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按照脚趾的吩咐照办,包刕帮助老刘把叶冬抬上比亚迪车的后座。老刘这才走回脚趾的身边,摊开手对他说:“钱!你他妈的就是一个趋炎附势的小人,怕了吧?你不给我钱,我们看个屁病呀!”
脚趾连忙从身上掏出一沓子钞票,递到老刘的手中,不自然地解释道:“哎呀,不系兄弟我怕啦,我们要尊重科学,中毒可能会传染的,还系小心为妙。”
老刘掂了掂手里的钞票,接着说:“你们住哪?回头好去找你,你越怕我们还越要跟着你,要死一起死,反正都是你惹出来的祸。”
脚趾无奈,只好说出了住址。包刕本来要跟着老刘他们的车。老刘不让,拉着他的手,说:“兄弟,你回去找点酒精先消消毒,瓜州屁大点的地方,我们丢不了。手机,把你的手机给我,方便联系。”
包刕点头,把手机递给他。众人这才分头行动,两辆汽车,一前一后,相跟着开往瓜州。车到瓜州县城,不到凌晨两点,街道上很冷清,在前车的带领下,很快到达了瓜州医院。
老刘跳下车,对脚趾说:“你们先回吧,酒店我们能找到,要是不放心,你就派人盯着,反正不怕死你就来。”
脚趾爱财怕死,避之不及,连忙吩咐手下人开车。
老刘这才搀扶着叶冬,走进医院。两个人疲惫至极,身上也有多处伤口。在这种小地方,瞎话都不用编,直接脱下衣服,让医生给清理伤口,之后又打了破伤风针,两个人才心安理得下来。医生又给他们开了消炎药,嘱咐他们注意伤口,千万不要化脓了,还要定期来检查。老刘连声答应着,一个劲儿地夸赞医生德艺双馨。医生看着这两个亡命徒,说话也不敢造次,只好装聋作哑,把好话坏话照单全收。
两个人拿药的时候,叶冬笑着说:“咱俩是不是有点像土匪?你刚才注意到那医生的眼神了吗,特别是对你,好像很恐惧。”
老刘也笑着说:“主要是你像土匪,胡子那么老长,你就别谦虚了。”
二人相视而笑。取了药,他们又去医生那里叨扰,要了些开水。吃过药后,两个人都感觉到疲惫异常,眼皮一个劲儿地打架,只好坐到长椅上闭目养神。
叶冬躺在长椅上,半梦半醒地嘟囔道:“快马加鞭又一程,心头好似滚油煎。得赶快走,去柳园二百四十多公里,去嘉峪关二百六十公里,都非一蹴而就,走晚了就怕走不成了。”
一句话提醒了老刘,他翻出兜里的那沓子钞票,数了数,刨出去刚才的花销,还剩下不到贰仟元。
老刘长叹一声,“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啊,想不到我老人家也有走窄的这一天!”
叶冬又开始嘟囔:“半轮桂魄霜满天,一片愁云锁眉间。怒在心头笑在面,满腹心事皆不言!嘉峪关,仅在弹指间。东望长安,坐忘生死过千山。谁能放下刀与剑,又将诗书捧在前。粉身碎骨浑不怕,儿念老父泪涟涟~~~”
老刘长吁短叹,“哎,小叶,你这个戏唱得不错呀,有板有眼的,可惜文不对题。我现在最关心的,还不是如何到达西安,而是怎么回北京!我相信,只要咱们一露头,白晴兰一准会吃了咱们!我反正是没有朋友可以利用了,都是一堆毫无义气可言的狐朋狗友和趋炎附势的无名鼠辈,指望不上他们喽!嗳,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让咱们全身而退?”
叶冬不答。
老刘闭目冥想,又道:“也奇了怪了!金衡木和脚趾好像特别怕你,刚才包刕说漏了嘴,意思是他们遇到过这样的事情,还说什么自相残杀!嘿嘿,这帮孙子,真不好对付,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本黑账。要我说,咱们也不急于一时,可以去找脚趾,这家伙有钱有势,最重要的是还有贪心。在当前的社会里,能够保持这样进取心的富人可不多了,咱们可以去吃他的大户!当然,也可以去找你的涂阿姨,那个涂珊珊深藏不露,很可能也搅进这潭浑水里了。我实在想不清楚,除了她,还有谁能把老叶给约出来?就凭脚趾,还是那个外国人,叫什么来着——贡纳尔·拉古别里,还贡纳尔·歇了虎子呢,倒霉名字,真够拗口的!王磐也可以去找找,不过这一路好像是官面上的人,难保不是和白晴兰他们是一路货色,咱们一旦自投罗网,恐怕就再难脱身喽。”
老刘装神弄鬼半天,也不见叶冬响应,睁开眼望去,就见他早已两眼翻白,眼珠在眼皮下不停地滚动。老刘吓坏了,猛推他。
叶冬突然惊醒过来,一骨碌身坐了起来,不解地问:“咱们在干什么呢?”
