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妙一头浓密乌黑的长发剪短了,利落潇洒的齐耳短发更适合她,白皙的耳垂上还戴着小珍珠,一身活泼鲜艳的夏装,朝着鱼薇跑过来。
她果然还是些变化的,变得更漂亮,更耀眼了,但一张嘴说话,鱼薇发现祁妙还是那个老样子,咋咋呼呼,精力充沛,又因为很久没见了,一上来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熊抱,激动得难以自持。
“尾巴,好久没见你怎么变成这样了!”祁妙把紧紧抱着鱼薇的手松开,坐到对面的卡座里,好奇又仔细地打量起好友,发现了很多新变化。
鱼薇还真不知道自己哪里变了,就听见祁妙如数家珍地一一道来,说自己哪里哪里跟以前不一样,最后总结陈词:“你现在太有女人味了,啧啧,我都差点认不出你了,谈了恋爱就是不一样,对了,你跟那个坏叔叔现在怎么样了?到哪个阶段了?”
鱼薇猛一想起来步霄,就觉得心情陡然滑落到谷底,他只是走了一天而已,她就觉得像是分开了一年……赶紧打起精神想怎么回答祁妙,最后索性很直白地说道:“该做的都做了。”
祁妙喝的一口冰水差点喷出来,咳嗽了老半天,瞪大眼睛:“你已经跟他那什么了?”
鱼薇点点头,祁妙现在还是很天真的,凑上来小声问她什么感觉,俨然一个好奇宝宝,扑闪着大眼睛。
随便说了一下,祁妙对她的抽象回答很不满意,说她敷衍自己,还很污地问起初夜和高/潮是什么感觉,鱼薇口干舌燥地喝完了饮料,赶紧把菜单推给她,让她转移一下注意力,果然她立刻被甜品吸引了,点了两道很爱吃的,慕斯蛋糕和香蕉船,还有一杯冰饮。
许久没见,可聊的话题实在太多了,祁妙坐下来之后嘴巴就没闭上过,聊着聊着,祁妙忽然想起来什么问道:“对了,你是不是跟步徽闹矛盾了?”
鱼薇一怔:“你怎么知道的?”
祁妙用小勺子挖着蛋糕,漫不经心:“我们三个不是很久没见了吗,我昨晚打电话也约他了,让他中午来跟咱俩一起吃饭,结果他直接拒绝了,还有我看到强电他们几个的朋友圈,有步徽的照片,他变得好奇怪啊,头发都剃了,他不是最在意他那一头毛儿嘛……”
鱼薇心里咯噔一下,她一直都觉得步徽的事像是一个大秤砣沉沉地压着自己的心。
正好借此机会,可以把所有事都跟祁妙说说,鱼薇把最近发生的事全说了,倾吐之后果然觉得轻松了些。
“竟然有这种事?”祁妙还是第一次听说步徽喜欢自己好闺蜜,先是很愕然,又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之前有段时间,一直问我一些关于你的问题,哦!还有,原来强电的照片是那个意思……”
鱼薇蹙蹙眉,没听懂她的话,祁妙把自己的手机拿了出来,点开强电的朋友圈,给她看一组照片,鱼薇一眼就看出来虽然周围黑漆漆的,但路灯底下映照出来的场景是自己家楼下,最后一张是步徽坐在花坛边上的侧面照,他低着头,看不清楚表情。
一看配字,鱼薇差不多就明白了,“陪好哥们儿一夜失恋”……原来步徽被自己拒绝那晚,在自己家楼下坐了一夜。
“啧,徽哥也挺可怜的啊,喜欢你,结果你跟他四叔在一起了……我们之前有段时间还误以为你喜欢步徽呢,你又给他织围巾,又给他补习的,谁都能看出来你是真心想让他上进、为他好的,不然他那个烂成绩,怎么可能考上G大?”祁妙自己感慨了一会儿青春岁月。
鱼薇看到那几张照片时,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步霄走后,她有段时间把错全部归咎到步徽身上,但她永远不可能真的站在他的角度去体会他有什么感受,就像他在自己家楼下坐了一夜,他当时会想些什么呢?
时间绝对会是一剂良药,它无声无形之中改变着这么多人事,总有一天会把所有人心里的创伤都抚平。
另一件事终于也得到了结果,国庆节最后一天,鱼薇还在因为步霄离开而情绪低迷,祁妙来了家里,跟鱼娜坐在客厅里煮着火锅,她看着一点胃口也没有。
“姐,你到底要不要去看看啊,你例假还没来?”鱼娜看她食欲不振的样子,忍不住催她去查一下。
“真的假的?”祁妙一脸震惊地看着这个情形:“尾巴,你有了?”
