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放里,官方特意显示了虫虫半透明的身影,好看清她的行动。
本来正面四打四,千里和西陆一拖一,两边都打得正嗨,虫虫不知受了啥刺激,说溜就溜了。
潜行状态中的她,不声不响地,凑到了千里和西陆附近。
也就是在这时,千里正被西陆“逼”得一点点远离大部队,往偏远的旮旯里钻。虫虫不远不近地跟着,跟着,跟着……任那边无咎被压制得多难受,这边千里被追赶得多狼狈,她都无动于衷,仿佛与己无干,像个看客般,就是不出手。
“虫虫很沉得住气啊!”桃之夭夭说。
“对,”薇薇说,“一直在暗中观察,等待机会,这等得确实够久。”
“要换我早憋不住了,”桃之夭夭说,“她就是静静地看你装逼……”
“哈哈哈——”选手席的33忍不住笑了。静静地看你装逼,可以的,这很虫虫,也就她有这境界,换33也憋不住。
虫虫这种做法,在职业级别的赛场上,还是成功了的前提下,是惊艳的战术,要是失败了,或是在玩家层面的队伍里……她不被喷出翔才怪。
可不,队友在浴血奋战,你特么在旁边看戏?
猥琐的代价很大,这是虫虫长久以来的体会。
激战之中的每一秒都关乎着胜负,她却要花上大量的时间去当一个局外人,不参与其中,只为了等待最好的时机。这期间,万一队友撑不住怎么办?万一她错过机会,出手太晚怎么办?万一她估算失误,出手太早,又怎么办?
排位赛的几个月间,虫虫就一次又一次地体验到了惨痛的教训。
不记得多少次,她要么等得太久,出击时队友都残得差不多了,要么过于心急,导致自己反被围攻,成了突破口。她很抑郁,千里却告诉她,没有什么战术是完美无缺的,自己喜欢,或觉得适合自己,就大胆去尝试,努力去练习,直到掌握得炉火纯青。
竞技的领域里,哪怕是被称为天才的大神,训练时间也不会比其他任何一个选手要少。
在评价过虫虫的所有人中,千里是唯一一个将她定位为机会主义者而非猥琐流的,这两者看似相近,仍有其区别。千里从她身上看到了机会主义者的特质,那种准确地感受并把握住最佳时机的能力。
“桃爷觉得今天的MVP会是谁呢?”薇薇问道。
“嗯……虫虫主动配合千里抓人这一点值一万块,而千里的千里收人头也值一万块……这不好说,都有可能。”桃之夭夭说。
“桃爷学聪明了,不肯毒奶了?”薇薇笑道。
“这什么话,我又不是毒奶专业户。”
“你不是吗?网上都封你为毒桃了。”
“别瞎说,我不承认啊——哎,MVP出来了,果然是千里!”
千里又站到了台上,接受赛后采访,主持人问出了一个很多人都很关心的问题,“今天这一场,你一直和西陆互相骚扰,后来虫虫抓人,你再收残血,这过程中你没有时间使用鹰之眼吧?那你是怎么准确地击中西陆的?”
鹰之眼需要定点凝神,这是常识。
“嗯,”千里想了想,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瓜,“野兽的直觉。”
“……啊?”
“西陆那家伙今天人品不好,不能怪我。”千里说,“一切都是天意啊。”
选手席里的西陆差点想冲上去和他拼命。
“不是吧?千里意思是运气?”采访结束后,薇薇难以置信道。
“运气不是没有可能,这事情很难说的是吧,”桃之夭夭说,“不过呢,我认为千里真正的意思是,那一箭是结合了长久的经验和意识判断出西陆可能的去向,再大胆盲射的。”
桃之夭夭猜得不错,那确实是千里急中生智的尝试。“哈哈哈哈哈哈——”回到选手席的千里笑得底气十足,“我是不是很厉害?”
“是是是,给你奖励一朵小红花行了吧。”修罗没好气。
千里神秘兮兮地看向无咎,“胸罩没掉场上吧?”
“……你要是再提这个梗,”无咎冷漠道,“今晚回去我就给你戴个胸罩。”
“需要资助么。”虫虫忽然插了一句。
“啥?!”蚊子讶然地看了看虫虫,又看了看千里,痛心疾首地摇头,“唉,傻人有傻福啊。”
“喂喂喂,你不能这么不讲规矩啊!”千里抗议。
“跟你讲什么规矩。”无咎不为所动。
“33,”千里果断求助,“今晚跟你换房。”
“不换。”没想到33脱口就道。
“为什么?”
