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已至,日暮西山。
残余的温度上,人群三三两两地从矿洞里四散,拖着长长的斜影走向远方,带着疲惫的身体回去休息了。
可是在这些人里,并没有葛叔和肖然等人。
这却是很平常的事,作为领导者和管理者,他们有理由去完成比他人更加繁重的工作,来检查那些人各自的负责的工作区域。
即使现在并不是葛叔的正常工作时间,但这不代表他就不愿意多出一份力了,毕竟他下次值班因为特殊情况轮空,总得对得起自己和他人。
日夜轮换,大地的沉静依旧,笼罩了天空十几天的光芒渐渐隐暗。
月球上的昼夜就是如此,那灰蒙蒙的阳光沉没于远方的地平线,再待升起,就要过上几百个小时的时间。
和白昼阳光黯淡无光的时候不同,夜晚的星光虽然不可能亮及阳光,透过人造大气却显得比一般明亮,溢散在近乎荒芜的土地,带来了一丝朦胧的圣洁与神秘。
“又到了晚上啊,呼、呼……比起白天来,还真的是要冷得多。”葛叔的粗矿声色打破了这个景象的毫无生机的寂静,一个壮硕的汉子从低矮的矿洞爬出,身后同时还跟着好几道身影。
身影中的其中之一不难看出是谁,稍稍瘦小却精悍有力,也非肖然莫属了。
“城区里的家伙们在这样的时候最是享受了。”肖然用手轻轻地拍抚着自己隐隐有些酸痛的关节,语气中难得带了点嘲弄,随后又变得严肃起来,“走吧,我们回去,太晚的话老先生就该睡了。飞船的事情你们早些时候也都知道了,现在先不急,到时候我和葛叔再跟你们作一番说明。”
肖然话语说完,便迈开步子,快速地越过葛叔的身形,带头朝前快步走去。
……
一个小灯泡挂在房顶,忽闪着坚持释放自己生命的余晖,还是那间破旧的小屋子。竹椅上,一块块的破布交错着盖在莫老先生的身上,莫老先生安静地躺着,两眼微眯。
莫老先生身旁,端坐着一个壮硕的中年大汉,他的额上包裹着一条粗破的头巾,黝黑的强壮的身形粗壮高大,两只大手随意地搭在椅子两旁,大胡子茂密微卷,显得野性十足,必定也就是葛叔无疑。
四散处在房间里的,除了葛叔之外,另有五人。
肖然还是坐在那阴影里的小凳子上,锄头被放在脚边,两只手搭在膝头上,看似随意地坐着,但依然透露着不容置疑的冷厉与认真。
其他两人,王姓兄弟不算,都是像葛叔一般,在这个地方已是可以作为很有资历的老一辈存在了。
一人席地而坐,花白头发在这样的地方与生活压力下依旧梳的整整齐齐,工作过后不免有些脏脏兮兮的衣服也理地如自己的头发那般整齐,眼眉间看得出已年龄不小,整体面容却显得很是年轻,称俊秀不是,而是有一种属于男人的经历风霜后的独特魅力。
另一人的头颅上除了眉毛之外,便再无多余的发丝,眼神有些凶煞,双手盘起靠在房间的门旁,裸露出的皮肤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各种各样繁杂的纹身。
王姓兄弟一个叫王浩,一个叫王杰,年龄都很小,大概十六岁上下,与肖然相差无几。王浩是哥哥,而王杰是弟弟,两人身为一对双胞胎,外形和衣着上几乎没有任何差别,鼻子有些大,颇小的眼睛囧囧有神,大众模样,破烂的军绿色外套穿在身上,里面是普普通通的工作衬衫以及军绿色的宽裤还有皮鞋,有些不自然地站在房间的一端角落里,显然很是紧张。
两人与从小在这里长大的肖然不同,是前几年从地球的一所孤儿院来的。
“说吧,怎么了吗。”莫老先生半闭这眼睛,看不出内心有什么波动。
面对老先生的问题,自是由肖然来回应。
“今天我准备去矿洞的时候,葛叔却先过来找到了我,他说他还有王姓兄弟在矿洞里挖掘到了一样东西,我去看了,很震撼。”肖然的眼睛没有看向老人,而是细细盯着脚前地板的某处。
“震撼的东西?你也不知道是什么是吗,肖然。”老人看向抬起头的肖然。
肖然只是沉默着没有作声,或许这就是一种默认的方式。
过了几秒,老人又开口了:“那么,是什么东西呢。”
“是一道金属的门框,而且它大得离谱,纹理也十分精巧。”肖然缓缓说着,“我们一致认为,在它之后,是整整的一艘飞船。”
莫老先生的眼帘抬起,不再是刚刚那样自若的模样,伴着沙哑与停顿地问道:“飞船?你们发现的金属的门框有多大?上面的纹路是什么样子的?”
