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的时候,陆长风刚刚打完了一仗,两边的军队都在休整。
夜空上缀满了星星,仿佛离人的眼泪。
此时已经到了夏末秋初的时候。
未央听到外面的响动,转过身之际,陆长风骨节分明的手,正掀开军帐的帐帘。她静静地凝视着他,他也有些失态地看着她。
有很长的时间,她没有看到过他穿军装的样子了。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威武,只是多了一些沧桑。
“长风!”她呆呆地看了他片刻后,快步朝他奔去,脚下一个踉跄,没有站稳。他冲上去扶住她,也不避嫌,径直扶着她到榻下坐下。
“没有想到你会来!”陆长风的眼中满含着笑意,“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未央的心中一疼,扫了军帐四周一眼,看到桌案上只有半个红薯。
“长风,你就吃着这个,还给李云昊打仗!”她痛心道,“还以为他是明君,结果也是一个昏君。”
陆长风伸手抚抚她的头发,轻轻笑了笑,“我是为了百姓打仗,不是为了他。梁国经此便会成为雪国的附庸,雪国的疆土会更加扩大。李云昊的国策会推行得更加顺利,再也没有人能挡住他的威势。”
未央听着陆长风的话,心里的痛更甚,李云昊,你是疯了,才会怀疑长风和自己的关系。君子如玉,他怎么可能做出如此的事情。
未央微微敛了眸,都是她连累了他。
“你不应该到这里来,你应该立刻离开。”陆长风责备的话语响起。
“我想要和你一起走。长风,我们一起走好不好,什么都不管了。”未央鼻子一酸,眼泪便滑下来,“我不能让你枉死。”
帐内陷入了沉默。
很久之后,陆长风才轻轻叹道:“未央,后来我也想明白了,皇上是舍不得杀你的。他不舍得你死,他是真正喜欢你的,是一个男子对女子单纯的喜欢。只不过,他在气头上,等到时间稍微长一点,他便会开始重新宠爱你。”
“我不需要他的宠爱,我什么都不需要。长风,你和我一起走,我们一起走!”她哽咽地打断他,伸手抓住他的手。
他自己的性命都很危险了,还在想着她的事情,“长风,我们走,我们现在就走!”她要拉着他起来。
“你们要去哪里?”猛然响起的低沉却强行压抑着愤怒的声音,令未央浑身一震,她侧头看去,李云昊一身风尘,正冷冷盯着她二人。在他身后的是李云瑾,秦枫,穆琛和追风。
陆长风更是一惊,他忙站起身,见未央挡在自己的身后,“皇上。”他依旧保持着一个将军对主上的尊重。
李云昊看向陆长风身后的未央道:“你过来,跟朕回去。”
未央的身子一动,陆长风就拦住她,“她不会跟你回去的。”之前,他的确是想过,李云昊对她的感情是真的,他不舍得杀了她。但是就此刻的态势来看,他显然已经更加确定了他和未央的关系。
他的心里也是懊悔不已,不该一时忘记了分寸。
“你觉得你能够拦得住!”李云昊冷笑道,面色阴沉。
陆长风笔直而立,“拦不住也要拦。”
李云昊咬紧牙关,“好一对鸳鸯。当日在鹿城的时候,你就不甘心,没有想到今日,你还是不甘心。”
“是的,我不甘心。如果当初我坚持,或许她就不会遭受到这么多的痛苦。李云昊,你是一个善于治国的好皇帝,却不是一个好的夫君。”陆长风沉声说道。
李云昊凝目盯着萧未央,“萧未央,你确定你要继续躲在陆长风的身后吗?”
