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逸庄
已是寒冬季节,万物萧条。
这里是兑泽峰,环抱望天湖的五座山峰之一,与五月峰相对。
虽名为“兑泽”,整座山峰却光秃秃的,没有一棵树,低丛灌木也很少,有的仅仅是悬崖峭壁,四周竟像是被刀劈斧削了一般,异常险峻。
绝没有人敢攀登上去。
就连凶猛的野兽也不敢在这里停留。
就算是会飞的鸟,也不敢在半空中飞过,只能绕道而行。
这里就像是与世隔绝的地方,荒无人烟。
但是,在山顶,却愣是有一个大房子,是个很大的山庄,名为“闲逸庄”。
至于是什么时候建的,是谁建的,如何建的,似乎谁也说不清楚。
因为这里很高,也很危险,没有人敢靠近。
大家都说,这山庄里养着毒虫毒蛇,只有鬼才会住在这种地方。
而现在,有一个人正在屋子里打坐练功,他心无旁骛,头顶生紫气,脸色红润,衣衫半浮,修为境界定然不低。
这个人绝不是鬼,正是那南疆巫长。
他刚从青瑜和云生的地方回来,便在专心练功了。
他是一个勤奋而专一的人,就算是被困在五月峰里整整八年,重获自由时,也不会想去看看这个红尘世界。
世俗和时间,在他的印象里已经慢慢淡忘。
超凡脱俗,才是他所追求的境界。
山庄非常大,就算是几千人在这里居住,也不会觉得拥挤,因为这里的房间也很多。
山庄里只种着两种植物,再无其它,一种是白色的,另一种是红色的。
白色的像一块无暇的白玉,白得刺眼,不容一丁点杂质;红色的像是炽热滚烫的鲜血,红得令人眩晕,分不清方向。
两种植物泾渭分明,俨然将山庄里剩余的空地分割成两块,从空中看来,竟像是个太极图案。
这时,有一个人影飞速从山庄半空掠过,稳稳落到了巫长面前。
“你来了。”巫长轻声说道。
“我来了。”那人淡淡说道。
“那东西带来了?”巫长问道。
“我自然会带来的。”那人的语气忽然变得恭敬起来。
巫长头顶上的紫烟逐渐散去,衣衫垂落,慢慢睁开双眼,道:“可是已迟了三天,你知道吗?”
那人脸色一变,道:“我一拿到这东西,便给您送来了,如何会迟三天?”
“呵呵,”巫长微微笑道,“你难道不知那几天,我也在洪安镖局,也曾去过水下密室吗?而且,我可是亲眼看到你轰塌密室的呢。”
“你?!”
这人一身赤灰道袍,不是那灵烨长老又是谁?他脸色惨白,额生冷汗,绝不像在松鹤观弟子面前那般不可一世自傲不屑的样子,只因他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却还是被巫长发现了踪迹。
如虚木所说的那样,灵烨长老在强者面前,也不得不低下高贵的头颅。
“这几天我一直在找你,你可知道?”巫长脸上平静如水,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我……”灵烨长老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呵,”巫长又是微微一笑,一字一字道,“要不是我知道你迟早会回来,你以为,你能逃到哪里去?”
灵烨长老身体逐渐发冷,如置冰窟。
巫长语气忽然变得冰冷:“要不然,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能将你找到!”
灵烨长老听到这话,腿已经发软,几乎站不稳了。
巫长看了灵烨长老的样子,轻笑道:“还好,你最后还是回来了,这便是另一回事了。”
灵烨长老苦着脸说道:“我只是担心那小子暗中把东西掉包了,于是就想先看一看,并非有意……”
“好啦,”巫长打断灵烨长老的话,道,“这事我已不再追究,把东西拿出来吧。”
灵烨长老从怀里取出一件东西,那是一块淡蓝色的玉石,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方形平整,却像书一样可以翻开,书页薄如蝉翼,不是那无字玉书又是什么?
巫长接过无字玉书,面露关怀地说:“为了这无字玉书,你似乎还受伤了,可还好吗?真是辛苦你了。”
灵烨长老诚惶诚恐道:“国师不惜烦劳传小道炼丹之术,如此大恩,小道正不知该如何回报,如此小事,国师不必放在心上。”
巫长低头细看掌上的无字玉书,有意无意地说:“只是这八年来,我被困在五月峰,难道你真的一点也不知道?”
灵烨长老轻叹道:“实不相瞒,小道是不知道丹曜的计划的,只是一个月后,却仍不见国师的踪迹,便广派弟子出外寻找,只是苦苦没有线索。后来便发现了国师操控的傀儡,才找到了五月峰,只是丹曜所布的‘诛心阵’乃玉水门秘法,小道亦无可奈何。”
巫长轻声道:“于是你便放弃了?”
巫长的语气和善得就像是普通的老人一般,正与邻居闲聊琐事。
但灵烨长老却愈发紧张,连声道:“自然没有,若没有国师,这‘洗髓丹’如何能炼成。期间我有去找青河,但他屡屡闪烁其词,左推右托,到后来他更是断然拒绝,称国师您……”
巫长淡淡道:“他说我什么?”
灵烨长老道:“他说您是屠戮玉水门的恶徒,囚于五月峰是罪有应得,恨不得亲手将你杀死,为玉水门报仇雪恨!”
巫长想起逃出五月峰的那一天,见到青河长老的情景,微微一笑,说道:“这本是实事,我不作狡辩,他恨我是应该的,没有人会去救一个仇人。”
灵烨长老道:“可是,被困在五月峰的,可不仅仅只有国师您,还有丹曜,丹曜可是青河的同门师弟!他也实在无情。”
巫长笑道:“或许这是他们的计划也说不定,以我当年的实力,就算他们两个一起联手,也不一定是我的对手啊。正因如此,他们才会出此下策。”
灵烨长老笑着道:“国师法力超群,修为高深,要料理青河和丹曜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巫长面无表情道:“若是真有说得这么容易,我也不会中了丹曜的计,苦困八年之多。”
灵烨长老身子微微一颤,连连说道:“是,是。”
巫长起身振袖道:“好了,这无字玉书我还要好好研究一番,你自便吧。”
灵烨长老躬身拱手道:“是。”
等巫长离开,灵烨长老缓缓直立起身子,脸上满是愤恨之色,眼中的怒火要是能释放出来,估计能将整个“闲逸庄”焚烧殆尽!
但他不怒反笑,走出庭院走廊,看着那繁盛的红白两种花,心中已有了主意,那是一个很好的主意,一个天衣无缝的主意,能够宣泄他心中怒火的主意!
“所谓的无字仙诀竟毫无用处,来来去去只有‘枕书’两个字,枉费我耗了如此大的心机,就算送给了你又能如何?想必你也不能看出什么端倪吧,我尊敬的国师巫长!”
“来日我修炼有成,青河,丹曜,还有巫长你,个个都逃不掉!”
灵烨长老的赤灰道袍随风而飘,在日光的照耀下,赤红如血,浓灰如尘,倒像是泥浆之中的血泊,显得污秽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