肖然听罢,看向葛叔。
葛叔自然心领意会,接过说道:“我发现的时候和王浩王杰一起测量过,这扇门是倾斜着嵌在岩层之后的,如果按正立的长度来算的话……大约有12米的高度,宽5米。我从未想过自己能有一天看到这样庞大的飞船的金属门。那扇门上的纹路都是一些平滑的类似于结晶体的东西,没有规律地遍布了整个门面,如同血管,但却有一种很独特的美感和规则感。那些纹路要是反映了我们手电的光,还会发出淡淡的蓝色光芒。”
“这样的东西在政府的眼里,也一定是他们想要争取得到的东西吧。”那靠在门口的纹着纹身的中年光头汉子在葛叔说完话后,补充了一下自己对于这件事的看法。
五人之中,除了王姓兄弟、葛叔和肖然,他与另外一位在后来也都亲眼目睹了那扇金属门的真迹,当时刚开始也是感受到了什么叫作真正的哑口无言。
“但是,只要我们不让它被政府的那些人发现,说不定……这个东西会给我们带来难以相信的好处。反正政府的那些人也几乎从来都不过问我们,不是吗,郭清兄?”席地而坐,梳着整齐的花白头发的那人平淡的说道。
这里的人,除了王姓兄弟之外,都是能经历得起风风雨雨的人,包括肖然。
“刘叔……”肖然停顿了一会儿,右手一直在自己的腿上轻轻敲打,“……有个比较关键的地方是……我们毕竟还是有很大的工作量的,就算决定去对这飞船有所挖掘和了解,可如果投入的人力多了,我们可能就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
“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郭清,也就是那个靠在门旁纹着纹身的看起来凶煞十足的人,以一种较为暴虐急躁的语气的说道。
郭清将自己的两臂放下,将手拍在门框上发出了重重的响声,说道:“我们何止是这样,也就是最近几年才可以能够达到每年的矿产标准,好不容易状况好转了不少。现在呢,发现飞船的这件事,难道不是一个非常不稳定的变素吗!”
“所以,郭清兄你便是想要……如此安于现状吗。”叫做刘生的那位一丝不苟的中老年人,衣服的扣子紧紧系在脖前,“不论状况是好转了还是怎么样,我们的处境从来就没有变过。哪怕……这次我们真的发现了一艘蕴含了尖端科技的飞船。”
郭清的脸色上又看不出鲁莽与冲动了,此时面对刘生所说的话语情绪非常平和。”因此,我们才没有必要做这些事。“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刘生温和的目光看向郭清,颇有深意。
“怎样都好,总之对于我而言……没有意义。”郭清身上的那股轻佻和略有粗暴都隐而不见了,“这样的事物我已经没有必要去寻找了,飞船这种东西,无论如何,总之我是没兴趣。“
“反倒是你,刘生,为什么你会抱有这样的态度?”顿了一会儿,郭清轻轻撇过去的头又迅速地转了回来,问起了刘生这样的问题。
其实他并没有说后半句,在这些人里,除了莫老先生以外,就数刘生最年迈了,在这个曾经荒无人迹的地方所生活过的时间与经历过的绝望定然也比他人多得多。所以郭清很奇怪,他认为自己,以及刘生,他们俩的将来不会有什么改变的了,与其挣扎,不如接受。方才开头的几句话语不过是想表达一下自己对这件事的不看好和反对。
这次的对于飞船的发现,说真的,除了震撼以外,它又能带来什么呢?如果是好事,它更多的可能是真的不会有多好,反而会有一些技术上的危险。
如果是坏事,有了政府的参与,几乎可以确定,他们将万劫不复。
现在这样毫无意义地去探索,所影响的,有的只是拖慢矿产资源的工作进度这样的负面效果。
“这原本就是我应有的态度。”刘生却不怎么想,他的腰板挺得笔直,一根灰白的头发缓缓与空中飘然而落,回应郭清的话,“我已经看惯了一成不变的风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