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明白,以自己这样遭受了太阳的照射而受到了严重损害的身体,根本就等同于去送死,蕾蒂西亚也没有丝毫的退缩。
这是吸血鬼一族王族的责任,哪怕此时蕾蒂西亚极有可能是吸血鬼王族最后的成员,她也没有丝毫背弃这份责任的想法。
道路岔出去的巷子里可以看到因为太阳光受苦的吸血鬼同胞们正呻吟着倒在地上。蕾蒂西亚悲伤地凝视着这些光景,挣扎地拖着身子往前迈步。
他们不久之后就会全身都受到太阳光侵蚀,最后失去性命吧。被那些试图获得太阳主权,但不知道究竟是哪些人的愚蠢吸血鬼们所害。
痛楚,悲伤,什么都没有了,有的只是绝望的尽头的淡漠,将一切吞噬的淡漠。
蕾蒂西亚不明白,不理解,不懂的,那些叛乱的吸血鬼为何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失去了蕾蒂西亚的大军,失去了吸血鬼王族的势力,吸血鬼一族还剩下什么,就算是得到了太阳主权,他们还能够受得住吸血鬼一族的驻地吗?
要知道,太阳主权蛇夫座这样珍贵的恩赐,之所以赏赐给吸血鬼一族,除却被誉为箱庭骑士的吸血鬼一族打倒了很多很多的魔王,维护了箱庭下层的秩序之外,更多的原因是因为吸血鬼一族足够强大,强大到能够守护住太阳主权蛇夫座这样宝贵的恩赐。
吸血鬼一族,并不是因为太阳主权蛇夫座而强大,而是因为强大而拥有太阳主权蛇夫座。
而失去了吸血鬼王族,剩下的吸血鬼一族的叛乱势力,还能够有足够的威慑力,威慑周围的共同体,威慑魔王,有足够的实力,守护吸血鬼一族,守护太阳主权蛇夫座吗。
不过,这样的现实,已经被利益熏心,被利益蒙蔽了双眼与心灵的吸血鬼叛乱势力所无视了,此时,在某些存在的挑动下,他们眼中只有那掌控,掌控那一直折磨着吸血鬼一族的魔星的欲望了。
其他的,现实什么,力量什么的,都已经被他们给无视了。
只要拥有太阳主权,就足够了。只要夺取太阳主权就足够了。只要这样就足够了。
毕竟,守不守得住太阳主权蛇夫座,是到手之后才需要考虑的事情。连到手都没有到手,守住什么的,也太过遥远了。
吸血鬼叛乱的势力,已经顾不得太过遥远的事情了,同时,拖着被温柔而残酷的太阳伤的相当严重的蕾蒂西亚也是如此。
“……我不知道谋反者是谁,不过身为一国……不,身为共同体的领导人,我有义务要在那面旗帜下迎击敌方,并拯救残存的人们。”
就算这些人们即将就此灭绝,蕾蒂西亚也无法舍弃他们。这是身为吸血鬼王族的责任,必须肩负的责任。哪怕现在整个吸血鬼一族之中,只有蕾蒂西亚这么一位王族成员,哪怕吸血鬼王族近乎覆灭,也是如此。
吸血鬼王族的荣光,不能够在自己的手中坠落,吸血鬼王族的荣耀,不能够在自己手中污染。吸血鬼王族的责任,不能够在自己手中缺失。
哪怕为此付出的是蕾蒂西亚的性命,蕾蒂西亚也丝毫没有犹豫。
或许,在斩杀那些叛逆的时刻,死去,如同父母、妹妹一般的死去,对于被孤独的绝望的留在这里的蕾蒂西亚来说,是一种不错的结局吧。最少,对于蕾蒂西亚来说,是如此。
一个人,只有自己一个人,对于现在仍旧不太成熟的蕾蒂西亚来说,真的是太残酷了。
所以,杀掉那些给予自己如此悲惨命运的叛乱者吧。
而且共同体里的纷争应该基于共同体的规则来裁决。这是自箱庭开辟以来,就被视为牢不可破的法律。
共同体的荣耀和法律全都聚集在那面旗帜之下。如果针对谋反者该有什么应下的判决,那么旗帜将会做出审判吧。抱着这份信念,这样的决心的蕾蒂西亚往前走了一步,再走一步。向着那驻地走了过去。
在那里,一定有着叛乱的吸血鬼的存在。
感受着蕾蒂西亚的果决,那付出自己生命牺牲般的果决,对于蕾蒂西亚选择这样去死的奇异服装男子到最后只能失望地垂下肩膀,以无奈的声调大叫道:“唉……喂!『龙骑士』!只是要杀死谋反者的话,我有方法喔!”
