很多事,一时说不清楚,只好笑道:“啊,那……那快请进来坐。”花涟这时也看见了雪雁,知道她就是徐兴的旧相好。她俩前些时候在大泽乡见过,可那会儿众人乔装打扮也没看仔细。这时不由暗暗观察,见雪雁身材高挑,面目明艳无双,比自己美丽许多。花涟一向自负美貌,这时却突生了怯意,踟蹰不前。徐兴尴尬地笑笑,拉着她走进门来。
方七顺和钱四甲也认得徐兴,他们体内的蝎毒就是当年拜徐兴所赐。此刻两人见煞星回来,慌忙起身让座,将花涟和徐兴请到自己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