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卿试探地看着阿热尔,她并非是觉得阿热尔知道那些孩子被害的原因,而是想要试探一下炼制小鬼的方法,究竟是X族的人都知道,还是只有特定的人才会,或者干脆整个X族其实都不知道炼制小鬼是什么。
乔阳说过,他从未听说X族的人和养小鬼扯上过什么关系。
偶尔她也会怀疑,是不是她想多了,那些婴儿被害的原因不是有人想要炼制小鬼。
但她又很快将这样的想法驱逐出了脑海,即使不是炼制小鬼,也会是其他的“巫术”,否则几十年的时间,每年一两个夭折的婴儿,也太恐怖了一点,总不可能真是诅咒或者阿热尔带去的霉运吧?
阿热尔明显有些发愣:“我、我不知道。”他这么多年一直沉浸在必须抓住族长把柄和不能让他们再害人的想法里,从未深想过为何两任族长都要害自己的族人。
“你们族里有什么祭祀之类的是需要祭品的吗?像才出生的婴儿这种。”
阿热尔脸色一变:“你把我们族人当成什么了?我们虽然有祭祀之类的活动,但是用的祭品都是猪牛马羊之类的畜生,怎么会用活人?”
*
陆秦最后还是在以为本地X族人的陪同下,逛完了一次X族大寨。
那位向导以为陆秦确实是来旅游的,本身有认识陆秦,因此十分热情,拖着他几乎把整个X族大寨都逛完了。
陆秦虽然十分不愿,却碍于要做做样子,只能按捺住心底的暴躁装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跟在向导的身后,即使脚都快走断了也没有多说一句话,惹得那位向导愈发热情,要不是最后天色实在太晚,说不定他都想要将人直接带上大寨的后山去“领略自然风光”了。
回到族长家的陆秦自然大发脾气。
和其他X族的人不同,族长的妻子和孩子都是见过陆秦的,也隐约知道他过来并非是旅游这么简单。
面对陆秦的怒火,族长的妻子只能跟前跟后地赔笑:“陆秦,这次实在是事发突然,谁也没想到在这样的时间竟然会出现命案,萨其马也不是有意的,您看,您能不能多等几天?”
“多等几天?”陆秦兼职要气炸了,“多等几天就能等到族长?我看那些警察已经把他当做嫌疑人了!更何况我已经听说了,那件事已经爆出来了,萨其马已经自身难保,还能不能出来都是个问题,怎么为我解决身上的麻烦?”
陆秦已经被自己从向导那里旁敲侧击得到的消息气昏了头,现在心里又急又气,极其担心自己也会被警察发现,到时候事情一曝光,他的星途就完了!
这次他会慌慌张张什么准备都没有就跑到X族大寨来,就是因为他在娱乐圈遇到了本不应该遇到大麻烦,怀疑是他买去的东西不受他的控制,开始反噬了。
打电话给萨其马的时候,他也说了这样的情况只有一个解决办法——就是再请一个回去。
他没办法,他赖以生存的一切都在娱乐圈,若是娱乐圈的事业毁了,他这一生基本也就毁了。
正是因为这样的担忧,他才会不顾和命案扯上关系也想要尽快见到萨其马。
但要是早知道X族大寨里面的案子不仅仅是命案那么简单,他疯了才会掺和进来。
现在想走都走不了了!
“咚咚咚……”
敲门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吓得正在大吼大叫的陆秦浑身僵硬。
他刚才气怒到了极点说得那些话不会被听到了吧?陆秦眼神一眯,恨恨地瞪着萨其马的妻子:“快去开门!”
陆秦忐忑地看着盯着木门,等到大门被打开,他才发现站在门口敲门的人正是同意自己进入X族大寨的那位韩教授,以及她身后跟着的此次案件的负责人乔阳。
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陆秦第一眼注意到的仍然是韩子卿的相貌,心中觉得这样的人若是进入娱乐圈,迟早大红大紫。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眼前这两个人出现在自己面前,绝对没有好事这样的事实。
“乔警官,韩教授?”陆秦表情僵硬,一身出众气度也消失干净,整个人和旁边局促的萨其马夫人没有任何差别。“你们是找我有事吗?”
