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行山林,称王百兽,靠的不是横冲直撞,张牙舞爪……相反,老虎极其聪明,善用毛皮作为迷彩一般的掩护,潜行草丛,等到接近之后,奋起一击,绝杀猎物。
身为百兽之王,尚且要活得小心翼翼,叶华就更不例外了。只是他一旦露出獠牙利爪,那就是要杀人了。
沈义伦装了一肚子的想法,他推演了好几十遍,如何把叶华诓骗进宫,在宣德门除掉叶华……可他满肚子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让叶华吓得尿了。
狼狈,真是狼狈!
叶华翘着二郎腿,俯视着沈义伦,“如果没说错,赵普并没有和你说多少谋逆的事情吧?”
沈义伦虽然三魂走了俩半,但脑子还有一丝清明。
他立刻哭道:“侯爷,下官委实不知……他只说天子病重,日月翻覆,是天崩地裂的大时侯,还说圣人忌惮侯爷,害怕侯爷成为霍光,王莽一般的人物,所以……”沈义伦哭得稀里哗啦,“侯爷,一切都是赵普干的,卑职糊涂,侯爷,饶了我一命吧!”
叶华看了看他,沈义伦绝对不像说的那么无辜,他能在解梦的事情进谗言,就表明这孙子清楚赵普在干什么,他也是从心里支持,如今事情败露,他就变了一副嘴脸,想要苟且偷生,实在是让人看不起。
“沈义伦,其实此刻想要你性命的,非是本爵,而是赵普!”
“什么?”
沈义伦瞠目结舌……
叶华见他还糊涂着,索性点破,“以赵普之才,他何尝不知,凭着你,没法让本爵进宫,他是故意刺激本爵,让我抗旨,然后就有了捉拿我的借口!”
“沈义伦,你就是挂在鱼钩上的饵……只可惜,赵普他没弄白,谁是渔夫,谁是水里的鱼!”
叶华还真是厚道,他让沈义伦死个明白。
此刻的沈义伦也终于恍然大悟……身为重臣之一,天子病重,叶华没有进宫侍疾,赵普又把商王弄到了宫里,针对叶华的态度已经很明白了。
这时候再来故技重施,叶华只要不是傻瓜,就会奋起反击,或者逃出京城……不管哪样,都能坐实叶华谋反,赵普就可以堂而皇之讨伐。
很不幸,沈义伦成了牺牲品!
“好狠的赵普!”
沈义伦怒气冲冲,他猛地抬起头,“侯爷,姓赵的不仁,休怪我不义……卑职建议侯爷,立刻离京,调集大军,讨伐逆贼,除掉赵普!”
叶华笑了,“本爵一不会逃走,二不会进宫……我就在这里等着,我要等着看,谁回来抓我!”
叶华安然不动,他知道,赵普的底牌要亮出来了,谁会站在赵普一边,立刻要见分晓了!叶华甚至特意在侯府的正厅上面,弄了一把椅子,登高瞭望,瞧瞧是哪个不开眼的来送死。
至于沈义伦,被捆成了粽子,就扔在大厅的角落,他比谁都要心慌……侯府没人啊!赵普准备了这么长时间,调动成千上万的人马,还不在话下,要是他们杀进来,会把自己怎么样?
还有没有活路?
沈义伦觉得脑袋都成了一锅浆糊,只可惜,没有人会怜悯他,只会像死狗一样,在惶恐中,等待命运的宣判……
沈义伦完蛋了,赵普还在蹦跶,甚至有那么一点春风得意……沈义伦去传旨,迟迟不归,叶华抗旨不遵,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讨伐逆贼,就在当下!
赵普直奔皇帝寝宫,还没等走进来,就听到了哭声,赵普打了个激灵,莫非皇帝驾崩了?
他疾步匆匆,走进来正撞上太子郭宗训,小家伙几天的光景,就瘦了一大圈,黑眼圈大大的,形销骨立,十分可怜。
“殿下,圣人龙体如何?”
“父皇,父皇昏厥……已经无法进药了!”太子抹着眼泪,哭道:“太医说,说,圣驾危在旦夕……父皇啊!”郭宗训说不下去,哭得稀里哗啦。
赵普眼前一亮,他这个级别的老狐狸,肯定不会在乎郭宗训的。
他立刻拉着太子到了旁边的偏殿,假惺惺哭了两声,“殿下,圣人文治武功,亘古未有,大周盛世,远迈汉唐……陛下所担忧者,不过是江山社稷的安危,臣等身为宰辅,理当匡扶社稷……圣人在日前给了臣一道手谕,陛下所虑者,唯冠军侯一人。本想召冠军侯入宫,当面托付,不成想冠军侯抗旨不遵,臣正要再派人手,前去侯府捉拿逆贼!”
“什么?”
