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德胜办事宫子铭一向觉得放心。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静悄悄地并没有感觉到其他人的气息。
打着呵欠走出来的时候，宫子铭满脑子的想法只有赚钱了之后他就先把自己经常去的地方墙壁全给重建成保暖的那种具体怎么设计他心里一点逼数都没有，但是他会跟工匠们说效果啊。
皇帝这种东西不就应该这么活着吗？
当然再把这个技术控制起来，转手卖给别的贵族家。
皇帝控股，他就不信有人敢跟他盗版。
感觉自己又get到一个赚钱的路子，美滋滋地走出卧室，第二个呵欠打出来，连带着鼻子发酸，溢出来的眼泪还挂在眼眶里。
宫子铭停下步伐，看着室内跪着的人，却是不知道他在这里跪了多久。
黎朔归笔直的跪在地上，就算是听到宫子铭走来的脚步声也没有其他动作，已经低垂着头。
还是那么冷清的样子，看起来不愠不怒，也感觉不到其他的情绪。几乎每一点都让宫子铭想要冷笑，随便再说上几句嘲讽的话。
可惜，所有的念头也不过是在脑子里想想，最后让他说，却也是说不出来的。
宫子铭在等他开口解释。
不说解释什么，只要解释就好哪怕是随口说一些胡言乱语的话都可以，辩解也好，说谎也罢。宫子铭在心里略微期待着几句话，却是到最后首先嘲笑着自己想太多。
以这些时日的观察看来，指望他替他自己说话，还不如做梦来得方便一些。
“……”
“……”
伺候宫子铭日常洗漱的宫女都带着东西全都退了下去。
这场单方面由宫子铭宣布的冷战，又单方面由他宣布结束，他整理过衣袖后停在黎朔归面前，示意对方起身之后，转而走到另一边的座椅处坐下，直接地向着黎朔归问道：“知道错了吗？”
宫子铭坐着而黎朔归站着，因为高度上的差距让宫子铭略微仰着头看向面前的黎朔归，而在黎朔归的角度看来，面前的宫子铭那双细长的眼里，带上些许委屈的意味在其中。
只是望着对方，就控制不住的生出想要迁就的念头。
“属下知错了。”
“错在哪了？”
“……”
没了回答。
结果说的话还不是随口敷衍的而已。
宫子铭心里有数，对于这个回答也可以说的上是早就有所预料，要说失望之类的事情，还真的感觉不到。
搭在扶手上的手掌抬了抬又轻轻放下，宫子铭也不准备再说多什么，起身就准备离去，身后却传来黎朔归的声音说道：“燕王殿下，并无意于同陛下作对。”
宫子铭脚步顿了顿，对于这个回应可以说是颇为意外，他站在原地没动，等着黎朔归能够将之后的话说道何种地步，“然后？”
“昨日之时，也同燕王殿下无关，而赵王殿下却是多年不曾进京，今年忽然前来，加之前些时日”
还是略有几分失望。
宫子铭背向的站着听完了黎朔归所说的话，稍稍抬眉之时，是这么想着的。
另一边心里宽慰着自己不要多想，毕竟事已至此，还能怎么样？
当然是选择原谅他啊而且又不是头上绿了，这种人家本来就不是选择向你效忠的事情，本来就没有什么错处。
错就错在
谁让自己不是真的皇帝呢？
“朕知道了。”无动于衷地听完对方禀报，宫子铭看不出什么态度的就要离开房间。
“……”
“对了。”身影几乎已经消失，黎朔归心里才漫开一丝闷窒感，远远地，宫子铭的声音又传了过来，“犯错就要罚抄，六十遍。”
“……”无言以对的听着这番吩咐，黎朔归在原地僵立了几秒之后，最终无可奈何地弯了唇角，应道：“属下知道了。”
……
大年初一之后，原本应该照常进行的事情随着一场意外就完全变了轨迹。
朝中大臣各自自危，赵王一家被安排在宫外的住处暂时安顿下来，却还没有得到可以放行出京的旨意。
刺杀的这件事情几乎是在第二天就传的整个京城众人皆知，可是除此之外，就没有了后续。
所有人都在眼巴巴的等着上面和下面经氏是个什么结果，可以说是朝臣们在等风向，世家们在等处罚，而百姓们……在吃瓜。
而大理寺的官员们，在加班。
只是问题是，皇帝并没有下令审问这些关押在狱的经氏家眷。可是他们也不敢就直接将这些人放着毕竟是和刺杀皇帝这种大事相关的人，总不能随手关着就不管了。
