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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恐祸殃迷走祖堂山(1 / 1)

旭日东升,阳光洒进房间,晃得人目眩神迷,窗外的喧嚣声早已四起,尘世如潮涌动。叶冬翻了个身,眯缝着眼睛扫视四周,就见何烈山依旧蒙头大睡,显然昨晚他们都太累了,甚至忘了拉上窗帘。他脑子里这才模模糊糊地记起,自己一进门就躺下,之后再也没有起来。叶冬的眼睛有些红肿,猛一起身,头嗡嗡作响,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盖着的衣服,竟是烈山的外套,顺手搭在椅背上。随着他的动作,单人床发出了轻微地响动,回头看时,烈山早半躺着靠在床头,揉着眼睛告诉他,他夜里说了几次梦话,鬼哭狼嚎了几次。叶冬没有作答,心里的痛被别人看到,心情无论如何也好不起来。二人洗漱完毕,叶冬像每天一样拨打电话,电话那头还是令人失望的关机提示。就在这个时候,敲门声响起,是老刘,身后跟着醉眼朦胧的隋五。隋五显然还记着昨晚的仇,眼睛都没有看烈山一下,径直走到冰箱前面,一把拉开门,取出里面的可口可乐,拉开瓶盖,发出呲——的一声怪响,好像终于把心里的怨气也出尽,而后仰头狂灌。老刘没有理会他们二人之间的芥蒂,只和叶冬商量着今天的行动计划。叶冬不置可否,一边摆弄着手机,一边侧耳倾听。正当老刘口沫横飞,指手画脚的时候,隋五手机的铃声打断了他的意兴。电话是黄福根打来的,隋五基本只听不说,偶尔回答一句“好的”,“好吧”,就结束了通话。

众人关切地围拢过来,听着隋五像录音机一样传话,“黄福根约大家同游牛首山,东西会带在身上,到时候自然会看到。”

半个小时后,一辆白色的依维柯停在书香世家门口,几个人鱼贯而出。走在最前面的是老刘,他今天特意换了一身正装,黑色西裤,腰带系得很松,松松垮垮的挂在肚脐眼以下,其实他哪还有腰,这是中年人的通病。他上身穿着一件白色亚麻衬衣,布料很垂,随着风不停摆动。眼睛上架着一副雷朋的大墨镜,派头十足。看到几个人出来,一个黄毛跳下车,一溜歪斜地走了过来,一把打开了依维柯的车门。

随着车门打开,黄福根呲牙探出头来,脸上挂着一脸的假笑,虚情假意地招呼道:“快上车!”