没错,作为推动吸血鬼一族王族覆灭的棋子之一的他,是有办法将吸血鬼一族的叛军给覆灭掉的。
同时,这也是箱庭上层神群所希望的事情。只有死掉的吸血鬼,才是好的吸血鬼,不管这个吸血鬼是吸血鬼王族,还是吸血鬼叛军,只要是吸血鬼都是如此。
同时,被奇异服装男子所盯上的蕾蒂西亚也是如此。
在箱庭上层的神群眼中,所有的阻碍了他们的计划的吸血鬼,都是不应该存在的家伙。
“咦?”听着奇异服装男子的话语,蕾蒂西亚停下脚步回过身了。于是,奇异服装男子就把一封密封文件丢给她。
“我是『行乐家』——又被称为游戏创作家。嗯,算是一种诗人吧。那封『契约文件』里已经规划好能将你的『主办者权限』利用到极限的游戏规则。只要根据那个内容举办游戏,就能在不牵连到无关共同体的情况下让你——蕾蒂西亚?德克雷亚成为魔王。成为能够将吸血鬼叛军全灭的魔王。”
说着,奇异服装男子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魔王,没错,就是魔王。箱庭上层神群所期待的,奇异服装男子所选择的,就是让蕾蒂西亚成为魔王,在绝望与悲愤之中,在无尽的悲伤与痛苦之中,成为注定要被打倒的魔王。
这样才能够让吸血鬼一族的荣光,完全消散。让箱庭上层的神群满意。
毕竟,打倒了最多魔王的吸血鬼一族之中,诞生出魔王,强大的魔王,这是何等的让人愉悦,让人绝望的事情。
将其荣耀踩在脚底下,将其荣光粉碎。将其功绩抹杀,将其存在抹消,这才是箱庭上层神群所乐意做的事情。
同时,也是奇异服装男子的任务。
那份契约文书,那份诡异的契约文书,那份将蕾蒂西亚主办者权限有关于魔王的地方利用到极点的契约文书。
可不是一个普通的诗人能够做到的事情。这份契约文书之中,有多少的神群的手尾,估计只有天知道。
听着奇异服装男子的话语,就算是绝望的蕾蒂西亚也不免愤怒的喊了起来,道:“你……你说这什么蠢话!居然要我等吸血鬼成为魔王!荒谬绝伦!即使此身终将消灭,我也要贯彻我等的荣耀!”
吸血鬼一族的荣光,吸血鬼一族的荣耀,吸血鬼王族的骄傲,这已经是蕾蒂西亚所剩下的最后的东西了。
她怎么可肯放弃这些,放弃吸血鬼一族的荣光与荣耀,去当一位魔王。一位在箱庭相当可耻的魔王。
魔王,很强大。魔王,很恐怖。魔王,很恐惧。但是,魔王又是注定被击倒的存在。最少,在神魔共舞的箱庭,是如此。
每一个魔王,每一位魔王,不管多么强大,不管是否是人类最终试炼,都注定被击倒,因为,箱庭,这束搏着数万个小世界的箱庭。可是有着无限的可能啊。
不管多么强大的魔王,在这无限可能面前,都终将会被击倒。
这,就是箱庭之中但是的魔王的宿命。不可违逆的宿命。当最终的宿命到来之时,魔王终将被勇者所击倒,化作勇者的功绩。在箱庭之中传唱。
击倒了诸多魔王的蕾蒂西亚,可是很清楚魔王的命运。
然而,就算是大声的叱喝奇异服装男子,蕾蒂西亚的心中却难免有着些许连她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心动。
在那吸血鬼王族彻底被叛军撕裂的现在,在那彻底被绝望所笼罩的现在,那吸血鬼一族的荣光,荣耀,那吸血鬼王族的骄傲,似乎在蕾蒂西亚的心中,并不是想象之中的那么重要。
“哼……只不过是个不知世事的小丫头,还想要死抓着春秋大梦到什么时候!”感觉到了蕾蒂西亚内心的动摇的奇异服装男子,毫不犹豫的叱喝道。
对于人心,对于灵魂,对于人性黑暗特别了解的他,能够轻而易举的把握到蕾蒂西亚心中的动摇。
也正是因为这份了解,他才能够成为,成为吸血鬼一族覆灭的最后推手。
奇异服装男子的叱喝,颤动了蕾蒂西亚的内心,这声叱喝让蕾蒂西亚不由得感到畏缩。
这一刻,奇异服装男子的气质彻底转变,往前踏了一步,以足以镇慑人心的态度瞪着蕾蒂西亚大声的嘲讽道:“居然主张要扞卫无法保护之物,援助无法拯救之人!噢噢噢,这真是精彩万分的滑稽小丑行径啊!公主殿下!因为太崇高了让我真的有点想感动落泪又恶心想吐!”
