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土地几多，郡县几多，人口几多，男丁几多，妇女几多，可战之丁几多，年产粮食几多？
这样的鬼问题，整个朝堂，没有一个人能精准的答应出来。
也不可能有人能精确的答出来。因为要弄出精准的数字，这将是一个非常的庞大的工程。也绝非一人之力可为。说白了，这就是人口普查啊。而且，比人口普查更艰难。还要涉及土地……
这难度，简直不是一般的大。
这绝对不是一个正常的人类所能够做到的事情。
而卫鞅，则是慢悠悠的从袖子拿出一张图纸。清了清嗓子，在众目睽睽之下，郎朗念到：
“秦国现时土地，一千三百四十六里。”
“秦国现时可耕土地，八百九十六里。”
“秦国现时郡县，四十七个。民寨一千九百五十六个。”
“秦国现时总人口，七十五万三千六百五十一人。”
“秦国现时老弱妇孺，六十二万五千九百四十六人。“
“秦国现时十五岁以上，三十五岁之内的精壮男丁十二万七千七百零五人。”
……
说到这，卫鞅抬起了头，看向在场已经惊呆的众人。
然后微微一笑：“诸位，还要听更详细的嘛？”
众人已经听傻了。
这是什么样的神人，能将秦国调查的如此详细。这尼玛是人类能够做到的嘛？
这绝对不可能。
朝堂之内沉默了，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说话。
太史令杜挚忽然瞪着眼睛上前：“卫鞅，空口无凭，你凭什么保证，你手里的东西，还有你说的东西是正确的？”
卫鞅微微一笑：“太史令，卫鞅将每个民寨的人口数目，土地数目，都做了标记。太史令如若不信，可以亲自派人去查访。记住，是查访，而不是到里长那里直接去官文。那些官文，早就过时多年了。”
杜挚不服气的哼了一声：“秦国现在危机，我可没有那些闲余的时间去考察那些。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看来，还是不服气啊！
卫鞅偏生就是一个犟种。
他呵呵的笑了一下：“好，你怀疑卫鞅的调查不可靠。那，我就找几个让你觉得可靠的人，来让你知道知道。老世族白家少主人，白缙先生。
白家堡乃是秦国封地。那里的土地，人口数目，想必白缙先生最是熟悉不过了。
白家堡虽然每年也出粮出人出兵丁，但是，因为秦国庶民当兵，并没有军功这一说。就算是打断了腿，打没了命，也就是那么着了。
要是能有幸当到了六十多岁，实在是打不动了，回家种个田，这就是造化了。
所以说，秦国人民的当兵积极性，并不是很强。立多大的功，都没有军功，也不加官进爵。
加官进爵这种事儿，那都是给老世族的。所以，积极性不高，也是在情理之中。
终究，就算老秦人在厚道，当兵打仗不怕死，可是，连命都搭上了，却得不到相应的报酬。这换成谁，积极性都不会太高。
所以，不管哪个村寨，其实都有很多没有报到明面上的青壮年人口。
用现在的话说，就是黑户。没有户口的黑户。档案上根本查不到这些人。
而白缙是老世族，身为族长的儿子，白缙自然对这些情况了解。只不过，这都几乎是大家心照不宣的公开的秘密而已。
大家都对这个，绝口不提。孟西白老世族也好，老甘龍杜挚公孙贾老世族也好，对这个，就会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对于这些几乎是公开的秘密，恰恰，最最不了解的人，是秦国君主。嬴渠梁对于这些，并不是知道的很清楚。
卫鞅看着白缙：“白缙先生，光光是白家堡，现在应该是还有，我看看，嗯，应该是还有一万五千六百七十三名青壮汉子，是适龄青年。我说的对嘛？”
白缙闻言一愣，连忙闪烁其辞：“这，这，这我哪里知道？卫鞅你不要血口喷人。流民自古有之。不在户籍记策的也有太多人。我怎么可能知道。”
卫鞅微微一笑：“白缙，话这么说就不对了吧？要不要我现在就派出一队兵马，将这一万多人找出来？据我所之，这些人，系数在你白氏族长的授意下，耕种白氏家族的井田里。而且，不是一年两年了，有的甚至是十年了。你竟然说，不知道？”
白缙顿时瞪圆了眼睛。
他无法理解，这个刚来了没几天的卫鞅，如何对他白氏家族的情况，如此了解。事实，的确是如卫鞅所说。然而，这些人，都是他白氏家族的私人豢养的家丁。家族不会将这些人报上来的。
白缙支支吾吾：“你，你血口喷人。白家堡才没有……”
“白缙！”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支支吾吾，含糊其辞。难道，非要我派人去探查一番，你才会承认嘛？”
这时候，秦孝公嬴渠梁大声吆喝着白缙。
白缙汗如雨下：“君上。微臣不敢欺瞒君上。君上，微臣家族内，的确豢养了一些青壮男丁……”
白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而且，这些男丁，在白家内部登记造册，的确，咳咳，如……如大良造所言，数目，一点不差……君上，恕罪呀君上。”
白缙咕咚一声跪了下去。
白缙一跪，卫鞅看向孟坼和西乞弧：“二位少主人，非要等我把你们家族的底细都说出来，才甘心嘛？”
孟坼和西乞弧闻言一愣，相互看了看，也都咕咚一声跪在地上：“君上，臣有罪……”
还有一些老世族的人，也都跪了下去。
看到这些人下跪，嬴渠梁气的指着他们：“你们、你们、你们……嗨……真是不知道让我说你们什么好。秦国，大难临头，你们居然都不肯让出秦国青壮年，保卫秦国。还留着自己家私用。你们的心中，可有我这个君上，可有我秦国？你们的心，是有多自私？
今日，若不是大良造点破，我依然还蒙在谷里。原来，不是秦国不能战，而是，你们不能战。你们这些人，宁可看着秦国灭亡，也要保存自己的私利不撒手。
大良造，你全权负责一应变法事宜，赐你的镇国金剑，但有违逆不配合者，无需禀告，杀无赦，退朝！”
嬴渠梁气呼呼的丢下这么一句话，走了……
老世族们默默的抬起头，看着离去的嬴渠梁。
他们知道，这次，秦国，怕是要彻底的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