几个人低头钻进汽车。黄毛吹着口哨,绕过车头,钻进驾驶室,油门一踩,汽车像脱缰的瘸马一样蹿了出去。

汽车一直向南直行,过了新街口十字路口,沿地铁一号线,在中山南路上狂奔。路上的车辆很多,依维柯车大,本该老实本分,可那黄毛一路闪转腾挪,在车辆的缝隙间钻来钻去,像一条滑不溜秋的漏网之鱼要夺路而逃。黄福根热情地讲解着,俨然是一位周到的地陪,把沿线所经地段的人文景点讲得一清二楚,不时插两个荤段子,如小剧场里的相声演员,唯恐人气散尽,可谓用心良苦。老刘还真像是出门旅游的观光客,随着黄福根的手指头,脑袋像拨浪鼓一样转来转去,并且一个劲儿地啧啧称奇。这二人一唱一和,各怀鬼胎,都抱着麻痹对手的念头,比拼着装疯卖傻。隋五靠在最后排的角落里,早酣然入睡,显然昨夜他体力消耗极大,即将开始的长途跋涉给他挤出了休息的时间。何烈山坐在老刘的后面无所事事,扭头看着窗外,早魂不守舍。叶冬挤在他的身边,对黄、刘二人的对话充耳不闻,只盘算着如何应对可能发生的局面。在依维柯的后面,还有两辆桑塔纳2000如影随形。伴随着黄福根的讲解,依维柯驶出中华门,进入雨花西路。他的话渐渐地少了起来,而他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灿烂。车出安德门,再无路可逃,只能一条道跑到黑,撞到南墙再回头,直奔宁丹公路而去。众人都开始有些躁动,就连老刘这样的老江湖都有些局促不安。路上的车辆明显减少,除了公交、旅游大巴,就是自驾去牛首山的游客。黄福根示意黄毛靠边停车,同时操起手台,呼叫后面的同伴,让把东西送过来。果然,后面的两辆桑塔纳相隔十多米远也停了下来,一个嘻哈打扮的小伙子跑到近前,把一卷像是挂历一样的卷筒,从车窗外递了进来。这一切显然是经过精心的设计,包括时间、地点都拿捏的恰到好处。老刘心中暗自赞许:“老江湖就是老江湖,出手不凡啊!在行驶的汽车里验货,这本身就棋高一招。而且整个过程选择在比较僻静的宁丹公路上完成,四周空旷,没有遮蔽物,即使有埋伏也一目了然。看来老黄处心积虑、有备而来,不打无准备之仗。”老刘仔细地算了一下,老黄一伙人,三辆汽车,差不多有十人,而自己这一方,除了隋五那只醉猫,只有三人,对抗比例接近一比三,老黄一伙稳操胜券。想到此,他不由得冷汗直淌。可是转念一想,就发觉这其中另有文章,文物交易本来是光明正大的,而老黄等人如此谨小慎微,鬼鬼祟祟。充分说明,这件文物是见不得光的。如果按照这个推测,那么这些精心的安排,就显得很有必要,而绝不是针对他们的,倒像是未雨绸缪、防患未然。想到这里,老刘嘿嘿地干笑两声,目光转向了黄福根手里的东西,心里暗骂:“好个老鬼,早晚逃不掉引火烧身的下场。”叶冬自从卷筒被递到老黄的手里,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心砰砰地乱跳,恨不得抢过来一睹为快。仿佛地图里就标注着父亲的行踪,近在眼前,这薄薄的一层窗户纸一捅就破。可是理智告诉他,要冷静,要有点城府,既然已经唾手可得,何必急于一时。

黄福根似乎没有觉察到众人神色的变化,信手把卷筒靠在椅背上,对着黄毛吩咐道:“开车!”

汽车又开始了信马由缰,可是车厢里却没有了声音,叶冬甚至听到自己吞咽口水的响动。

黄福根只沉吟片刻,就扯到了主题,“东西在这里,难道几位不想看看吗?”

到了这个时候,老刘反而显得出奇地冷静,戏谑地说:“要是不长一眼,黄总恐怕是要失望喽!只是看黄总如此谨慎,我们又怕自己眼皮子太浅,不识金镶玉!看了反倒给自己招祸!这可如何是好?”

叶冬有点佩服老刘了,他总能在关键时候给人意外之喜,令人击掌叫绝,反正自己现在是没有心情开玩笑。

黄福根哈哈一笑,更显得棋高一招,答道:“刘老板,你们要是兴趣不大也没有关系,权当旅游,瞻仰瞻仰家祖的墓,逛逛宏觉寺,也不枉走了这一遭。”

隋五癔癔症症地醒了过来,没听清楚前面的对话,只听了个结尾,打着哈欠,阴阳怪气地说:“逛什么庙啊,快办正事吧,我还想早点回去呢!”

黄福根点头,从身旁的座位上取过一张一米见方的垫板,而后打开随身携带的提包,从里面取出手电筒、放大镜和几副雪白的手套,把一切准备工作做好。然后,他才亲自戴上白手套,打开卷筒的盖,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张发黄的纸卷。那纸卷卷成一个卷轴,老黄轻轻展开,示意老刘过来帮忙。老刘连忙带上手套,轻轻压住纸卷的一侧,卷轴被慢慢地铺开,这幅让众人奔波了上千公里的地图终于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

