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子铭的古代文学功底并不如何,索性从前的皇帝就不是个什么文豪才子的人设,一系列的安排通知基本上都是靠着一通白话说出口的。
一系列的条目说出来,宫子铭稍稍停顿了一会儿,借着这个空隙停顿,偷看过下面一群人的反应,原本想要当一次专断主义者,却因为担心下面的人会跳起来喊着“老夫要打洗你这个不长脑子的皇帝”这样的话,不得不咳嗽一声,继续道:“那么,对于这些,列位臣公说说各自的意见。”
“皇上这是要废除早朝?”没有人回答,反而是一个穿着宫子铭认不出品阶衣服的老头子首先说话。这种年代的老头子,宫子铭都不怎么敢确定人家的年龄。
特别的显老。
稍微停顿了一阵,宫子铭不算熟练的做出了回答,“不算,只是换个时间来讨论这些事情。”虽然是在为自己日后的偷懒打基础,可是面对一群人的质问总是会有点慌张。
接下来会问什么问题他在说着话的时候模拟了无数遍,当然后面的回答基本上没有一句是如他所想的。
“每日之中的时间有限,皇上。每一个时间段的安排都已经做好了安排,乱其一,则全数都乱。老臣以为,从太宗之时定下了此时的规则,而怎么些年岁过去,并无半点不妥,那么就不宜在这般段时间之内做出改变,毕竟祖宗家法,总是有他这么安排的道理的。”
辩论还没开始,剧情就已经不按照宫子铭设想的那样发展。原本设想的思路全数被打乱,对方以点证面的全方位否定了宫子铭提出来的设想。
并且还给他扣上一个不尊重先人的帽子。可以说是非常超出考试范围,全然是超纲超常的题目了。
一时间没有什么可以怼回去的话,宫子铭有点失神。
那位老者却是乘胜追击,端正自己的衣和笏板,一丝不苟地对着宫子铭行礼,言辞凿凿的总结:“圣上,这般改动,总是容易动摇人心,且!如此安排,很能锻炼官员意志,圣上何必一意孤行呢?”
漂亮。
一段话说得简单,明了,直白。重点明确且旁敲侧击,还带有足够的批判意味。
直说得宫子铭哑口无言,三缄其口。
毕竟以他的思维能力,短时间内是想不到完美而有力的反驳言论的。
所以一时间他只能沉默,目光低敛地在殿下若干臣子身上游移过,在落到宫宁不动如山的身上。
殿下见宫子铭没有表态,老者优先再次行礼重复,“请圣上三思。”
此言一出,其他大臣收到信号一般附和,“请圣上三思。”
如此整齐划一,仿佛就地排练过的发声想必从前的皇帝经常面对,而后不得不妥协。换了这么个角度想想,从前的皇帝是真的可怜:什么都退让了,什么都听他们的了,什么都听安排了,结果也没有得到什么好名声,确实悲惨。
换了宫子铭,这次事情就不是这么发展了。一个给自己套上的人设地位就是昏君的宫子铭表示:昏君是什么?就是不听劝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事情怎么和心意怎么说,改变主意这种事情不存在的。
所以他后靠了靠,叹息着说:“爱卿说的都对可惜朕起不来。”
“……”
还没有起身的老者近乎呆滞,他僵在那里,目瞪口呆地听着宫子铭继续说,“不论大朝会多久一次,早上做这些,不可能。不过朕刚刚想了想又有几分不妥,所以可以调整一下。”
老者原本失望的态度在这个时候稍微有几分期待。却听到宫子铭继续说:“夏秋季节午后太热,是以朕觉得还是这么安排:冬春季安排在下午,夏秋则是上午当然了,朕现在说的也就是个提议,可以继续讨论。当然,如果各位觉得不妥,那么众位就去跟摄政王谈,朕不干预。”
一番话,及底线,表述,警告,暗示等等为一体,宫子铭说完带着一脸自我欣赏的微笑。而宫宁却听到最后变了脸色。
握着椅子扶手,几乎将要掰下一块木料一般。
宫子铭说的一席话,表面上看起来只是个皇帝的一意孤行,却在最后的话里原形毕露。
一国之君,在朝堂之上公然说出有什么事都去同摄政王说,是什么意思?能出于什么意思?
作为发言人的老者也是第一时间目光飘向了宫宁,后者看起来没有过大的情绪波动,却是在暗地中努力平缓了几次情绪。
宫宁瞧过明显听出话中深意的老丞相王维之,转身而起,“王相,圣上主意已定,那就这么办吧。说到底,也不过是将前面的事情后调的事情。”
“这”
宫宁发话是为了什么,王维之心中很是清楚,不过是因着宫子铭一句话而避嫌而已,但是不代表这件事情就要如此定下了。
老头子再次整了整情绪,手中笏板才随着手腕的动作递出几分,宫子铭就抢先不要脸的说了:“如此摄政王和朕都已经决定这件事情了,就按照这个方案去做吧,具体事宜就麻烦丞相和各位大臣商量之后,给朕一个后续方案。”
完全听不懂宫宁话中深意一般,非常不要脸的将其拉入自己阵线了!
殿下朝臣们惊异于这一次皇帝的从善如流,完全没有半分要跟摄政王唱反调的态度,这种情况看起来完全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一样。
连王维之想要再继续和宫子铭就各个论点,再战几个来回都失去了出发点。
气势萎靡了几分,只能握紧手中笏板,最终失落的挤出一个:“臣遵旨。”
聪明总是喜欢胡思乱说,朝堂之上的臣子也总是爱解读皇上的用意。
如果是原装的皇帝,这一套或许是你来我往的好不热闹,可是对上宫子铭这种人,基本上不解茬儿,不接梗,空气就不得不安静下来。
坐在龙椅上,宫子铭虽然跟下面的一群人都不在意一个频道里,却不妨碍他紧张地有几分心慌。
刚刚那个出来跟他刚正面的老头子结果是个丞相?
再看了一眼下面乌压压的一片大臣,宫子铭觉得自己得溜。
滴水穿石非一日之中,温水煮青蛙让他们退出一步,两步到最后一件件接受他不合传统的要求是需要时间的。
现在搞定了不用早起的事情,别的项目他当即决定以后再说,反正来日方长,这个皇帝他还要当很久呢。
所以他站起来开口:“那么这件事情就这样了,剩下的还有什么事情都跟摄政王禀报,皇叔整理好列一份报告给朕。”
“……?”
“好的,没有人有意见,那么散会。”
“……?!”
因为皇帝起身而全数低头躬身的大臣们再抬头的时候,上首的皇帝已经没了踪影,就留下一个太监在那里,高唱:“退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