韩子卿挑眉一笑,看着陆秦的眼神说不出的鄙夷:“陆大明星说什么呢?我们这次前来并不是找你的,我们是有事想问萨其马的夫人。”虽是这样说,但韩子卿的目光却一直没有从陆秦的身上移开。
陆秦禁不住浑身冒出冷汗,心脏扑通扑通地跳,那样猛烈的声音让他几乎以为连其他人都听到了。
他咽了一下口水:“啊,原来是找族长夫人的啊?我还以为你们是找我的呢,我还在奇怪找我有什么事呢。呵呵……”
“虽然不是找你的,不过,”韩子卿对着陆秦露出一个堪称灿烂的笑容,“我们也要慢慢来不是?也许下一个就是找你问话了呢?”
陆秦吓得浑身一抖,嘴唇不停地抖动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韩子卿心中冷笑。
萨其马的夫人瑟缩着走到韩子卿的身前:“韩教授,我、我什么也不知道啊,不知、不知道你们是想要问什么?”
要说陆秦好歹在娱乐圈沉浮,浸**数年见多识广,在韩子卿的逼视下还能勉强应付的话,萨其马的夫人却根本没有和警察打交道的经验,几乎是一开口就暴露了陆秦极力想要想要隐瞒的信息。
陆秦像是看着仇人一样瞪着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妇人,气得想要冲上去扇她几巴掌。
韩子卿黝黑的眼睛却一直直勾勾地盯着他,让他根本轻举妄动。
但他已经扭曲的表情却足以说明一切。
乔阳对着萨其马的夫人笑着安抚:“萨其马夫人,您不必如此紧张,我们只需要问你几个问题就好了。”
萨其马的夫人仍旧一脸忐忑,她知道自己没本事,很容易被套话,因此即使乔阳声音温和地安抚,她心中的心中也没有因此减少一分。
甚至因为陆秦仿若猛兽想要将她吞噬的目光,愈发慌张。
小心地觑了一眼堵在门口的韩子卿二人,却不小心对上了韩子卿看过来的目光,她急忙心慌地低头,再也不敢抬头看一眼韩子卿了。
韩子卿心中冷然,面上却半分不显,只是目光幽幽地扫了一眼陆秦后就率先离开了萨其马的家门。
乔阳有些无奈地带着萨其马的夫人跟在她的身后,有心想要搭话,却在触及韩子卿虽然带着笑,却让人觉得无比寒冷的表情时,无语败退。
回头看了一眼快要将头埋在胸口的萨其马夫人,眼中的情绪颇有些同病相怜的意味。
他当然知道自己之前不信任的态度得罪了韩子卿,但他却至今也不后悔。
他虽然觉得韩子卿十分有本事,心底也相信韩子卿说的是事实,但他却需要对整个案子负责——没证据,他不敢随意下论断。
只是韩子卿如今的态度,还是让他有些苦恼。
*
萨其马看着跟在和晴儿人身后进来的自己婆娘,顿时脸色发青。
他自己的老婆,当然知道有几斤几两。
当初准备做那件事的时候,他就没打算要告诉她,只是两人毕竟是夫妻,再隐秘的事也不可能完全瞒过自己的枕边人,他又不忍心杀了自己的妻子,只能当做没看见。后来见她虽然蠢,却还是知道这样的事情不能乱说,而且还能在他不小心暴露的时候给他打掩护,他也就透露了一小部分事实给她。
要早知道事情会有暴露的一天,他就是杀了自己的妻子,也不会让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萨其马气得浑身发抖,却在对上韩子卿蓄满寒冰的双眼后顿时收敛。
他已经领会到了眼前这个女人的厉害,根本不敢再和他起冲突。只是心中愈发不安了。
他自己在韩子卿的逼问下都不由自主地透露了一些信息,自己的婆娘……她绝对会将所有的知道事情都说出来的!
想到这里,萨其马突然浑身发冷。
韩子卿却在注意到萨其马的异常后展颜一笑:“我说族长,你究竟是在担心什么呢?”
“没、我没有担心……我只是觉得我婆娘上不得台面,也不太会说话,要是说错了什么话得罪了两位贵客就不好了。”萨其马忍不住伸手抹汗,“而且我婆娘在紧张的情况下还会胡说八道,我就是担心影响到你们查案,要是你们被她的胡言乱语误导,没办法查清真凶就……我就觉得对不起我的族人,对不起那些枉死的婴儿。”
“嗤——”韩子卿冷笑,“你说的是你给婴儿下毒的事情还是你杀死这些婴儿就是为了炼制小鬼骗钱的事实?”