老刘用手压住一侧,聚精会神地低头验看,黄福根招呼何烈山压住另一侧,自己抽身出来,坐到最靠车门的位置上,把中间最佳的位置让给了早已按捺不住的叶冬。叶冬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赏古董,小心翼翼,生恐稍有不慎,便会造成损坏。他不敢相信,以前都是在橱窗里、展柜中被严防死守的宝贝,此刻竟然就在眼前,而且绝不设防。看来,当贼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近水楼台先得月。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好笑。这幅古地图既不是偷盗所得,也不是盗墓而来,这个贼字显然无从谈起。只怪黄福根等人,安排得如此诡秘,让人不得不联想到这些字眼。叶冬不及细想,用手按住纸张,贪婪地审视着地图。何烈山把放大镜递给了他,同时拧亮了手电筒。这是一张大约80×60公分的古地图,因为年代久远,纸张已经氧化成黄褐色,在之前很长的时间里,这幅地图应该是折叠保存的,有明显地折痕。在地图中,大海的颜色呈现为青绿色,这是古画、古地图中常见的褪色现象。在图的右上角,有一行台阁体楷书,写着工整的七个字——“天下诸番职贡图”。在左下角落款处,另有一行密密麻麻的小字注释——“正统二年仿大元法天启运圣武皇帝《山海禹迹图》。”整幅地图没有任何名章,也没有作者的落款。叶冬又拿着放大镜仔细端详地图中的各个注释,此前已拜读过很多关于《天下全舆总图》的文章,照猫画虎,他知道该把目光集中在那里。他首先端详图中中国所在位置的东北方,在那个鸡头的附近,赫然就是朝鲜半岛,在半岛的中间标注着“朝鲜”两个字。在朝鲜半岛以北,就是中国的鸭绿江、长白山一线,标注的并非是“女真”,而是“渤海国”。在渤海国的上面是契丹,契丹以东,以黑龙江为界,东侧是“生女真八部”西边是“熟女真”,边上就是室韦。叶冬看了个稀里糊涂,又把目光聚拢在华东,西南地区,被广为诟病的“南直隶”、“湖广”醒目的出现在地图中间;在中国的海岸线外面,标注着“大明海”。在这幅古地图的右半部分,清晰地描绘出南极大陆、美洲大陆、澳洲的形状;而在左半部分,欧亚大陆、非洲大陆清晰可见。叶冬发现整幅地图中陆地面积的比例要比现在的世界地图大很多,其中有三点让他不解,其一,朝鲜半岛和胶东半岛形成的钳形地域不甚明朗,使渤海湾几乎消失不见。而黄河的入海口也并非在山东的东营地区,而是沿着华北平原的北部,直入天津港。此外,位于台海之间的澎湖水道要比实际宽度狭窄很多。同理,位于西太平洋与印度洋交界处的马来群岛与南亚次大陆几乎连成一片;而位于欧洲西海岸的英伦三岛和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并不存在。其二,欧亚大陆与美洲大陆于白令海峡相连,形成了一条自由交通的大陆桥。其三,南极大陆比现在的实际面积大了很多,纬度也比现在的位置要低,位于南极圈之外,虽然部分地区勾画得很模糊,显然已被冰川覆盖,但依稀可见山脉和河流的地貌。叶冬讷讷不敢开言,他从没有这么仔细地看过世界地图,当然难以对比判断,更何况他是一个纯粹的外行,顶多看看热闹,至于门道一说,那简直是天方夜谭。叶冬放下放大镜,用眼神征询烈山和老刘的建议。可是这二人显然已经被地图牢牢地吸引住,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

隋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趴在椅背上,伸着脖子,也是看得发呆,他嘴里喃喃道:“什么鬼东西,南极洲怎么会在极圈以外?”

黄福根得意洋洋地抽着烟,半侧着身观察着众人的一举一动,睥睨不语。哪怕众人的一个眼神,一个微小的抖动,都不会逃过他的眼睛。

见叶冬首先抬起了头,他嘴角挂着狡黠的微笑问道:“怎么样?叶公子?”

叶冬一时语塞,这叫他怎么回答,自己根本看不懂,反正觉得挺好的,即使是赝品,做的也不错。

老刘开口,语气不像之前那么镇定,问:“多少钱?你开个价吧?”

黄福根一边用手指头抠着鼻孔,一边回答:“你买?二十万!”

老刘一刻也没犹豫,“成交!”

黄福根撇了撇嘴,笑着说:“你别着急,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二十万美金!”

老刘一下子就愣住了。

隋五在一旁气不忿,嚷道:“老黄,你可不能太财黑啦,二十万美金!你以为这是金版玉书呢!你再给个实价吧?”

黄福根嘿嘿地冷笑两声,说:“要不是瞧在老叶的面子上,你们给多少钱我还都不卖呢!”

局面顿时僵住,空气都凝固起来,窒息的感觉一下子涌上大脑,老刘的脸被憋得通红。从刚才打开地图的那一刻开始,黄毛就把车速降了下来,看来这都是老黄精心预演过的。此刻,见车里起了争执,黄毛护主心切,又不能甩开方向盘替大哥冲锋陷阵,心里一急,脚下使劲,车速明显地快了起来。

黄福根马上就感觉到了,他拍了拍黄毛的肩膀,叮嘱道:“慢点、慢点,你赶着去投胎啊!”

