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川惊讶的“咦”了一声,脱口而出道:“这不是昨天那个山贼少女吗?”
“啊!你说什么?”小晏听懂了,却明知故问!
“哦,错了错了,是昨天说我们是山贼的那个少女。”石川逐字逐句的纠正着用词。
穆清仍默默地坐着,小晏却走到了窗边,跟着看起热闹来。
窗外,街灯明亮,那少女一身紧身窄袖的低领紫衣裙,外罩一件浅蓝色马甲,正蹑手蹑脚的,悄悄尾随在一个高大的灰衣人身后。
看样子,她是在跟踪那灰衣人,眼看着就要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小晏,你说这小姑娘不会又是只身一人前去吧?”虽然一直在说那小姑娘张狂,还被她讽刺过,但石川却是真的很担心她会吃亏。
望了望街道上,小姑娘的护卫影子也没见一个,小晏摊开双手道:“很明显啊,就她自己一人!”
“哎呀,我就说嘛,这小姑娘太年轻气盛,肯定要吃大亏的。”石川莫名的着急起来。
“石兄,你想去看热闹,尽管去,不用找借口的。”早看透了石川那想看热闹的心思,小晏豪不犹豫的揭穿了他。
“好呢?”话音未落,石川一个纵跃,就从窗户跃了出去,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直到此时,穆清才动了动坐得直直的身子,看着小晏望向自己的眼神,虽有些不情不愿的,但还是站了起来。
他知道,石川爱看热闹,小晏当然也爱看,就等着自己了。
两人下了楼,随石川走的方向赶了过去。
少女跟在灰衣人身后,石川又跟在那少女身后,越走越远。
到了城外一土坡处,灰衣人突然就不见了,紫衣少女正着急,突然从树后蹿出一人,手拿折扇,遮住面部,冷冰冰的站在紫衣少女身后,眼神阴鸷。
猛的转过身来,警惕的看着灰衣人。
“为什么要跟踪我?”灰衣人眼神阴沉,连说话的声音都是恶狠狠的。
“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你走得,本姑娘也走得,凭什么说本姑娘跟踪你呢?”紫衣少女也不躲避,直接就怼了回去。
“这条路,你还真就走不得!”灰衣人冷笑道。
“本姑娘偏要走!”紫衣少女也冷冷的回道。
“你要找死,小爷送送你,给老子让开!”说完,张开大掌,当胸就向那少女拍去。
谁知那少女身形飘忽,轻轻松松的就侧身避开了,飘到了土坡边沿处。
此时,月色流动,照亮了土坡背面。
土坡后,静静然肃立着一大群黑衣人,正凶神恶煞的看着那小姑娘。
“唉呀,不好!”石川一声尖叫,看到那小姑娘前有狼,后有虎的,生怕那小姑娘会吃亏。
他不加思索,一个纵跃,从躲藏的树上飞了出去,落在了小姑娘的身边。
“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紫衣少女很是诧异。
“小姑娘,你的护卫呢?”石川没有回答,却贴近她的耳朵,神神秘秘的问她。
“没带,人多,容易被人发现。”回答干脆利索。
“啊!那现在怎么办,就我们两个人,可打不过他们这一大帮人哦?”石川故意吓唬她道。
“傻子才会同他们打吧?打不过,就跑啊?”话未说完,人已经轻飘飘的斜飞了出去,口中还叫着,“你还不快跑?”
“你,我!”石川差点气晕,闷闷的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石川是谁?
京师第一名捕!第一高手!
他的字典里,可从来没有“打不过”这个词,更没有“打不过,就跑。”这句话。
还有,小姑娘转身就跑,比谁都跑得快不说,还直叫自己也快跑,这反应,倒也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原本以为,小姑娘张狂,莽撞,谁知道她比兔子还精,还小心,一见着危险,就溜得没影了。
所以,石川还有点气闷,觉得自己看人的眼光,不太准。
“哼,她倒跑得快,老子这火都没地儿撒了。”灰衣人突然恶狠狠的,就向杵在原地的石川走了过来……
“唉,石川叹了一口气,完全没有了动手的兴趣,等那灰衣人走近了,也没见他有何动作,那灰衣人突然就停了下来,低下头后退了几步,石川径直走了过去。
石川走后,那灰衣人赶紧带着手下就闪人了。
三丈开外,一棵大树下,石川找着块石头,一屁股坐了下去,不停的叹着气。
“你唉声叹气的干嘛,又不是没叫你跑?”紫衣少女从树上跳了下来。
“唉——”石川又接着长叹了一声。
“如果你不告诉他,为何要跟踪先前那人,他就会一直叹下去的。”
小晏和穆清也从树上的隐身之处跳了下来,笑着说道。
紫衣少女显然很惊讶,树上还藏着别的人,而自己刚躲在树上之时,却没有发觉。
没有慌张,只镇定的问小晏,“为什么?”