老刘彻底傻了眼,不知所措地回答:“可说呢,干什么呢?咱俩正互相倾诉呢!”
叶冬愣了一下,拉起他就走。
老刘一边挣脱,一边问:“你要干什么?”
“赶快走,去嘉峪关,然后坐火车赶往西安,去找安然借钱!在这耗着没用,事态如此紧迫,怎能漠然坐视!”
老刘被他搞糊涂了,刚才要坐下来休息的是他,现在要急着赶路的还是他,这家伙是不是神经错乱了,怎么变得这么没谱起来。老刘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跟着他向外面跑去。他们出了医院大门,径直上车,借着茫茫夜色,驶出瓜洲,直奔嘉峪关而去。
老刘没有开过国产车,借亡命之旅第一次上手,心中颇有几分激动。原来国产车并不像那些爱挑剔的媒体评价的那样,也可以跻身世界名车的行列。就拿这款比亚迪S6来说吧,中型SUV,售价只有十多万,排量高达2.4升,还是六档手动控制,此外还有行车显示仪,单碟CD机,这样的配置,即便到了国外,也是家用轿车中不可多得的首选。
虽然它的座椅不太舒服,让老刘总有一种肾虚的感觉;虽然它的起步肉了一点,但是它一旦奔跑起来还是很轻盈的;虽然它的隔音差了一点,但只回复到CD唱片修音前的状态,并未诋毁歌者的声誉;虽然它的减震稍硬,但是这不怪它,这主要是由地面条件决定的,你看——它现在飞奔在G30高速公路上,如奔驰的马背一样平稳。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天下事,应该多往好处去想,人生才能轻松惬意。
老刘真想抽自己一巴掌,都到了这步光景,他竟然还能够心有旁骛,其没心没肺的程度远超自己的想象。他关掉音乐,和叶冬讲起脚趾说的那些事。叶冬专注地倾听,不时地打断他,询问。
叶冬也把地下发生的事和盘托出,一字不差地讲给他听。老刘听完之后,半天没有说话,这太匪夷所思了。但是从叶冬的语气中可以听出,他并没有危言耸听。
老刘问:“小叶,你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
“去南京,找隋老,把全部的事情都告诉他老人家,听听他的建议。如果我父亲是自己出走的,他不可能不预料到今天的这种局面~~~”
老刘打断了他的话,反问道:“现今是什么局面?”
“现今的局面错综复杂,众人皆醉,惟他独醒。众人醉,则不解圆城寺之谜,地宫无法开启;他独醒,却身处江湖之远,鸿归燕去,谁识忘形?所以,我们得把注意力转移到他出走的原因上。只有找到原因,才可以找到他的藏匿地点,问出个究竟。现在看来,梁若兮和脚趾的背后肯定还有高人,他们一直在强调,只有打开圆城寺地宫的大门,才能找到我父亲,现在看来,这个提法是可以成立的。如果这不是巧合的话,只能说明他们手里也掌握着一部分我们还不了解的情报。我们要是能把金衡木和梁若兮他们背后的情报汇总到一起,事情可能就比较清晰了。”
老刘提醒道:“王磐是你父亲特意提到的人,你难道不打算通知他吗?”
“我们现在知道的东西有限,去了也是白搭。从上次见王磐的情况来看,你就可以发现,他这个人很不老实,城府比你还深。我们要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最好先不要去碰他。而且咱们身边的眼线太多,难保没有他的人,可能不用我们去知会他,他已经了若指掌了。”
老刘的脸上闪过一丝阴影,随即陷入沉默。
叶冬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觉了,此刻半躺半靠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沉沉睡去。梦像一层撕不开纱幔,围绕着他,他的身体虽然已经睡死过去,可是心却一刻不得安宁。
老刘侧头望他,就见他的嘴角不停地抽搐着,一种难以名状的,诡异的微笑始终挂在脸上。老刘吓得双手一抖,车子无奈地扭了一下屁股,发出刺耳的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声音。
叶冬似乎被惊扰,却没有睁开眼,只翻了一个身,头靠在车窗上,依旧鼾声如雷。
老刘的心中寒意顿生,他发觉,叶冬变了,从进入密道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变了,变得让人越来越难以捉摸,甚至和自己都产生了隔阂。
老刘不由自主地再次地望向叶冬,突然间,他发现叶冬竟然半睁着眼睛,正凝视着车窗外,贪婪地眺望着夜色中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