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尊雕塑风清秀已经雕刻七天了。那是一个体态丰盈、高贵中透露着灵气的女人。她的整体样貌已经完成,现在风清秀正在用斜口刀完善着一些微小的细节。
随着木雕的逐渐成形,风清秀的视线也渐渐模糊起来,心脏仿佛被人狠狠地握在手中,涌现出一股难以言明酸楚和疼痛。不知何时一颗眼泪划过他的脸颊,滴落到木雕上,打湿了女人的面庞。他将木雕抵在额头上,眼泪如同开闸洪水止不住地流淌下来。
“奥,这不是清秀师兄吗,为何一个人又哭起来了?”
“看他长得就像一个姑娘,说不定真是一个女人。既然是女人,哭当然就不需要理由了。”
“女人?这么说他的下面也没有那活儿了?真是可怜,你们有谁能帮帮他。”
“怎么帮?难道和他的新娘上床,帮他生一堆孩子吗?”
“风潮,你就这么想当种马?”
“如果大师兄没有意见,这种马我还当定了。不过,大师兄就算真的不爽,恐怕也没有胆量说出来,说不定以后我得天天为他的新娘留门了。”
紫照楼的前面是一棵已生长数百年的高大紫桐树,粗壮挺拔的树干上长满了一片片肥润厚重的紫色树叶,几乎将整个庭院覆盖在其中。
风涌踏碎了数片掉落的紫桐树叶,面带微笑地走向风清秀。在他身后跟随着三个与之同龄的神风阁弟子,他们一边开着下三滥的玩笑,一边肆无忌惮地大笑着。
风涌在风清秀面前停下了脚步,半蹲下来,原本风清秀手中的木雕已经出现在他的手里。仔细端详过木雕女人后,风涌不顾风清秀的抗议,随意将木雕扔向身后,被其中一个人接在手中。
“女人?看呢,我们的大师兄居然雕了一个女人,还是一个这么美丽动人的女子,看来他也到了想女人的时候了。”
“不过一个木雕女人,大师兄刻了她能干什么,是替他暖被窝呢,还是让他发泄啊?”
“说不定这个女人是他在某个红巷花楼见过的女人,看了一眼便失了魂,自己下面又没有那活儿,只能刻了木雕留作念想。我们可怜的大师兄不知道的是,在他还苦苦思念着人家的时候,那姑娘不知道已经在哪个男人的下面发出甜蜜的轻吟啦。”
风清秀抬起头来,眼里的泪水已经消失了,瞳孔中留下的只有燃烧地怒火。“把那尊木雕还给我。”愤怒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拒绝。
“看啊,这条大家口中的蠕虫居然发怒了,真是不敢想象,难道他已经破茧成蝶了吗?”
“风华,你太天真了。就算他变成老鹰,在我们眼中还是一条随时都可以碾死的虫子。”
“风山,我看你还是把那木雕还给清秀吧!万一把小姑娘给惹哭了,被阁主得知,那可有我们好受的了。”
“对了,我倒是给忘了。就算他是野种,毕竟还是姓风。为了一个私生子被阁主送去苦刑堂确实不值。”风山边说边抛着手中的木雕。
风清秀的面庞已经冰冷的毫无表情,双眼中散发出犹如凶兽般凌厉的目光。语言中不带任何感情,重新说了一遍:“把那尊木雕还给我。”
风涌一把钳住风清秀的脖子,把他按倒在台阶之上,语气极为不善地说道:“野种,我讨厌别人这样跟我说话,尤其是你。你不是想要回那个木头做的臭婊.子吗?那就跪下来求我,说不定我一高兴就让风山还给你。”
“你刚刚说她是什么?”风清秀身体猛然颤动一下,一道紫色光芒从他眼中划过。
风涌重重打在风清秀的脸颊上,一丝血液从嘴角里溢出。“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我讨厌别人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你是白痴吗?一块破木头而已,我想叫它臭婊子,它就是臭婊子。难道你忘了我让你跪下来求我吗?不过,你现在已经彻底激怒我了。”他挥起拳头狠狠地打在风清秀的下颚处,风清秀倒飞出去,撞在紫照楼门前的柱子上。
“不知死活的小子,这次给你一点教训。让你知道在我们眼中,你这个所谓的大师兄,其实什么都不是。”