黄毛这才意识到,连忙收油减速。汽车已经到了牛首山风景区,路边的指示牌清楚地标明了进山的路线,可是黄毛并没有下道,反而直接向南,开到了丹阳大道上。何烈山一下子意识到车开错了方向,但是马上就反应过来,黄福根的目的地根本不是牛首山,自己这一拨人看来是上了贼船。

于是,他冷冷地问道:“咱们这是要去哪里?不是去牛首山吗?”

黄福根怪笑了一声,淡淡地说:“找个好地方,把这件事谈清楚,今日事今日毕嘛,别留后患!你们几位别担心,我老黄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下道的事情我不会做。”

老刘见事情出了枝节,看来没有那么简单,他生恐损毁了地图,忙小心翼翼地把它卷起,收回卷筒,递给了黄福根。

他半开玩笑地说:“黄总,你可真是胆大心细,就不怕我们几个人砸明火,我们可有四个人呢。”

老刘的这句话看似玩笑,其实也是含沙射影地告诉对方,自己这一拨人也不是待宰的羔羊,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黄福根似乎没有觉察到老刘的话里有刺,又堆上一脸的假笑,回答道:“怎么会!都是朋友,再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嘛。”

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说什么都嫌多余,车里再次陷入了沉默。老刘用脚丫子偷偷地踩了叶冬几脚,叶冬又不是三岁的孩子,立刻心领神会,这是要他做好准备,不行就跑,或者干脆说,就是逃命要紧。

依维柯在黄毛的驾驭下如脱缰惊马,驭风而行,从丹阳大道又拐到绕城高速上,没开多久就下了道,从祖堂村路口,向着宏觉寺方向疾驶。后面的两辆桑塔纳更是寸步不离。这里就应该是祖堂山南麓,也就是黄福根说的——他妈藏宝的地方。果然是依山傍水,松林竹海,真是一块风水宝地。可是,此情此景,却让人有些毛骨悚然,周围的马路上一辆车也没有,更别说行人,绝对是一个杀人越货的好去处。

黄福根一直在左右张望,突然给黄毛下了命令,“停车,就在这里!”

依维柯一个急刹车,停在了路边。

随着车辆停稳,黄福根站起身,顺手打开车门,跳了下去,对车里的人说:“你们几位下去透透气,坐了这么久的车,腿早该麻了,抽支烟,活动活动。”

众人面面相觑,这到底是要干什么?难道是下车圈个场子,单挑,不符合逻辑啊,商人求财不求气,犯不上生意做不成就拔刀相向。何烈山带头跳下车,紧接着就是隋五、老刘。

当叶冬刚迈下一条腿的时候,黄福根一把挡住了车门,笑着说:“你不能下去,留在车上吧!我还有话要说。”

老刘一下子就急了,大骂着冲了回来:“我&你妈,你想干什么?”

后面的桑塔纳上也下来了五六个小伙子,一个个敞胸露怀,特意把胸口的纹身闪出来招摇,这副架势,不说都明白要干什么。

老黄眼睛一瞪,答道:“我有话要问叶公子,行吗?”

老刘冲上前两步,鼻子几乎和黄福根的鼻子贴到一起,恶狠狠地说:“有话就说,你要是敢动他一下,我就弄死你!”

隋五一看这阵仗,腿肚子有点转筋,结结巴巴地劝道:“别吵了,都是老白儿,看在我的面子上,就少说两句吧。既然老黄有话要问小叶,就让他们说。老黄,你可别耍把戏呀,我隋五在南京城也是有一号的。”

烈山一把拉住老刘,三个人退出去十米左右,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依维柯。黄毛左手拿着一包软中华,右手举着打火机,给三个人敬烟。何烈山不吸烟,摆手示意。

黄毛嬉皮笑脸地给老刘点烟,劝道:“大哥,我知道您仗义,不是您想的那么回事。咱们抽支烟,一会就往回走!”

隋五在一旁帮腔:“就是啦,有我在,他们不会怎样的。老刘,你不信旁人,还信不过我吗?”

