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世界上的人都在守着规矩,以至于没有人能够过分恣意,哪怕是被称之为“陆先生”的陆采蘅的祖母,到最后也没能改变。
从前的陆采蘅也是。
基本上没有过多的选择,只有既定的路线,所谓的选择,不过是当一道你不喜欢的菜上桌之后,对方问了你一句要不要加盐而已。
从前的陆采蘅是个乖宝宝,就像是模子定制了每一寸,严格精准脸谱化。
基本上是看上一眼就能够不过脑子夸这是大家闺秀的典范的那种存在。
这样的陆采蘅,自从和宫子铭这边混在一起之中,原本的生活轨迹就全然出现差错。
简直可以用一个非常生动形象的说法来形容就原本应该是一个乖乖上学,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循规蹈矩从来小心翼翼的准守着规矩,唯恐行差踏错的心里不说出来,却是所有人都一同默认的。
而遇到宫子铭之后,忽然就将一直在她骨子的性格带出来。
从前身边的宫人完全屏退是不敢想的。
手上提着的宫灯描画的是一簇荷花,底座也是同样的形状,将地面上落下一簇影子。鞋底踏过草木的声音一点点走远,陆采蘅一边颇为艰难的注意着地下的路面,一边向着刚刚徐德胜指给她看的风景亭……
没人?!
之前没有感觉到的恐惧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骤然拔高到顶点,陆采蘅拿着手中的灯柄不知是进是退,还在考虑之时,被人自背后拍轻轻拍了一下肩膀
“啊唔!”
当即被吓得尖叫破口而出,连带着手中的宫灯也一并甩手丢出去,试图砸在对方身上。不过只是一个转瞬的过程里,东西是丢出去了,却没有砸在对方身上,嘴巴还被捂住。
“嘘”
宫子铭一手捞住被丢出去的宫灯,瞧了一眼里面的烛蜡没有流出来,在确定陆采蘅看清楚是他之后,松开捂住她刚刚那声尖叫的手,在嘴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之后倒是没有什么教训或者过于严肃的话,借着没有被完全丢掉的火光,陆采蘅瞧见映在其下而逐渐清晰的,对方脸上恶作剧得逞的笑容,“这里黑漆漆的,自己过来做什么,万一不小心摔了呢?”
“陛下才是,做什么一个人在这里?”
明显看出来宫子铭脸上挂着的笑容,完全是因为恶作剧得逞之后的得意,陆采蘅抱怨着就想要随手轻轻锤他一下,却在手挥出之后猛然回过神来,心里惊得一跳,左手则在搭在宫子铭身上之前,被他轻松地抓住,并且看到他假模假样地喊道:“啊啊啊啊啊,被打到了,好痛啊。”
“你好烦啊!”
“哈哈”宫子铭跟着笑起来,打量着路采蘅的目光直视一晃而过,只不过是目光微微变化,在如此夜色之下,几乎无法被察觉。他退开一步松开陆采蘅,下一句话没头没脑的就说道:“朕在这里等阿蘅啊。”
嘴上说着的是随口就来的甜言蜜语,宫子铭一边说着,言语基本都是脱口而出,连组织语言所要花费的时间都不存在。
路采蘅将这一段话听着,嘴上不说,抿着嘴笑起来完全展露听过之后的心思。
嘴巴上说出来的东西,基本上不过脑子,更加不会过良心的宫子铭大约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刚刚说的是什么。
周围茫茫一片,原本跟在路采蘅身后而来的宫人们和徐德胜带着的人都停在一样的地方。比起两人这边冷清到很有可能下一秒就闹鬼的气氛,那边简直就时一群人在野营。
宫子铭甚至还听到那边依稀传来几句吵闹的话来,他稍作仔细地听了一阵,之后向路采蘅问:“是你身边的人闹起来了?”
这句话问出来,当即让路采蘅跟着变了几分脸色,之后还是镇定下来,“似乎是我身边的宫女。”
思维从来都是飘忽不定的,宫子铭这一会又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听着路采蘅缓着语调试图这样的态度,宫子铭便不再说话,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直到路采蘅被看的慌乱,手脚无处安放时,再次不着边际地对她说:“阿蘅同朕偷跑一次,如何?”
“?!”
“……”
……
皇后身边的女官是什么名字,徐德胜是不知道的,但是他却是觉得自己看不上对方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跟着皇帝做事的时间渐渐长了那么一点之后,就会改变思维的方式。
已经明白什么叫做多做少说,做则面面都要考虑到,上面问到那就说出自己的准备,没问到就要憋回去。
一手方案,两手准备。
其他的,不要去多想。
这是在皇帝手下干事之后养成的习惯,可是面对现在这位女官,他只觉得无法交流。她要求徐德胜将人都调到皇帝和皇后十步以内的地方等候着,以避免有意外发生。
听着女官絮絮叨叨地声音,徐德胜只是摆着一张笑脸,依旧不动如山,直到对方恶狠狠地再说不出别的什么话来,只能丢下一句:“倘若出了什么事情,我等都难辞其咎!”
“……”徐德胜且沉默着等她说,当话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忍不住抬眼去看了一下皇帝所在的风景亭那边,之后又默默收回目光,对着面前不知道到底在暴躁什么的女官淡声警告了一句,“慎言啊,这位姑姑。”
那女官脸色难看,到是没声音了。
徐德胜目光轻飘飘地瞥过对方一眼,转而目光又落回风景亭那边,一幅目不斜视的模样,“少说多做,弄清谁是主子才是。”
“徐德胜。”
前一句话说的慢悠悠,话音还没完全落下,从上方出来的声音打断了徐德胜原本就不长的语句。
周围的小太监们一时间警惕起来,抬高了手中宫灯,寻找声音的来处。
被围在中间的徐德胜也是跟着紧张了一阵,下一秒分辨出说话之人是谁,就立刻放松下来。他拍了拍身前站着的小太监上前一步,“黎大人在何处,可是陛下有什么事情吩咐?”
徐德胜嘴巴说得好像这件事情经常这样一般,实际上他都真没见到过黎朔归自动离开过皇帝身边。
不在的时候,都是被罚去抄书了。
现在这个情况,看起来挺稀奇的,徐德胜还是要猜测一下情况。
问题刚出,就看到不知是从哪棵树上跳下来的黎朔归,稳稳落地之后上前几步,继续道:“皇上人走了,你们别在这里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