“什……”动摇,蕾蒂西亚的心在动摇。
“你刚刚说要守护一族的荣耀吧?那么你就动动那空荡荡的脑袋好好思考!要是你在这场战争中输给谋反者,吸血鬼们苦心建立起的事物……将会如何?那些家伙的目标只有太阳主权和『全权阶层支配者』的地位!意思是你们吸血鬼想留下的秩序与和平等等,根本什么都不会留下!”
“这……这个……”可怕而残酷,污秽而恶毒的言语,面对着奇异服装男子的言语,那插入蕾蒂西亚心中,将那份血琳琳赤裸的揭开的言语,面对那粉碎自己虚伪的荣耀的言语,蕾蒂西亚的心,疯狂的动摇着。
漆黑在弥漫,绝望在深沉,恐怖的深渊在将蕾蒂西亚拉入其中。绝望尽头的淡然消失了。虚伪的荣光打造的面具破碎了。
这一刻,从壳中被拉了出来的蕾蒂西亚,不得不面对那残酷而绝望,不得不迎接那冷酷的冰凉的现实。那一切皆无的现实。
蕾蒂西亚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父母,妹妹,同伴,朋友,亲人,族人,都没有了。一切的一切,都没有了。
“结果你却为了完成只不过是自我满足的复仇而想要去死!而且甚至还说出『为了他人』这种冠冕堂皇的天大谎话!啊啊啊啊啊,玩不下去。玩不下去啦,白痴到极点!这样一来出于好心而来找你的我看起来不就成了最大的白痴吗!”
“行乐家”语气激昂地宣泄着各式各样咆哮怒骂。蕾蒂西亚无法反驳也无法继续隐瞒心情,只能低着头不甘心地发抖。
除了这样,蕾蒂西亚已经什么都不能够做了。她已经……已经……
大概是已经把情绪发泄得差不多了吧,奇异服装男子喘着气以稍微冷静的态度开口说道:“……听好了,你要是想重建吸血鬼一族就快逃,要是想杀死谋反者就成为魔王。虽然殉死尚有可能保住荣耀,不过别那么天真地认为即使败北也能留住名誉。要知道,历史是由胜利者所书写的。”
“——呜……”选择,无奈的选择,让蕾蒂西亚那已经动摇的心,那已经被绝望与漆黑所浸染的心,微微的跳动了起来。
有人说,吸血鬼的心脏,是不会跳动的。然而这一刻,蕾蒂西亚的心,那已经漆黑一片的心,微微的在跳动,在颤动,在释放着心中的不甘。
这样的命运,她绝对不会接受。复仇的毒火在蕾蒂西亚的心中燃了起来。
“要是你在这边被杀害,就是会变成那样。不过如果你愿意成为魔王把谋反者全部杀光,那还尚可弥补。至少能够让『阶层支配者』制度留下……只不过呢,蕾蒂西亚?德克雷亚这名字必须承担起所有的罪名。你打算怎么做?”感受着蕾蒂西亚的不甘,感受着蕾蒂西亚心中的复仇的毒火,奇异服装男子,愉快的说道。
选择,选择吧,在我一连串的引动之下,选择自己既定的注定的命运吧。看着蕾蒂西亚,有一种看着天使坠落,看着那纯洁纯净的白被污秽的黑侵染的愉悦的奇异服装男子,愉快的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