老刘叼着烟,斜眼冷笑。

见众人远远地闪到一旁,黄福根也钻进汽车,随手一把关上了车门,车厢里就剩下了他和叶冬两个人。叶冬不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一脸的茫然,手足无措,心里默念,“冷静、冷静。”黄福根倒显得态度温和,递过去一支烟,给叶冬点燃。两个人闷头抽烟,一时静默无语。两口烟下肚,尼古丁发生了奇妙地化学反应。叶冬突然神清气明起来,事情到了这一步,不正是他想要的吗!父亲的失踪绝不是无风起浪,这不是,风来了!有风好借力,送我上青天。想通了这一点,一种气定神闲地感觉由心底自然而生,他的脸色一下子和缓如初,他甚至向后一靠,仔细地端详起黄福根的表情。

老黄突然开口问道:“你父亲是不是在河南有一个表弟?”

叶冬暗笑,答道:“我家的表叔数不清,没有大事不登门。黄总,你恐怕搞错了,我只有一个姑姑,就住在北京。其他的远亲从不走动,我没听父亲提起过,在河南还有一位表叔。”

“你们叶家的老家是哪里的?”

叶冬摇头苦笑,答道:“北京,户口本上是这么写的,如果你问的是祖籍,这恐怕得问问我爷爷了。不过,我也没见过我爷爷,在我还没有出生的时候,他老人家就已经过世了。”

黄福根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又问:“你是学什么专业的?”

“明尼苏达大学双子城分校临床心理学。”

“你父亲今年高寿?”

“1948年生人,今年58岁。”

“你的生日是?”

“1981年11月6日。”

“你母亲还好吗?”

“我母亲早就过世了。”

叶冬突然愤怒起来,因为黄福根提到了母亲,这是他心底最深的隐痛,触碰不得。

黄福根盯着他,这一切都没有出乎自己的意料,于是神态反而放松了下来,接着说:“你看看这个,能认识几个?”

说着,他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小心翼翼地翻开,从里面抽出一张照片,递了过来。叶冬接在手上,仔细端详。照片很老,估计拍摄的时间比他出生还早,照片的背景是一片戈壁荒原,一辆军用卡车停在其中,在卡车的前面,一拉溜儿站着五个男人,其中有三个是穿军装的,另外剩下的两个,也穿着军绿色的军装,但是没带帽子,也没有领章。叶冬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两个人之中,其中一人便是父亲。

他不由得发出惊呼,“我父亲!”

“你再看看,还有你认识的吗?”

叶冬又逐个仔细观看,最后终于发现了,一个年轻的像个孩子一样的黄福根。

“你?怎么是你?”

老黄面带笑容,声音不像之前那样油腔滑调,一本正经地说道:“是我,我那年19岁。”

接着黄福根就讲了起来,这大出叶冬的意料。

“1977年,我参军入伍,加入了兰州军区的一支部队。经过一年多的学习,我成为了一名汽车兵,专门负责运送物资。起先我们以为就是给各驻地的部队运输给养,后来时间长了才知道,我们提供物资保障的对方并不是一支部队,而是一支科学考察队。后来因为工作需要,而我又属于政治上过硬——家境清白,根红苗正的那一类人,于是很顺利地签署了保密协议,加入了进去,我的主要工作就是帮助科考队运送人员和物资。时间到了78年底,科考队在甘肃省高台县合黎山南麓,靠近黑水河流域有了惊人的发现,挖掘出一座史前人类的细石器文化聚落遗址。所有的人员物质全部集中在那里,从科考队员兴奋的表情可以感觉到,这次的发掘至关重要。因为我签有保密协议,后面的事情我不能讲给你听。我就是在那个时候结识了你的父亲,并且成为了生死与共的好朋友。这张照片也是在那个时期拍摄的。”叶冬安静地听着,他没有打断黄福根的讲述。老黄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接着说:“这些年我一直没有中断和你父亲的联系,知道他有了你,也知道他为了你,去帮刘胖子做些文物鉴定的工作赚钱糊口。你父亲活得清苦,我几次寄钱给他,都被他给退了回来。有几次,我邀请他南下,到我这里找点生意做,他推脱说离不开你,都婉言谢绝了。我知道他没有说假话,搪塞我,至少在事业和你之间,他选择了你。”

听到这里,叶冬鼻子一酸,潸然泪下,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了下来,哽咽地说:“根叔,您别再讲下去了,我知道。”

哽咽半晌,他咳嗽几声掩饰过去,问道:“根叔,我实话告诉您,我父亲已经失踪了,很可能和这幅地图有关系,您能给我讲讲关于地图的事吗?”

黄福根没有惊慌,老叶失踪的事他应该早就知道了.