萨其马身体一僵,不敢置信地抬头,脸皮不停地抽动:“韩教授说笑了,我不太懂你在说什么……”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韩子卿声音淡淡,却十分有说服力,“不光是这些吧?据说阿古丽回到寨子后第一时间就来找你了,当时是有人目击阿古丽进入你家的竹楼的,而你的妻子也承认了这一事实。”
萨其马瞬间扭头瞪视自己的妻子,但她却一直埋着头不敢抬头看向自己的丈夫。
“那么请告诉族长大人,为什么在我们查案的时候你从来没有说过这件事呢?你又该怎么解释阿古丽自从进了你的家门就再也没有出去过,等再发现的时候,她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萨其马心头发虚,嗫嚅着嘴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没有发现,一直站在另一边的他的妻子在韩子卿说出这话的时候瞪大了双眼,像是从未想到韩子卿会这样说一样。
她并没有透露过这样的信息给韩子卿!
但是萨其马并不知道,他已经被这样咄咄逼人的问话给吓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从自己妻子嘴里说出去的话,他还能辩驳什么?
萨其马颓然地瘫坐在了地上,在说话之前望着自己的妻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他妻子着急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正想着不管如何一定要否认刚才韩子卿说的那句话不是她说出去的,发现乔阳突然出现在了自己身前,挡住了自己的视线,甚至原本灿烂澄澈的双眼,也染上了一丝阴霾,冷冷地注视着她。
一见她想要开口说话,立刻出手捂住了她的嘴。
听着耳边萨其马已经开始叙述自己的罪行,她绝望地看着乔阳。
此时的乔阳却冷酷地像是一个刽子手,对她的乞求毫不动容。
*
萨其马已经快要忘记自己究竟是怎么走上这一条不归路的了,他只知道在自己的阿父快要断气之前,把他叫到了床前。
那个时候,阿父的眼睛明亮得根本不像是一个快死之人。
他说,儿子,你想不要当族长?
萨其马自家人知自家事,明白自己的本事根本不能胜任族长这个职位,又不太会说话,到时候族人选族长的时候是一定不可能有人投票给自己的。
而自己的阿父,说实话,在担任族长的期间虽然把整个寨子拉拔起来,让族人再也不用过着那种吃饱了上顿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吃下顿的日子,但行事却毫无顾忌,得罪了不少族人。
所以也不可能有人看在阿父的面子上,让他接任阿父的职位。
他很茫然地看着自己的阿父,问,怎么可能有人给自己投票?
阿父却咧开嘴,露出一口让人恶心的大黄牙,“我也不是族人投票选出来的族长啊,那我为什么当上了族长?既然我能当族长,你又为什么不能?我现在只问你,你想不想当?”
他见惯了阿父当上族长后威风的日子,想到阿父死后就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怎么可能说不想?
他至今还记得自己阿父看着自己的眼神,阴冷恐怖,就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魔:“既然你想当族长,你就是下一任族长了!”
但是究竟怎么当上族长,阿父却没有告诉他。
只知道,等到选族长之前,祭祀就遣人带他去了祭祀居住的山洞。再然后,他就稀里糊涂地当上了族长。
他继续过上了以前肆无忌惮的日子,条件却是每年必须送一具婴儿的尸骨给祭祀。
最开始的时候,他还是很怕的,半夜更是不停地做噩梦说梦话。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的一场被妻子发现,只能将一些东西告诉妻子。好在妻子虽然也很怕,但却为了不让他被族人发现,一直在背后帮他打掩护,甚至一直在族人里将谣言扩大,把所有的罪责推到了无辜的阿热尔的身上。
但是这样的事情,做一次的时候,会觉得恐怖;第二次也会害怕;第三次第四次就只会愧疚;再后来习惯了,他也再也没有露出过破绽。
因为这件事太过缺德阴损,他其实有想过放弃。
只是后来却知道当初他们寨子正是靠着这些婴儿的尸体,才慢慢变好,才慢慢被外人熟知,成为了世界文化遗产之一,族人的生活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后,他就安慰自己这样做是对族人好,族人知道后会理解的。
再然后,他除了担心这样的事情会被警察知道之外,就再也无所畏惧了。
原本一切顺风顺水,这样的流言还有一个阿热尔背锅,根本就不会有人发现。
但谁知道,阿古丽竟然会在他正在给婴儿烧下巴的时候出现?
