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小莲呆呆地在房中坐了一上午。
她脑海里面回荡的都是绿芳是似而非的话语,一时间心乱如麻。
金崇文中午时候回到了南院,他和卢小莲一起吃过了午饭,然后便去了书房里面推说要看书。
卢小莲想问个明白,又不太敢开口,这么一番欲言又止的样子,就已经让他看出了端倪。
“娘子若有什么事情,直说便是了。”金崇文笑着说道。
卢小莲扭着帕子,好半晌才低声道:“刚才……刚才时候绿芳和我说了些事情……我也不知要怎么对相公说……”
金崇文眉头一皱,几乎立刻就知道绿芳说了什么,顿时他的脸色便不太好看了。他看着眼前的卢小莲,又想起了老太太叮嘱的话语,说卢小莲命格好,是宜男之相,与他正好契合,让他一定要好好对待他,将来才有可能好转。
沉默了一会儿,他勉强笑道:“那晚上时候,便要让娘子看看,究竟是真是假了!”
卢小莲小心翼翼地看着金崇文,脸颊通红,又忙不迭地道歉,道:“相公……我也只是听说……相公不要生气呢……”
金崇文笑着抱了抱她的肩膀,道:“罢了也不要多想了,方才不是听珠玉说你下午要去太太那儿?正好我下午要看看书,你午间歇息过后,就去正院吧!”
卢小莲点了点头,便去休息了。
金崇文神色颇有些晦暗不明,他叫了小厮松风来叮嘱了几句,然后便匆匆去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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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歇息过后,卢小莲便带着绿芳去了正院见叶氏。
去到正院的时候,叶氏也是刚午歇起来不久,正对着镜子梳拢散落的鬓发。看到卢小莲来了,她指了指旁边的凳子示意她坐,口中道:“早上的事情,珠玉也已经与你说过了,你若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便来与我说吧!”
卢小莲一愣,万万没想到叶氏会说这么一句话——在她的认知当中,大户人家的当家太太都应该是迂回又矜持的,说话都喜欢拐弯抹角,就连骂人都听起来像是在夸人,不费心思去想压根儿听不懂……如叶氏这样的,她也是第一次见到。
可转念一想,她出身潞城,又没见过太多世面,这是京城,她见过的大户人家的太太也只有叶氏一人,压根儿也都没什么可比的地方。
心中一边是百转千回,一边是惶恐不安,卢小莲根本不敢在凳子上坐,只躬身道:“太太多虑了,儿媳……儿媳是明白太太的意思,也知道太太是为了儿媳好。”
叶氏“嗯”了一声,转过身来看她,道:“这样正好,我瞧着你也不是愚笨的人,事实上你是这么个人,已经让我十分满意了——也不瞒你说,当初老太太说要给文哥儿按照庙里面算出来的生辰八字找个媳妇儿回来,我是不同意的,只是有时候有些事情就得顺着老人家的意思来,所以呢我也就答应了。不过好在老太太也不糊涂,没有胡乱给我们金家拉扯个亲戚回来。”
听着这话,卢小莲只觉得难堪,几乎都无法去听清叶氏在说什么了。
叶氏又道:“你既然来了我们金家,就好好当少奶奶,只要你不生了别的心思,这荣华富贵是能享受一辈子的,有老太太的话,文哥儿不会亏待你,有我在,文哥儿也不能去做宠妾灭妻这样糊涂又丢面子的事情,你明白吗?”