他长叹一声,说道:“好吧,我全告诉你。一年前,我去河南洛阳孟津县平乐镇金村一带收货,那里是东周王陵故址的所在地。在平乐镇所辖的金村、翟泉那一带的村子里,农民都不种庄稼,十户人家里面有九户以盗墓为生,他们手里自然都藏着不少的好东西。因为不是第一次去,所以轻车熟路。听村子里的人讲,村里有个孤寡的老头子,没名没姓,大家都叫他石头爷爷,这个老绝户手里有些宝贝,从来不肯拿出来给别人看。我好奇,就跑到他的家里,进门一看,老头一人躺在床上,眼看着就要断气。我也是好心,就找车把他送到了洛阳市里的医院。幸亏抢救及时,总算捡回了一条命。人就是这样,一旦做了好事,坏心就不自觉地收敛了很多,我也没有提收货的事,临走,给老人留了五百块钱。三个月后,也就是去年的八月份,我又去了金村,这次还真不是为了收货,就是闲的没事,专程去看看石头爷爷。老人见了我连一个谢字都没说,像一个闷葫芦罐一样只顾抽烟。俗话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又一大方,买了两条烟送给了他。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他家里清汤寡水,根本无法下咽。我这个人可以居无竹,却不可食无肉。于是,我就买了几个菜,弄了几只烧鸡,一瓶白酒,拿了过去,请老人一起吃。想不到,这老头子喝酒真厉害,一瓶酒下肚,连菜都没吃一口。我只好又去买了三瓶。酒喝好了,老人终于健谈起来。这一谈,还真把我给吓坏了。这老头经多见广,没有下不去的墓葬,在他们那个行当里,绝对属于超一流高手,真正的无名英雄。老头后来也是酒喝大了,外加上热血沸腾,从炕席底下抽出一张图给我看,就是现在的这幅《天下诸番职贡图》。我一看就傻了眼。不用验,这绝对是真品。最奇怪的是,这是一张世界地图啊,这里面蕴含的奥妙超乎我们的想象。我百般央求,老人也念我救过他一命,终于答应了我。我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还不足两万,我答应老人一回南京,马上派人来送钱,还写了一张欠条,上面写明欠老头八万元整。这个价格你肯定以为我给高了,其实不然,这幅古地图中所隐藏的价值远不止于此。正统二年,应该是公元1437年,在这个时期,按照欧洲人的说法,还没有发现美洲大陆、澳洲,南极洲更是无从谈起。如果这幅地图是真品,就意味着中国的地理大发现的时代要早于欧洲上百年之久。而且,在这幅地图中的题款里明确写明,此图非原图,原图是大元法天启运圣武皇帝的《山海禹迹图》,这个圣武皇帝就是指元太祖孛儿只斤·铁木真,也就是成吉思汗。现在你明白了吧,这个价值难道还不值十万块钱吗?当时石头爷爷一笑,把纸条压在炕席下,接着喝酒讲他年轻时候的故事,就这样我们聊了一宿。第二天一早,我开车就跑,唯恐老头反悔。之后我派人送过去八万块钱,可是那老头很怪,他分文不要,他告诉我派去的人说,‘那是祸,要是我哪天不想要那件东西了,最好给他送回去!’之后的事你大概都能猜到了,我找人看过,都很惊讶,想收为己有,可我不想轻易出手,自己在这方面又不是专家,就联系到你父亲。他听我把事情讲完,就让我把东西藏好,不要再拿出去招摇了,等着他的消息。我几次催他来南京看看,他都说北京有麻烦事,把他给绊住了,没法动身。并且告诉我说,我手里的这件东西很可能和郑和下西洋有关,让我打听打听东西的来路。我也是贪心不足,就又驱车赶往河南,请求石头爷爷告诉我这地图的来历。起先,老头看我来了很高兴,等搞明白了我此行的目的后,他脸色一沉,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我见没有办法,只好返回南京。后来我左思右想,回忆起石头爷爷讲过的那些故事,他好像提起过南京祖堂山的幽栖寺。幽栖寺早年毁于战火,它的故址所在地就是现在祖堂山的宏觉寺附近,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方位。这里东接天盘岭,背靠祖堂山,依山傍水,从地望来看,是块风水宝地。特别是前方水库附近,地表上散布着大量的古代建筑构件残骸,随便一挖,就可以找到筒瓦、砖雕、瓦当~~~不能不让人有所想法。这几个月来,我已经来过这里很多次了,可是没有具体的坐标,也无从下手。就在三个月前,有一个香港商人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非要我把东西转让给他,而且还开价不低。我耍了个花腔,抵死不承认这个东西还在我手里,可是那香港人还像怨鬼一样缠着我。后来我急了,就在二十天前吧,给你父亲发了邮件。事情就是这样!”