鱼薇觉得自己只是单纯的没有胃口,她最近胃确实不太舒服,不过生理期的确推得太久了,她没经住劝,只能披上衣服,去楼下药店买了盒验孕棒回来。
鱼娜和祁妙都看呆了,比她本人还紧张,大呼小叫着帮她看怎么用这个东西,她进卫生间前,两个人还在争执孩子取什么名字好听,已经约好了祁妙要当干妈。
进去时,鱼薇觉得自己绝对是发疯了,她竟然隐隐期待看到一个出人意料的结果,如果自己真的看见两道杠,她应该会很开心才对……
但到了最后,她有种被自己的身体戏弄了一回的感觉,心一下就沉了下去。
看着那一道孤零零的细线,什么都没有……
她本来应该松一口气,但这一刻她明明觉得是错失了什么,心里空洞得要命,把验孕棒丢进垃圾桶。
卫生间传来抽水声,接着看见鱼薇走出来,门外两个人激动得抱一起,祁妙问道:“男孩女孩?”
鱼娜快笑喷了:“祁妙姐,你真的觉得这能测出来性别吗?”
“对哦,我开心得说胡话了,”祁妙又开始嚷嚷:“尾巴,我都给宝宝取好名字了,他爸爸姓步,就叫小步点儿怎么样?”
鱼薇看见两人抱在一起激动地喊“好萌好萌”,凉凉一盆水泼过去:“什么都没有,应该只是我最近身体不好。”
祁妙和鱼娜顿时偃旗息鼓,萎靡不振,但看见走到饭桌边的鱼薇表情更落寞,祁妙只好说道:“本来就该没有,你才大一呢,年龄都不够结婚的,但其实我刚才想,休学一年生个宝宝也没什么不好啊,关键是坏叔叔一定会负责任的!”
这个小插曲过去后,三个人继续埋头吃火锅,话题一直是要是她真的怀孕了如何如何。
要是真的有了,步霄肯定会回来负责任的,三十岁当爹好像还挺不错……鱼薇胡思乱想一会儿,这事就算翻篇了。
果然两天后,例假延期但终究还是来了,一切都一如既往,没有步霄的日子还是继续过着,像是永远看不见尽头。
国庆七天假期,一眨眼就这样过完了,很多人回来又走,步霄却一直不在她的身边,鱼薇适应了一周,还是不能适应。
每天继续收着他的玫瑰花,偶尔坐车去无宝斋坐坐,空荡荡的庭院里黄叔用留声机放着舞曲,却再也没有人朝她伸出手,请她共舞,她跟步霄幸福的那几天,短短一个星期,却是她平生最闪光、恣意、快乐的日子,她每天都拿出来回味,点点滴滴都被她回忆了成百上千遍。
她自知前十八年过得太苦,猛一尝到甜的滋味,很轻易就满足了,她不怕再吃苦,唯一无法接受的,就是她实在太想念步霄了。
他对她而言,显然不单单是个爱人,更像一种精神寄托,最近步霄离开以后,她经常做梦,梦里情况有千百种,她却还是一个小屁孩儿,喊着他“步叔叔”,希望他能来找她,救她,陪她,让她从痛苦里得到解脱。
那个穿着一件常年不换的黑色旧外套,嘴里叼着一根烟,笑起来又坏又轻浮的人,她是真的很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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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家今年的国庆节假期是从未有过的安静。
老四离开了G市,这是在饭桌上宣布过的,可是步徽一直到假期放完,都没有回过一次家。
叔侄俩平常消失一个就够清净的了,忽然两个人都不见踪影,老楼显得空荡荡的,一点节日气氛都没有,还陷入了一种很凄凉冷清的气氛。
这天老爷子实在受不了,家里安静得反常,他问姚素娟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孙子不回家,明明他四叔都被他爸逼走了,他还在较什么劲,姚素娟晚上给儿子打了个电话,让他第二天必须回一趟家,电话里说了几句,才得知,步徽根本不知道步霄离开G市的事情。
“什么时候的事儿?”她听到儿子声音低沉地从电话那端问道。
“十一放假前啊,唉,你原来不知道?你爸真是够行的,把人逼走了不说,还没告诉你……”姚素娟在电话里大骂起步静生,恨不得当下就把电话按断去屋里把他掐死,转念一想,老四是被他逼走的,自己丈夫那个冬瓜一样木讷又温吞的人,肯定是不好意思跟人提。
步徽第二天一大早回了趟家,很久没回来了,在小屋看见四叔和鱼薇抱在一起那天后,他就一直住在宿舍,步霄离开G市这事,他还真的没听说过。
该离开的人怎么也轮不到四叔,怎么是他走了?步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一进家门,姚素娟跑出来迎接他,多少天没见儿子了,她眼眶立刻就红了。
步徽不仅瘦了一圈,而且剃了个寸头,姚素娟一时间都没认出来他,他大变样了,变得跟之前一点也不像,但一眼就能看出来,不回家的日子小徽过得一点也不好。
看见姚素娟眼里泛起泪光,步徽挺不好意思的,把脚边的毛毛轰开,大步朝屋里走,进屋时沉声问道:“四叔为什么走了?”