郭宗训惊呆了,一把推开赵普,怒斥道:“你胡说,师父怎么会是逆贼!你,你污蔑师父!”太子怒目横眉,赵普却丝毫不惧,“殿下,圣旨在臣这里,叶华的举动与乱臣贼子无异,臣唯有立刻诛灭逆贼,才能上报圣人,下安黎民!殿下,你还是在这里等着,把一切都交给臣就是了!”
赵普从偏殿出来,迎面正好是魏仁浦和范质,两位老相公,赵普见面就道:“沈义伦传旨未归,叶华谋逆,两位怎么看?”
“胡说!”范质白发苍苍,厉声斥责,“赵普,谁人不知,冠军侯忠心耿耿,无愧日月,你怎么敢诋毁他!”
赵普残忍一笑,“非是我低呼冠军侯,而是陛下有旨!”
说着,他举起了明晃晃的圣旨。
“你这是矫诏!”范质怒吼道:“老夫要去见陛下,请圣人旨意!”
范质迈步往里面走,却不成想,被两个侍卫拦住。
赵普笑道:“圣人已经昏死过去,没法说话了。身为宰辅,仆只有为了大周江山,行霹雳手段……来人,把私通叶华的老贼拿下!”
说着,从两边冲出人马,二话不说,把范质就给抓了。
“你老东西进京的前一晚,跟叶华私会,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范质立刻摇头,“你胡说,我谁都没见过!赵普,你,你疯了!你才是逆贼!”
“哈哈哈,老相公,你不承认也没关系,等我拿下了叶华,再来取尔的狗命!”赵普凑到范质的耳边,低声道:“这些年我就瞧你们不舒服了,老而不死是为贼,说的就是你!”
猖狂,真是太猖狂了!
范质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赵普让人把他也给押下去。
整个皇宫,全都是赵普的势力了,这家伙发号施令,为所欲为,简直比天子还要霸道三分。
魏仁浦变颜变色,额头也冒出汗水,甚至连抬头看赵普的勇气都没有。
赵普突然哈哈大笑,“魏相公,叶华没有见你,此事我心知肚明……值此国难之际,不知道魏相公可愿意和我联手啊?”
“愿……呃不,老朽不配和元辅联手,老朽愿为元辅麾下一条老犬而已!”
“哈哈哈!”
赵普朗声狂笑,“魏相公真是会说笑话,我还要去调兵遣将,除掉叶华,烦请魏相公替我伺候圣驾。”说着,赵普把一个羊脂玉的瓶子递给了魏仁浦,“这是圣人最喜欢的神药,还请魏相公,替我向圣人尽忠!”
魏仁浦嘴咧得老大,颤抖着手,接了过来,竟然连拒绝的勇气都没有!又惹得赵普大笑连声,就在这时候,有人跑来,伏在赵普耳边道:“赵相公,沈义伦没有出叶府,叶华也没有出府,侯府大门紧闭,还有人在院墙巡视!”
赵普眉头紧皱,真不愧是冠军侯啊,行事总是出人意表,既不逃走,也不奋起反击……难道再等死吗?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传我的命令,立刻让他们出动,围了叶府,我要杀了叶家满门,一个不留!”
……
命令下去,人马出动,有一个身材魁伟的中年人,披着铠甲,跨上了战马,他挥动几下马槊,立刻气喘吁吁。
忍不住摇头感叹,这些年自己的一身功夫算是废了。
不过也好,专心经营,让自己积累了庞大的势力,此刻终于能昂首挺胸,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了!
他不是别人,正是李重进,郭威的外甥!
当年他被叶华弄去了冠军坊,当了好长时间苦工,后来自己创立军工作坊,再后来,郭威驾崩,他差点卷入谋反,是柴荣宽宏大度,饶了他的性命。
李重进曾经想过,要好好经营,安安心心做一个富家翁……可他从叶华的手段当中,渐渐窥见了财富的秘密。
他掌控着大周第二强的军工作坊,每年又那么多的入账,金钱在他的手上,发挥着惊人的效力,不管多么清高的官吏,也不管多么珍贵的宝物,只要有钱,什么都能弄到手!
叶华夫妻俩也在弄钱,只不过他们是为国理财,而李重进则是为己敛财……渐渐地,他的身边聚集了许多富豪巨贾,西征归来,叶华弄出了债券市场,狠狠坑了这帮人一次……从此之后,叶华就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李重进都在问自己,是为了真正让先帝血脉复位,还是让这些人为所欲为,他都说不清了!
反正人世间也没有那么多能说得清楚的事情!
“驾!”
李重进催促战马,冲向了叶府……此刻的叶华,正在通过千里眼瞧着:“李重进,刘延钦,王廷睿,韩令坤……哈哈哈,还以为能拉来几个像样的人物呢!”
叶华笑过,立刻对所有护卫道:“准备迎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