未央其实已经想过了,等到她将所有的粮草都给长风送去了之后,便自己主动回宫。他们两个人之中,总有一个人去承担责任。如果她承担了,以长风的才华,或许李云昊会手下留情也不一定。
陆长风的手臂拦住她,她摇摇头,还是向着李云昊走了过去,“我和你回去。”
“未央!”陆长风上前一步,追风已经挡在了他的面前。
这里是军帐,他若一动,便会因为连锁反应,而李云昊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但他却仍然没有任何的顾忌。
未央对陆长风道:“我能见你一面,已经没有遗憾。”说罢,又看向李云昊,“皇上,我们该走了。”
芸儿听到外面的响动,要出去看看,却被大师兄给拦住,“你不能去。”
“未央可能会有危险。”芸儿满脸急色。
大师兄死死按住她,“她不会有危险,你如果出去了才真的有危险。”
最终,陆长风还是放了手。他知道未央的希望,希望她打赢这场仗,虽然她一直说要走,到了最后她还是会留下来。
李云昊的来去如风一样,军帐里面又恢复了平静。大师兄和芸儿一起到大帐中去看陆长风。
芸儿想要安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末了,只道:“对不起,刚才我们没有出来。”
陆长风看着她,微微笑道,“你们能够救出未央,我已经很高兴了。”
“我们既然能够救出她一次,就一定能够救出她第二次。你放心,我们还能找到另外的机会去救她。”芸儿道。
陆长风轻叹一声,“以后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回宫的马车里,未央坐在一边,脸色苍白。她已经吐了好几次了。李云昊只是微微闭着眼睛,不理她。
未央吐到虚脱,靠着马车睡了过去。后来小腿又开始抽筋,疼得直皱眉,却一直都忍着没有叫出来。
李云昊的拳头狠狠攥着,就怕自己一下子心软,然后便过去给她揉捏起来。
没有任何悬念,她被打入了大牢。
黑暗的牢房阴冷潮湿,铺在地上的草都是湿漉漉的,散发出腐烂的气味。
未央的妊娠反应渐渐严重起来,加上伙食和营养都不怎么样,所以整个人的气色是完全灰白的。她多数的时间是靠在牢房的墙壁上,微微喘着气。
四天之后,李云昊踏足了牢房,他蹲在她的身边,捧起她的脸,“你是不是觉得很难受!”
未央微微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然后眼睛又闭上,她几乎已经连讲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过了一会儿,她又开始吐起来。
李云昊的心一紧,看看牢房里的环境,嘴角浮现痛苦的笑,“你放心,我一定会发兵的,但是在陆长风死了之后。”
“你!”未央在听到陆长风的名字之后,一下子睁开眼睛。
李云昊呵呵地笑了起来,“原来只有陆长风三个字才能让你感觉到一丝生气啊!”
未央伸出双手去抓李云昊,却被他钳制住,他俯下身子啃噬着她的颈部,那里冰凉一片。未央无力挣扎,嘤嘤的哭泣起来。
“你不要以为这样哭,我就会放过你。我再也不会被你的眼泪说干扰,那样不值得。”李云昊压制住自己的心疼道。
未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经历过来的,只是觉得自己的身体痛苦地要死去。而身体内似有什么正在往外面流。
她动动自己的手臂,原来是血,整个裤子上都是血。就像上一次一样,她认为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孩子最终还是走了。
未央吃吃地笑起来,“走了好。走了好。以后找一个好人家投胎。”
带着眼泪,她昏睡过去。
黑暗中,韩医女过来,给她喂了药,然后离开。出去的时候,她对着李云昊禀报道:“皇上,娘娘没有事,只是身体太虚弱,加上又小产了,臣会按时过来给她喂药的。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臣会给她一些安眠的药,让她尽量地多睡觉。”
李云昊点点头,没有说话。
未央睡了又醒,醒了又睡。这些天来,她还是发现了一些改变,伙食变得好了些,牢房里多了干草,还有了一床被子。她问牢头,牢头却是不理她。
然而,她总是觉得困意沉沉,总觉得有睡不完的觉,一天没有多长时间是清醒的。但是有的时候,她宁愿自己是不清醒的。
不知道为什么商清居然到了牢房。她得意地看着她,“萧未央,我早就说过,我们两个人走着瞧。在这个宫中,我们两个人只有一活着留下来。看来活着的那个人是我!”
“是你将消息透露给李云麟的,是不是?”未央瞪着她道。
商清唇上染笑,“长乐公主就是聪明。但是那又怎样,你还不是在大牢里。”
“你不是喜欢皇上吗,既然你喜欢他,你怎么能够忍心让他陷入险境呢。”未央咬牙道,“这就是你的喜欢!”
“我的本意是他会带走你,却没有想到你还是回来了。不过幸好,你和陆长风两个人的事被皇上察觉,这样我才又扳回了一局。”商清鄙夷地看着她,“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要脸,你应该得到皇上的爱,却还想着得到陆长风的爱,你以为全天下的男人都是被你玩弄在手中的吗?”
未央靠在墙壁上,喘口气道:“你走吧。你来不就是为了向我炫耀你的胜利吗?现在你已经达到你的目的了,你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