卢小莲瑟缩了一会儿,道:“太太说的,儿媳明白了。”
叶氏满意地点了头,道:“既然明白,下次若文哥儿做了什么不应该做的事情,你就要劝阻下来,不能因为你的私心,就做出了不可收拾的事情。”
卢小莲咬了咬嘴唇,道:“是,儿媳记下了。”
叶氏听着这话,脸上终于浮现了一丝笑意,又道:“在家里面,你想做什么都可以,若想学个琴棋书画,大可以请个女先生回来教你,若是喜欢读书看书,便让文哥儿教你,若还有什么别的喜好,也都能按照你的爱好来,我不会拘着你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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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卢小莲并不能太明白叶氏为什么会这么做。
若易地而处之,她如果是叶氏,大约是不会对这么个儿媳妇这样宽容的——说宽容可能也不太恰当,只是她肯定不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
她并没有在正院呆太久,不知为何,她只觉得和叶氏在一起的时候有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着自己,听着叶氏那冷漠的声音,便知觉得内心的自卑冉冉升起。
回去了南院之后,她悄悄绕到了金崇文的书房看了一眼,却没看到人,召了个小厮来问,却是一问三不知。
她有心想打探一二,但也无从下手,最后便回去房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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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兰听着绿芳学了叶氏对卢小莲说的话,夸张地笑了一声,最后道:“咱们家太太虽然看上去冷心冷面的,但也的确是慈善人,奶奶也算是好运气,能遇到太太这样的婆婆。”
绿芳冷漠道:“你若是当日把持住了,今日也不至于是这样下场。”
绿兰扭着腰哼了一声,道:“我快活过了,还管那么许多做什么?将来求太太赏赐个恩典,配个管事我也知足——我又不是锦绣锦绒那两个小蹄子,还在做梦呢!”
绿芳嗤笑道:“你这不也是做梦呢?还好意思说人家。”
绿兰哼道:“太太心善,肯定会愿意给这个恩典的——再不济,去求求奶奶也就是了,奶奶瞧着也不是什么心狠的人。”
绿芳看了她一眼,脸上的表情俱是嘲讽。
绿兰不以为然,起了身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今儿晚上恰好是我当值,说不定大爷压根儿不会回来,我这就找准了机会和奶奶套一套近乎,将来想求奶奶恩典的时候,也要开口。”
绿芳道:“你可小心了,别赔了夫人又折兵。”
绿兰满不在乎道:“有什么好赔的,不就是个丫鬟命,还能惨到哪里了?”
说完,绿兰扭着腰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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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时分,金崇文不知从哪里出来,便陪着卢小莲用晚饭了。
卢小莲随口笑道:“我从太太那里回来的时候还去书房看了一眼,都没见着相公呢!”
金崇文道:“下午觉得书房里太闷,就出去走了走。”一边说着,他抓住了她柔软的小手,又道,“今儿便让你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卢小莲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然后又红了脸低了头,于是便错过了金崇文脸上一闪而过的担忧和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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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晚饭两人便回了房间,但心思却是各异了。
卢小莲仍然是紧张的,但联想到这几日的情形和从绿芳那里听到的话,又有些在意金崇文真的行不行;而金崇文喝了一杯水之后就开始脸色潮红,仿佛兴奋得不像话了。
猴急地滚上了床,撕扯啃咬呻|吟,衣衫凌乱,灯烛摇晃。
十指交握喘息阵阵,紧张兴奋脸红——终于,卢小莲感觉到了母亲说过的那些关于洞房一定会有的那些不可描述的充实和满足!
然而……仅仅只是一瞬间,或者一刹那……她觉得忽地一松又是一凉……
就好像是挠痒痒的时候痒痒挠突然消失了,又或者是正准备吃饭面前的筷子没了,大概又是做好了要喝一大杯水的准备,而现在水泼在了地上。
金崇文伏趴在她的身上,久久没有动。
卢小莲沉默了一会儿,此时此刻,她有些不知所措了——虽然在嫁入金家之后她就经常处于不知所措当中,但现在必须是她最最不知要如何是好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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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头值夜的绿兰打了个呵欠,然后听到了里面卢小莲喊了热水。
她微微一挑眉,也来不及多想什么,便捧了热水送进去。
里间金崇文已经穿上了衣服,卢小莲也收拾妥当,只是头发有些凌乱。绿兰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那乱糟糟的床榻上,眼尖地看到了一方红梅点点的绢帕,顿时目光就变了。
金崇文示意她把热水留下,然后摆了摆手让她出去。
绿兰哪里有心思多留,几乎是立刻就转了身,出去外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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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崇文虎着脸道:“今天只是一个意外。”
卢小莲一脸懵懂地盯着热水,没有吭声。
金崇文又道:“这反正不是最重要的事情,只要我们感情好就行了。”
卢小莲纠结地看了一眼他,道:“可太太说……要开枝散叶的……”
金崇文静默了一会儿,道:“老太太说你是宜男之相……”
卢小莲听着这话,重新又沉默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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