即使什么都不知道,阿古丽也被吓得大叫起来,他未来不让阿古丽的叫声引来旁人,只能对她痛下杀手。
——反正他也杀了那么多的孩子,再多一个也没有任何差别。
只是他从未想过他避过所有人的视线,藏到仓央阿久家的尸体会那么快就被发现,明明他早就准备等到了晚上就会将阿古丽的尸体丢到后山喂狼,到时候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
“仓央阿久是下一任族长?”韩子卿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
萨其马颓然地笑了一下:“是啊,我也六十余岁了,当然需要尽快找到下一任族长。不过仓央阿久虽然已经被定为了下一任族长,却对我做的事情并不十分了解,他只是在我过去埋尸体的时候为我打掩护而已。”
韩子卿嘴唇一抿,因为有萨其马将事情暴露给自己妻子,却舍不得杀害自己妻子的前例在,这次选定族长人选他们当然不会再仓促行事,反而选择了潜移默化,尽快将一个人的想法给扭转过来。
“背后的主谋是你们的祭祀吧?”韩子卿冷冷地看着萨其马。
萨其马还有一瞬间的发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我不太清楚,但这一切确实是祭祀吩咐我做的。”但真正的主谋究竟是他的阿父,还是祭祀,他就真的不清楚了。
“当然是祭祀!”乔阳恨得咬牙切齿:“别忘了你的阿父也不是通过你们族人的推选成为族长的。”
萨其马恍然,是啊,他父亲也不是通过族人的推选当上族长的!他是祭祀选定的族长,当然他的父亲也是,仓央阿久更是在他的建议下,被祭祀选中的。
面对眼前的一切,韩子卿却冷静得好像最初为这个案件而大动肝火的人不是她一样。
乔阳抓起萨其马的领子,那双一向盛满了最灿烂笑意的眼睛此刻却像是进入了寒冬腊月,冷得可以将人冻伤。
“那都是你自己的族人,你怎么能毫无愧疚地害死他们?因为习惯了?可笑!”乔阳手一松,还不等萨其马端稳身形,立刻一脚踹向了他的肚子,直接将人踹翻到爬都爬不起来!
萨其马事实地捂住自己的肚子,口中发出难耐的**,却根本不敢对乔阳的行为发出谴责。
他的老婆心疼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却在韩子卿冰冷的目光下,不敢妄动一分。
“嘭嘭嘭——”拳拳到肉的击打每次都冲着萨其马身上最柔软的地方打去,疼得人想满地打滚,群根本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打到最后,即使萨其马已经疼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他却还觉得这样完全不够,再次抬起脚对准了萨其马的肚腹,瞬间将人踹飞四五米远。
对这一切,韩子卿却只是冷眼旁观。
等到乔阳终于发泄够了,韩子卿终于撩起眼皮,施舍了一个目光给乔阳:“我们该去见见他们族里的祭祀了。”
乔阳这才冷静下来,双唇抿成一条线,眼中却是无法忽视的怒火。
他一把拎起萨其马的后领,使劲儿往前一推:“带路!”
萨其马哪里还敢反抗?或者说在他看到自己妻子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就再也没有反抗的打算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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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X族的人外,极少有人知道,在X族大寨的后山有一处很难找到的山洞,里面住着的人却是整个X族最权威也最重要的祭祀。
山洞处在半山腰的位置,要上去必须要走过崎岖又难走的山路,还要不停地拨开阻挡在身前的茂密植物。
在傍晚时分,露水已经降下,因此几乎每一个人身上的衣服都被打湿了。
那样的衣服穿在身上就像是多了一层劣质皮一样,极其难受。
许多一起上来的警察的脸上都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但走在最前面耳朵几人却一脸认真,仿若眼前的一切都只是虚无不存在的。
很多警察其实还不太了解他们为什么突然就被召集起来往半山腰上走了,还勒令他们必须严阵以待,以防随时都会出现的敌人。
很快,当眼前突然出现一处冒着火光的地方时,所有人都明白他们的目的地到了。
萨其马迟疑地回头看向乔阳,心中对祭祀那些手段十分恐惧,已经不愿意再往前走了。
但却有根本不会如他所愿,直接一脚踹在了他的屁股上:“还不快带路!”
萨其马咬牙,却在乔阳手枪的威胁下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走到距离山洞口还有三四米距离的时候,他再次停下了脚步。乔阳抬脚欲踹,却被韩子卿一把拉住。
他迟疑地回头看向韩子卿,却发现她眼中雀跃的光亮几乎可以照明了。
“祭祀大人,我可以进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