“因为啊,他不知道自己帮的是好人还是坏人,正在后悔呢?”
“哼,老套,又是激将法。”紫衣少女鼻子一哼,转身就走,却一边走一边对小晏道:“本姑娘可不是什么好人,有种的话,明早上去东城百里巷的百草园看看吧!那里就关着好多好人呢!”说着,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又留下三人,面面相觑。
一个小姑娘,竟然问三个大男人,有没有种,够不够胆,这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挑衅啊!
还有,刚还说小晏老套用激将法,可一转身,自己也用上了!
“明早上真的要去吗?”石川问小晏。
“明早上真的要去吗?”小晏问穆清。
穆清没有回答。
看着两个磨拳擦掌,跃跃欲试,有胆有识还有种的爷们,言语会显得很苍白。
……
第二曰一大早,三人便来到了百里巷的巷子尽头,一座比较安静宽敞的大院子前。
门匾上书:百草园
院门半掩,三人推门而进,院里满是草药的药香味。
晨雾淡淡,院内宽敞的空地上有数十个孩子,男女皆有之,大多是十来岁的模样。
有几个男孩在来回的翻着跟头,还有两个在踢腿,女孩子们则在一旁练着甩水袖,另两个扯着嗓子在“依依呀呀的”吊嗓门。
突然就热泪盈眶的小晏,望着这熟悉的场景,仿佛看到了年少时苦苦练功的自己,便呆立在原地。
唱戏之人,都是打小就练起的童子功,冬练三九,夏练酷暑,唱做念打舞,样样都得下苦功夫,往死里练。
小晏是唱生的,自小那耗顶,踢腿,翻跟头,飞脚,旋子,扫堂腿,那是正着练熟了,就反着来练,好在他天资聪颖,又有名师指点,这才成就了日后的文武双全之名家。
小晏的热泪盈眶,穆清看在眼里,当然也明白他的心情,伸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微微一笑。
此时,从屋里走出来一个年轻男子,样貌英武。
他见着小晏三人,赶紧走前两步,恭敬的对三人抱拳见礼道:“在下秦怀玦,见过各位兄台。”
原来是云台戏班一生一旦中的武生,秦怀玦。
四人便相互寒暄见礼后,就在院中石凳之上坐了下来。
当然,三人皆隐藏了真实身份,只说是来蜀州游历。
石桌上,已经备好热茶,还有几味点心。
“这是小姐吩咐一早要备好的,说是有贵客前来。”秦怀玦见三人诧异的眼神,微笑着道。
“呵呵,还好,这次把我们当贵客了。”石川讪讪笑着,不被人当成是山贼的感觉可真好。
见小晏的目光仍然望着那群孩子们,秦怀玦又笑着道:“瞧这些孩子们,都不唱戏了,但这功是见天的照练着,一天都不曾落下的!”
“秦兄,这些孩子是童伶吧!”小晏将目光从那些孩子身上收了回来,轻声问道,秦怀玦轻轻点了点头后,两人又不说话,又转头望着练功的孩子们。
“什么叫童伶?”石川是在识得小晏之后,这两年才会随着穆清偶尔去听戏,但也仅限于武戏,旦角之戏也极少听,除了知道是人都知道的女子不能唱戏外,童伶更是第一次听闻,故大惑不解的问道。
秦怀玦听石川如此问,恭敬的答道:“石兄有所不知,如今虽禁女子唱戏,但并未禁女童唱戏,故有些戏班便会起用童男童女唱戏,以此来吸引观众。”
“先帝年间,京城有一叫春台班的,就是打着童伶这个噱头吸引观众,一时名声大噪。”小晏也接着说道。
“哦,我还真就第一次听说!”石川平常的精力,都落在案子上,又不喜娱乐,哪里会知晓这些呢?
“呀,你看这些孩子,不过才十来岁,就能登台了,那不得刚会走路就得开始学唱戏了。”石川很是惊讶又接着说道。
“都是些可怜的孩子,不是人贩子拐卖来的,就是家里贫穷没饭吃才卖给戏班的,平常人家,哪里能舍得孩子来遭这份罪呢?”秦怀玦悠悠的叹息着。
“秦兄,你兄长怀玉呢?是有事发生吗?还与这帮孩子有关系,对吗?可否说来听听?”
从见到这群孩子们开始,小晏就知道,在他们身上,一定有事情发生了,再联想到昨夜那少女的行为,才会如此发问。
“我兄长他,在几日前就失踪了……”秦怀玦的脸上,满是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