风清秀缓缓站起身来,整个下颚已经发生严重的扭曲,不过他似乎毫不在意,冷冷地看着下方的四人,一股杀意从体内涌动而出。
“你的眼神让我很不爽,看来还是没有学到教训……”风涌还未说完,风清秀骤然出现在他的眼前。他一辈子也忘不了风清秀看他时候的眼神,里面没有任何感情,有的只是死亡、死亡……死亡。
恍惚之间,他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知觉,灵魂仿佛脱离了肉体,整个人僵硬在原地,丝毫动弹不得。那种犹如坠入万丈悬崖的窒息感更让他心跳加速,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要被杀了,直到风清秀指尖的圣气触碰到他的脖子。
风清秀慢慢放下手指,并没有再向前移动一寸(否则风涌必死无疑),而是缓缓放下手臂,跪在风涌面前,祈求道:“请你把木雕还给我……”那股死亡气息渐渐消失,风涌慢慢回国神来,再看向风清秀时,眼睛里充满了忌惮。但他为了掩饰刚刚的怯弱,抬脚踢在风清秀的胸口,巨大的冲力使风清秀倒飞出数十尺才落到地上。但在这一过程中,他的面庞始终保持着微笑,眼睛中又有泪花涌现。“妈妈,你看到了吗?我已经能控制住自己不再随便杀人了,你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妈妈……”
“风涌,我们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风华首先胆怯了,如果风清秀遭受重伤,他们一样脱不了干系。阁规中明确规定了众弟子之间不得随意伤害,违之者送往苦刑堂刑处。苦刑堂里的“奇妙”他虽然没有亲身体会,但也是耳濡目染,每每看到触犯阁规的兄弟被人从里面抬着出来时,那种痛苦仿佛会传染,他们根本不忍直视。
风涌厉声道:“你给我闭嘴,这件事只要我们不说,以那废物的性格根本不会向阁主告状。把那块烂木头给我,我要亲手碾碎它。”
风山悻悻地把木雕交给风涌。“蠕虫,我要你记住了,作为一条臭虫,就应该老老实实地趴在地上吃屎等死。惹怒我,只会让你死得更快。”他刚欲用力捏碎木雕,手腕却被一只手牢牢地钳住,他未曾料及,木雕从手中掉落,在下落过程中被人接在手中。
“这是谁家的狗挣脱了链子,无辜在这里犬吠。身边还跟着三只苍蝇,是打算看他吃完屎之后,用你们清理牙齿的吧!”
风涌微微抬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暮君,冷笑道:“我当时谁呢,这不是新来的‘猪胃王’吗?你不在自己的猪圈待着,跑到这里来干什么。我可不喜欢一头猪碰我的身体,还不快放手?”
暮君脸上看不到一丝愠色,依旧是一幅纯真地笑容。“我拒绝。”
风涌眉头紧锁,愤怒地说道:“你这是在找死。”
“确实有人在找死,不过不是我。今晚的狗肉,配着井林的果酒一定会很美味。”
“找死的小子……”风涌还未说完,整个人突然愣在原地,灵魂脱离肉体的感觉又一次上演在他的身上。不过这一次可不是因为死亡的气息,而是暮君发动了驭魂逝术第一式——封灵移魂。随后暮君左手手臂骤然涌现出无数道幻仙风纹,左掌化作拳头,携带着如同迸发的火山般强大的打击力重重地打在风涌的肚子上。伴随着口中狂喷不止的鲜血,风涌如一根弩发的箭飞射出去,接连撞穿两道墙壁才停了下来。
在烟尘弥漫中,风山三人隐约看到风涌果真如死狗般躺在一堆乱石之中。当他们再看向暮君时,早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傲气,有的只是满满的恐惧。
“还不带着这条死狗快滚,难道你们真的打算陪他一起死吗?”看着三人忙不迭失地把风涌抬起,匆匆离开的背影,暮君眼中的怒气才慢慢消失。
“师兄,这个还你。”暮君把木雕递向风清秀,风清秀立刻接了过来。他挣脱了暮君的搀扶,留下一句谢谢后,便步履蹒跚地走向远方。没有人知道他去往哪里。