叶冬沉思良久,开口问道:“根叔,我父亲有没有提过他在北京遇到了什么麻烦?”

“没有,他没有仔细说过,但是事情肯定很棘手,你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什么大风大浪他没有见过,他要是说有麻烦,估计事情小不了。”

是啊,父亲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叶冬此刻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无法说清。以前他一直以为自己就是父亲肚子里的蛔虫,父亲的一举一动他都明察秋毫,可是直到父亲失踪之后,听到那么多人谈起父亲的往事,他才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父亲。

此刻想什么都是白搭,还是不耻下问最为直接,叶冬又问:“那您觉得我父亲的失踪和这幅地图会不会有关系?”

“不好说,我也查过一些资料,如果说这幅地图是真品,那它意味着咱们中国人在宋末元初,甚至两宋、五代十国的时候就已经清楚地掌握了世界地理的全貌,这和历史记载根本不能吻合。说句大一点的话,整个世界地理历史都会重写,甚至,整个人类文明进程史都会发生根本的改变。这件事太大,已经超出了个人的范畴,而由此图的追溯,还会带来什么,更不好说。所以我认为,这件事情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要是有人为此做出点什么过火的事来,也很正常。”

叶冬此刻才真正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当下沉默不语。

砰砰,黄毛在敲车窗。

黄福根一把拉开车窗,问道:“怎么了?”

黄毛晃着脑袋回答:“那几位大哥等得心急,让我过来问问,还要聊多久?”

叶冬知道老刘他们担心自己的安全,他和根叔简单地交换了一下意见,便跳下汽车,伸展了一下腰腿,慢慢走了过去。众人见他安然无恙,心里才算一块石头落地。

黄福根跟在叶冬的身后,又恢复了油腔滑调的口气,“急什么,我还能把叶公子给吃了!就是谈谈价钱,他是本主,你们都是跑龙套的。”

叶冬一看根叔不愿意暴露二人之间的关系,也顺势插科打诨,“黄总是谨慎多虑了,不过小心使得万年船嘛,理解理解。”

老刘一看是这个局面,脸上立刻堆起了笑,凑过来问:“怎么样,拿下了吗?”

叶冬笑着说:“咱们得谢谢黄总。晚上请客吧,还有这么多兄弟,一个都不能少。”

老刘一听心领神会,高兴地眉飞色舞,一个劲地和老黄套近乎。但是,叶冬察觉到,烈山好像不太相信自己的话,依旧面沉如水。

隋五尖声尖气地嚷嚷着:“这样好,和气生财嘛!晚上还是我做东吧!”皆大欢喜的局面令在场的每个人都喜笑颜开,于是纷纷转身上车。

可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传来了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不足一分钟,就看见幽栖路上,从牛首山方向,飞驰电掣地出现了一辆黑色的丰田SUV。

“是汉兰达!”老刘一声惊呼。

显然这辆车的出现太诡异了,看来何烈山昨晚所言的跟踪,绝不是黄福根所为,而是另有其人。在这个荒山野岭、人迹罕至的地方突然出现,动机也是昭然若揭,正暗合了一句谚语——螳螂扑蝉黄雀在后!

看到来车,黄福根也是一惊,但随即镇定下来,忙吩咐众人:“快上车,我们掉头,离开这里,别去招惹他们,到了市区就安全了!”

老刘骂骂咧咧地心有不甘,“就一辆车,能有几个人,咱们可十几口子呢,要真想玩横的,还不定谁收拾谁呢!”

他的话虽然说的硬气,人却不甘落后,也一抬腿上了依维柯。车辆刚刚掉过头,也就开出去不到五百米,从来路上,迎头又出现了两辆丰田汉兰达,那两辆车看到黄福根他们的车队,不慌不忙地并排停到马路中央,但是都没有熄火,好像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黄毛大声问道:“大哥,怎么办?”

黄福根掂量了一下,路的两边都是农田,车一旦下道,万一陷入坑中,就再难以脱身,只有冲过去一条路。可是这样一来,依维柯少不得要头破血流,看得出来,他家底不厚,不忍心这样做。另一方面,他也不太确定对方的意图,于是只好吩咐:“停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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