正好进了客厅,姚素娟去给步徽倒饮料,动作停住:“为什么?不是你说的你不想上学了,要去开车或者去部队吗?你爸不同意就跟你四叔谈话,让他走了呀……”
步徽深深蹙起眉,简直闻所未闻,他什么时候说自己不上学了?
“我说的不是不上学啊,好不容易考上的,我神经病啊?”步徽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自己老爸想成什么了,解释道:“我是要休学,又不是退学……”
姚素娟一惊,立刻跑到步徽身边的沙发上坐着:“那你这个休学又是什么意思?你就不能好端端地把书给念完?你四叔已经走了,也看不见他跟鱼薇在一起了,你就是去大街上、在市中心逛个百八十圈的,也见不着他和小鱼薇约会了,怎么还是不能老实在家呆着?”
步徽听她炮语连珠的一堆话说完,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有点疲惫:“我休学去当兵,已经填好表了,审核通过的话,下学期就走。”
姚素娟瞪大眼,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她从来没想过小徽说的是这个意思……这样看来,他应该是因为失恋,又不想在家里看着老四和鱼薇好,想自己独自离开家,换个环境换个心情,他压根就没想要妨碍过那两人,亏她之前还觉得小徽是无理取闹,幼稚任性,其实,他这个决定不舒服的人只有他自己一个。
但步静生应该不会同意儿子去当兵吧,当成个宝贝疙瘩疼都疼不过来,放去部队里吃苦受罪的、也见不着面,他得心疼死。老爷子应该会很赞同,他老人家本来就是军人,老二还是部队的,让小徽去历练一下,多好的事。
看着姚素娟陷入了沉思,步徽站起来说了句:“你上班去吧,我上楼收拾收拾东西。”
姚素娟看见小徽站起来,朝着楼上走,忽然有种恍惚的错觉,好像眼前这个一米八几的大男孩又长高了许多,眼神也锐利了几分,终于开始有了点男人的棱角。
步徽很久没回家,一打开门,自己的房间的摆设和家具都换了新的,之前他房间的一切都被自己砸了,那天的感觉还记在心里深处,他一想起来,还会隐隐作痛。
他就在这门边打了四叔一拳,步徽忽然想起,某次他跟四叔过招,问他自己什么时候能打过他,没想到他真的打到了他,却是那样对峙的情形。
他离开了G市,是被自己父亲逼走的,四叔走了,鱼薇应该也很难过吧?可他从来没想过要让四叔走的,该走的人只有自己一个,他想找个新的地方,有个新的开始,写出自己的新故事,认识一些新的人,把过去的心情全部忘记,没错,这全是他应该做的事。
步徽在房里收拾了一下东西,打包了几件换洗衣服回学校,拉开抽屉时,他忽然又看见那支签字笔。
鱼薇给他的,他用这支笔考上了G大,他经历了人生第一次全力以赴,之所以会喜欢上她,其实也是因为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一个女孩儿,竟然可以让他产生一种从未有过的依赖感。
那支笔下面,压着高中毕业照,步徽拿出来看了两眼,又发现了那本同学录,翻到自己那页,他名字上还有一个草字头。
步徽看了一会儿,把毕业照、同学录还有那支笔“哗啦”一声全部丢进了垃圾桶,打算走出房间时,他刚拉开门,又停住了脚,像是被人硬生生地拽住了,不得动弹。
他想转身的那一刻,狠狠攥紧了拳头,回头翻垃圾桶那种事也太不爷们儿了,这世上再好再珍贵的东西,不属于他,已经尝到苦头了,没必要留着自虐。
步徽迈开腿,走出房间,“砰”的一声把门带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