东陆一处神秘的庞大宫殿内。
沐风的双手双脚被锁上铁链,浑身上下布满了伤痕,血液还在不停地向外溢出。但他毫无反应,面色苍白,双眼紧闭,由两个穿着紫色铠甲,手持巨型斧头的侍卫押送到一张黑色石椅前。
石椅上坐着一个身着黑衣,体态修长,面貌俊朗的男子。他举起沂新特产的玻璃酒杯,伴随着喉腔地涌动,腥红色的液体滑入口中。
“解伯,现在是什么时候了。”黑衣人的声音非常柔和干净,犹如歌伶轻吟的优美曲调,让人身心愉悦。恭敬地站在石椅一侧的谢天语重新为黑衣人填满酒杯,“回主上,碎灵洞的夜叉蝙蝠刚刚出来觅食,坠神崖上也传来了异魔狼烦人的嚎叫,现在已经是午夜了。”
黑衣人轻轻晃了晃酒杯,红色烈酒像血液一样在黑暗中愈发刺眼。“小风,红尾已经许久没有和你亲近了吧!”他的声音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力量,使原本还在昏迷状态的沐风瞬间苏醒过来。
“主上……”沐风口中还向外泛着鲜血,看向黑衣人时脸上露出了既恭敬又恐惧的表情。“红尾大人根本不屑于吃我的血肉,请主上另选刑罚。”
黑衣人白皙的面庞上做出一道极为温柔的微笑,他将手指伸入酒杯中,腥红的烈酒霎时间消失不见。“几个灵生境的小鬼没有铲除也就算了,毕竟原本整个计划的展开点也并非东陆。可是,为何连它也没有带回来,难道闲暇了几天让你连一口棺材也抬不动了吗?”他的声音虽然依旧那么平和,没有一丝激动的情绪。可是当音波传到沐风周围时,他的胸口犹如被剧烈冲击的拳头击中一般,深深地凹陷下去。
月光照亮沐风苍如死灰的面庞,在鲜血上尽情狂舞。
“在灵生境就开辟出了次元空间?真是个奇怪小子。”黑衣人默默地说道:“他叫做……暮君对吧!如果他的姓与你相同,那真是再有趣不过了。”
沐风狠狠地说道:“如果真的姓‘沐’,下次见面我会给他一个痛快的。”
“玖林。”黑衣人话音刚落,上方黑暗中便落下了一道身影。墨绿色的披风将他全身包裹在其中,黑暗里看不清他的容貌。
“主上。”玖林言语直接,丝毫不拖泥带水。
“鹭台会画一张名为‘暮君’的肖像画。现在开始,血鸠组由你统帅,依照画像,在整个东陆寻找那个名叫‘暮君’的少年,然后把他邀请到帝魔殿。记住了,是邀请。我可不想跟死人在同一张桌子上用餐。”
“是,主上。”玖林道。
“解伯,龙睛回来了吗?”
中年人点了点头道:“我们在千钰国的计划已经全面展开,现在到了收尾阶段。龙睛的任务已经全部完成,现已在待命。”
“告诉龙睛,无论用何种手段,也要查明那‘幕君’的来历,我要让他一丝不挂地站在我的面前。”黑衣人手中的玻璃酒杯开始石化,与此同时,押送沐风的两名侍卫身体也在慢慢石化,最后完全成为两尊石像。
“你的血脏了我心爱的地板,他们不该带你来这里。”
神风阁,驭兽广场内。
“紫照楼到处找不到你,还以为你偷偷溜走了呢,原来是在这里!”风清儿看着有些气喘吁吁,傲人的胸部微微起伏,美目微怒并娇嗔道。
幕君目不转睛地看着场中央的石台,夜晚的风将他湛蓝色的长发高高撩起。“在没有得到冰碧极峰藤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神风阁的。清儿师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把风涌打伤了,三长老已经找到父亲那里,态度强硬地要求父亲把你关押进苦刑堂。”
“三长老?他和风涌又是什么关系。”幕君轻笑道。
凤清儿说:“三长老共有两个亲传弟子。一个是被称为园丁的风绝,另一个便是青獒风涌——他的驭兽是一只达到灵兽白阶的星雷青獒。”
“青獒?”幕君冷笑道:“果然是一条只会胡乱咬人的疯狗。不过我倒很是好奇,那风绝为何会被称为园丁?难道风大叔把神风阁的后花园交给他管理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