“大神,你自己作啊。”
“……33你叛变了!彻底叛变了!”
六人嘻嘻哈哈地下线,自己的比赛打完了,而且是二连胜,一身轻松,就等着一起看今晚神之光和奇迹的世纪之战了。他们欢喜别人愁,纵横的大本营里,此时一片肃然。
会议室里,大屏幕上正播放着他们和吾名之族的团队赛,由教练李堂主持战后会议。“西陆,你这里追得太心急,脱离战场了——”
李堂整体分析了一番,还是点名批评了西陆。
“可是,”西陆直直地看着李堂,“不是你让我一直盯着千里的吗?”
“是让你盯着他,可没让你脱离战场啊,这个战术的目标是限制千里的远程骚扰,把他的作用降到最低,你自己也不能切断和团队的联系啊。”
“但是那时候有单杀他的机会啊——”西陆说。
“你能单杀他?”一直沉默着的副队长常明冷不防地开口了。
西陆怔了怔,转向常明,“我觉得——”
“你觉得?你觉得什么?”常明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你觉得你能单杀他所以你去了?都可以自己胡来还要战术干什么?要教练干什么?”
现场倏然一片死寂。
西陆不知该说什么,其他人是不敢说什么。空气里弥漫的火药味,估计再来一点火星就能爆炸了。
“咱不是这个意思,”李堂连忙解释道,“不是指这一场问题肯定就出在你身上,比赛输了有各方面的原因,但不够完善的地方,我们就得反思一下,尽量排除不确定因素,哪怕把可能导致劣势的概率降低一点点都好……”
之后,西陆除了应几声以外,就不发表什么意见了,常明也不再说话,沉闷得快要窒息的会议好不容易才结束了,连李堂都长出一口气。
“哎,”李堂来到常明房间,一进去就烟雾缭绕,赶紧关上门,“你咋又抽了?”
常明没理会他,看着窗外,吐口烟圈,往烟灰缸里抖了抖灰,才道,“我当初一定是脑袋被门夹了才会来纵横。”
李堂笑了笑,“这里也没什么不好。”
常明呵了一声。
“看开点,”李堂坐到他身旁,“咱战绩还过得去嘛,进前八还是有希望的。”
“没你看得开。”
“西陆他还小,你别跟他太计较。”
“嘿,”常明瞅了瞅他,“你这言论活脱脱熊孩子家长啊,他还只是个孩子,我就不能计较了?我是他老子还是他是我儿子?”
“孩子多好啊,西陆的境界你还做不到呢。”
“我还真做不到,”常明一耸肩,“你以为我来这谈梦想来了?梦想也得有粮食支撑啊朋友。”
“你看你,负担太多了。”
“你没听过那句话吗?你觉得岁月静好,是因为有人为你负重前行。”
“我去,”李堂一推他肩膀,“啥时候喝起鸡汤来了?”
“得了,”常明把烟头摁熄,“你甭担心了,我承诺,以后不当众怼他了,成不?”
敢当众怼队长的副队长,估摸也就纵横有这画风。
“你这话,难道私下去怼?”
“他只要不惹我,我私下怼他干嘛。”常明不以为然道。
他看不惯西陆这会长,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应该说,从他来到纵横的那天起,跟西陆就不太对付。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么神奇,西陆在公会上下人缘挺不错的,常明本身也是个稳重的人,不怎么会得罪人,两人若纯粹是点头之交,大概不会有什么矛盾,要命就要命在,他们管理着同一个公会。
没多久常明就发现,西陆对管理这门学问,没有一点概念。
一点也没有。
老板请常明来干什么的?整顿公会的。西陆还是会长,可全世界都晓得西陆不管事,实际的管理权在常明手上。
一个组织最可怕的毛病是什么?政令不一。常明整改得差不多了,人事也都安排好了,眼看公会上下井井有条,各司其位,安安心心回去睡个觉,再上线,就懵逼了,西陆随口一句话,就把他的成果撕开了一个口子。
一开始常明都默默地忍了,只好查漏补缺,重新再来,可西陆死性不改,三番五次挑战常明的底线。量变引起质变,让常明不得不重视这个问题的,是一个员工的出走。
那是一个他很欣赏的干将,自己亲手提拔培养的,有一天,这哥们跟他说,他受不了了,他要跳槽。
常明吓了一跳,干得好好的出啥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