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帝庙之外,熊纬督护送着朱聿键刚一到达,才在门前的空地上喘息片刻,周之藩护卫着皇后曾氏紧随其后,双方会合在一起。
“皇后,你没事吧?”
“启禀皇上,贱妾无碍......”
朱聿键与皇后曾氏寒暄了一下之后,前者更是不放心地打量了一番,见皇后只是受到一些惊吓,有一些惊魂未定,身上并未有什么明显的伤痕,心中一松的同时,朱聿键又看向了周之藩,带有感激地说道:“周爱卿,朕夫妻二人能够逃出生天,多亏了你啊!”
“皇上盛赞了,真是折煞老臣,此乃为人臣子应做之事!”
面对朱聿键的感激之言,回应的同时,周之藩没有丝毫的高兴之意,反而是眉头紧皱,担忧的紧接着说道:“皇上,此处不是久留之地,并未摆脱大顺军的追击,既然咱们已经会合,还是赶紧离开的好,一旦乱军追来,以咱们目前的这么一点兵力,恐怕......”
周之藩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满面愁容的张望四周,看着得以喘息片刻的众多士兵,只有寥寥数百人。
此刻,朱聿键又怎能不明白周之藩的弦外之音?又怎么可能听不出后面未尽述的话语?
一旦大顺军追来,双方纠缠在一起,自己等人绝对没有丝毫生还可能,再想逃出升天,堪比登天!
寥寥数百人,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大顺军的数千精锐铁骑?
尽管深知这一点,朱聿键还是前所未有的流露出淡淡的犹豫之色,迟疑的说道:“可是,朕的皇儿......”
周之藩是多么一个心思玲珑之人,仅仅是这六个字,就明白了朱聿键什么意思,不等对方说完,就沉吟地说道:“嗯...皇上,这样吧,咱们短暂的在关帝庙中歇息片刻,等一等消息,微臣让人接应一下皇子和贵妃他们,如果还没有任何的音信传来,咱们就立刻转移到其他地方,这里的目标实在太大了,很容易引起乱军的注意。”
“好,就这么办了。”
朱聿键没有任何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在几名士兵的护卫之下,转身就与皇后曾氏走进了关帝庙。
这个时候,将军熊纬督将周之藩拉到了一旁,小声地说道:“周大人,你真是糊涂啊,你真不该答应皇上,在此稍作停留,大顺军随时都有可能杀上来。”
“熊将军,本官不糊涂,深知这一点,可是,皇上命运多舛,至今唯有一子,如果咱们坚持的话,一定会得罪皇上与皇后,恐怕皇上还不一定答应立即撤离。”
说这话之时,周之藩无奈地连连摇头,似乎想到了什么,更是补充道:“而且,如今之时,到处都是大顺军,咱们又是人生地不熟,根本就不知道撤向何处?现在,只有等到天黑之后,乱军最为松懈之时,才能撤进汀州城。”
“这样说的话,相对而言,关帝庙这里反而安全一些,可以作为一个临时观察形势的地方,弄清周围的情况之后,再做转移。”
熊纬督回应之时,轻轻点头,露出恍然之色,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
“熊将军,虽然乱军还未追上来,但并不意味着危险已经解除,本官这样想的,将军你率领一部分将士,守卫在关帝庙之外,警戒着四周,而本官随皇上藏在关帝庙之内,保护皇上的安全。”
“嗯,该当如此,周大人,末将本就是武人,两军交战,护卫皇上安全,本就是末将的分内之事。”
熊纬督是发自内心的说出这番话,周之藩刚刚的表现,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前去救出皇后,这番悍不畏死的举动,已经征服了熊纬督,获得了后者的认可。
因此,对于周之藩的这一番安排,并无异议,并不觉得对方是贪生怕死,想要躲在更加安全之地。
不久之后,周之藩走进了关帝庙之内,来到朱聿键的身前,躬身行礼过后,这才语重心长地说道:“皇上,请你暂且委屈一下,褪去这一身的龙袍。”
朱聿键明显楞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没有领会周之藩的意图,面有疑惑之色,当即有一些吞吐的问道:“周大人...你这是何意...?”
这个时候,皇后曾氏却是反应了过来,有一丝明悟,但并未讲述其中的缘由,而是跟着劝说道:“皇上,还是将龙袍脱下来吧,周大人绝不会害咱们的。”
看到朱聿键还是有一些犹豫,没有立即付诸于行动,周之藩进而又补充道:“启禀皇上,乱军虽然还未出现,但不可不防,为了以防万一,皇上您还是褪下龙袍的好。否则,目标太大了,很容易引起乱军的特意针对。”
“喔...原来如此,有劳周大人费心了,朕这就宽衣解带,脱下龙袍。”
说话之间,在皇后曾氏的服侍之下,朱聿键已经脱下了龙袍,换上了一身士兵的衣服,周之藩接下来的举动却是让人咋舌,看得目瞪口呆。
“周大人,你这是...?”
朱聿键用手指着正在换衣服的周之藩,正在穿自己的龙袍,刚吐出这六个字,话音就戛然而止,满脸的疑惑化为恍然之色,眉宇间的那一丝愠怒更是消失不见,变为满满的钦佩和感动。
这一刻,就算是再如何愚鲁和蠢笨之人,也明白了周之藩的意图,这是想要干什么?
“皇上,请宽恕微臣的冒犯之罪,微臣这也是无奈之举。”
周之藩边穿着龙袍锦带,边自责说话的同时,话语变得决然起来,更是像是最后的话别,继续说道:“皇上,皇后,微臣刚刚已经查看过了,关帝庙后面有一个非常隐秘的后门,一旦乱军真得追来,就只能请皇上皇后先行一步,微臣好在这里吸引乱军的注意力,如此装扮之下,总能多争取一些时间。”
朱聿键发自内心的感动之际,更多的是引发无尽的感慨,如果百官都像周之藩这般,大明王朝何愁不中兴?又怎能抵御不了大顺军的攻伐?
没有任何的赞扬之言,没有任何的感激之意,朱聿键只是那么默默地凝视着周之藩,双手重重地握着对方。
之所以如此,不仅是因为,朱聿键觉得任何的言语都无法表达心中的那份感动,最为主要的还是,朱聿键觉得,过多的溢美之词和感谢之语,太过见外,都是对周之藩这份忠心的亵渎!
一切尽在不言中,心知即可,唯有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