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原本还指望缩在自家车轿中装死避祸的各家家眷,只能认命,纷纷出了马车见礼,表示自己看到了全过程,全是那冯家的不是。
一来这也是实情,二来,眼前这位主儿可不是什么菩萨,依着他的性子,肯管这闲事,冯家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两相权衡,肯定是顺着晋王的意思稳妥些。
一道道探查的目光都投向了那个抬脚上了马车的白衣女子,这女子,力气大得吓人,这运气也着实不错,居然能引得晋王出手。
“这姑娘不知道是谁家的,倒是机灵,张口就给冯家这帽子扣得严严实实。”看了场大热闹的朱夫人不由得感慨,“要是真真能有这份机灵,我还担心什么!”
老嬷嬷笑道:“夫人只管放心,一人一个命,只要咱们家稳妥,二小姐就一辈子安安稳稳,不像那位姑娘,定然是家中没什么人的,不然,冯家也不敢这样作践。”
朱夫人点点头:“嗯,咱们真真定然是个好命的。”
被堵塞的车马又开始顺畅起来,一一从冯家那乱糟糟的一团人身边小心地绕过去,对冯家下人求助的声音无动于衷。
京城这地方,人人心中有杆秤,能在今日赶去北山寺的人家,大多不是什么刚正不阿之辈,趋炎附势之辈居多,平日里就算有些来往,此时也没有为了冯家去得罪晋王的道理。
晋王果然对此很满意,留了个侍卫在此等着去宫中告状的人回来,就护在白成欢的马车边上,光明正大地出城往北山寺去了。
最后还是户部给事中陈琪的夫人路过,冯夫人才被送回了家中。
陈夫人的长女嫁给了冯家长子,这是再亲近不过的儿女亲家,先不管谁对谁错,总不能无情无义落人口舌,赶紧拨了俩马车给冯家。
陈夫人跟威北候夫人是自小认识的,对薨逝的孝元皇后也很有几分怜惜,当初听说她忽然就去了,还狠狠地掉了些眼泪,这百日祭奠,是无论如何都要去的。
待到陈夫人赶到北山寺所在的北山脚下的时候,前方的车马已经堵到了一里开外。
陈夫人的丫鬟下了车看了看,回来禀道:“夫人暂且等等吧,前边有官兵正在指挥疏通,咱们来晚了,等大家都上了山,就能过去了。”
陈夫人点点头,也不焦躁,只在心中暗自忖度。
官兵都出动了,想来皇帝对孝元皇后和威北候府,还是颇为重视的。
京城西郊的那座招魂台,可不就是最好的明证?
马车停在了山脚下,白成欢和两个丫鬟也下了车。
“大小姐,这北山好奇怪,怎么就叫北山呢?还有这石阶,怎么都铺到山脚下了!”
阿花很好地发扬了自己山沟沟里出来的小丫鬟本色,一路叽叽喳喳,下了车更是说个不停,之前那场惊吓,似乎已经过去了。
白成欢有些好笑:“一个名字而已,有什么要紧。”
说完回头叮嘱范成:“范长随跟着官差把车赶走吧,不用跟着我了,我这就上去了。”
“大小姐,咱们都要走着上去吗?”摇蕙望了望山上渐渐隐入林间的陡峭石板路,全都是密密麻麻的阶梯,望一眼她都觉得腿软。
可是前前后后马车上下来的人,上至四五十岁的老妇人,下至十几岁的小姑娘,居然都是抬脚就往上走!
“嗯,要走着上去的,这北山寺的路,就是故意这样做成阶梯,直到山脚下,车马都无法上去,若是坐轿上去,北山寺也是拒绝入内的。来这里的人,都是心有所求,既然有所求,那就要自己一步步走上去,佛前不可投机取巧,心若不诚,佛祖又怎么能应?”
一边晋王身边的人牵了马去了,晋王也赶了过来,张口替白成欢给这两个丫鬟解释道。
白成欢点点头,嘴边露出些许笑容。
只是一路的阶梯而已,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晋王都开口了,主子都点头了,摇蕙也不再说什么,只是还是多看了晋王几眼,知道这人来历古怪,只是没想到还是个王爷。
阿花更是无所谓,她自幼山坳里跑惯的人,自然不把这点路放在眼里。
只是阿花还是高估了自己的体力。
一路上大多数都是官家女眷,平日里养尊处优,这长长的阶梯一开始走着还好,走了不到三分之一,大部分的人都纷纷慢了下来。
但是谁也无法,都知道这北山寺算是半个皇家寺庙,底气足得很,就是这样的规矩,除非病得半死只剩一口气,不然任何人都得自己走着上去,就算是皇家人来了也不例外。
“大小姐,这北山寺的和尚好刁钻,成心是要累死人啊!”
阿花扶着腰,气喘吁吁,摇蕙更是一步一停,和大部分人一样,一步一步地磨着。
白成欢并没有感觉有多累,听到阿花在后面发牢骚,心中却是晒然一笑。
这件事儿,真怨不得北山寺的和尚刁钻,实在是人心难挡,只好挡一挡大家的腿了。
北山寺作为京城第一大佛家寺庙,香火只鼎盛,堪称大齐之最,从前车马不禁的时候,京中的女眷,闲来无事就喜欢往北山寺跑一趟,上个香,听听讲经什么的,天长日久,北山寺简直成了京城女眷的后花园。
北山寺其他人不说什么,圆慧大和尚却是个不耐烦的,撺掇着不喜红尘的现任主持修了这么一条石阶路,美其名曰试炼人心,效果很显著,京城女眷再也没有那个勇气闲来无事就去爬北山寺的阶梯了。
圆慧大和尚还假模假样地感叹过,众生心不诚啊。
那今日,圆慧大和尚会不会感叹,众生心又诚了呢?
白成欢这具身躯的强悍之处每每需要出力的时候,就会尤其明显。
走到快一半的路程,已经把身后众人,连同两个丫鬟,遥遥地甩下了一大截,身边只有晋王跟了上来。
“成欢姐要不要歇会儿?”晋王关切道。
白成欢摇头:“我不累,你要是累了,就走慢些。”
两人说着,身边却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这位姑娘好体力,只是还有一半的路程,走这么快并不见得就好。”
白成欢这才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去,只见身边走着一位三十上下的男子,面容儒雅,一身白衣,和和气气地微笑相劝,令人如沐春风。
白成欢打量了他一眼,却是笑了。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回到京城来,果然处处是熟人。
眼前的人,正是丞相宋温如的独子,宋长卿。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