最终只好出于流程的将这些人挨个提审个遍，之后……又关了回去。
连夜之间，宫子铭睡的安稳，甚至还能分心考虑一下感情问题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彻夜未眠。
第二天下午，往日的朝会时间，一群大臣挂着黑眼圈，不约而同的出现在律政殿外等候的时候，宫子铭听到徐德胜禀报的消息，第一个念头是这群家伙难道听说了他要出宫的事情，过来死谏了吗？
“他们怎么得到消息的？”
旁边的陆采蘅还在吩咐长春殿的宫人在收拾东西，宫子铭正巧闲坐着在一边，听完徐德胜的话，吃下午茶的动作都顿了顿，手里拿着的新得到的小说都掉到桌子上，页面混在一起，都不知道看到什么地方了。
“众位大臣应当不是为了陛下要离宫的事情而来的。”徐德胜略微耐心地安抚思绪完全在另外一条轨迹上的宫子铭，“应该是为了昨日暗杀的事情。”
不是为了他要出门的事情啊。
忽然提起来几分的心又立刻放了回去，宫子铭当即放松下来，甚至好整以暇地把小说捡起来翻回之前看到的地方接着看下去，“这事着什么急，人抓着了，就慢慢审，审不出来还有整个山西经氏。如果最终没有结果，那就算他们命不好，不能自证清白，这事情就直接落在他们身上就可以了。”
“……”徐德胜觉得皇帝说出来的话透着一股子看起来平淡的残忍。
他根本就没有准备查出真相。
只是抱着杀鸡儆猴的态度在处理经氏一族。
世间的一切人，所谓的一切总是有目的性的。
经氏一族，那么大的一个家族倘若无法自证，那就是死路一条皇帝从来没有想要出手自己去调查这件事情。
有罪者自证，倘若做不到，那就被全族定罪。
就是这么直接而不接受任何其他的理由。
如果经氏只是被陷害的，那么为了自己整个氏族的性命着想，必然会想进办法将事情的真相调查出来。
如果说这件事情，经氏是为了给什么人做嫁，若愿意将黑锅背到底，那就是用全族人的性命来背……
那么在宫子铭看来，这场交锋就是他输了。
这个人竟然有如此人格魅力，能够让一个家族全都为之赴死，那得要是多么厉害的手段啊？
他一向认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总是要牵绊着利益的。
当对手是一个能够让一群人一起放弃自己利益的去死的存在时，宫子铭觉得……那人只能是【邪】教。
而【邪】教嘛，总是要蛊惑更多人的。
宫子铭一点都不担心对方会就此隐藏起来，相反的，如果是【邪】教那就更加容易冒头。
“还在这里做什么？”觉得自己已经思路清晰的将这件事情定性，宫子铭又翻了两页小说之后，发现徐德胜还呆在原地，一点也没有要去为他将律政殿的那些大臣们劝回家的意思。
“陛下，您同皇后娘娘都一同离宫，这么大的事情”徐德胜发现有的时候皇帝的侧重点与他们所有人都不是很一样。
“大事？”宫子铭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觉得以前那些皇帝微服出巡的时候，也没有见到要跟哪个大臣打招呼啊？那些当朝大臣们还不是该上班的上班，该办公的办公，再说了他现在上朝开会都不是必须要做的事情，怎么出个门还要打报告么？
他上次出门的时候都没有打报告好嘛！
不过看徐德胜的样子这就是一件很难处理的事情。
说来也是，他这次的行程并不是之前那么简单的出了皇宫在附近逛逛。
陆家所在的地方，是有一段车马距离的宁州，一去一回就路程上来看都要两三天的时间。也就是说这段时间里，皇帝都是不知所踪的。
这还是个电话都没有的年代，有点什么事情都不一样能够通报的过来。
“陛下还未同朝中大人们说这次的事情吗？”
原本在指挥宫人们收拾东西的陆采蘅原本就留意着这边宫子铭与徐德胜说的话，听到具体内容之后也露出几分不赞同的担忧来，“若是如此”
眼见着陆采蘅可能下一句就是说不去了，宫子铭立刻伸手将其后面的话止住。
开玩笑，他是有调查过的好吗？
据说陆采蘅的祖母陆念徽这些年来一直是外出在外到处旅游的鬼知道一个算起来估计已经有七八十岁的老太太怎么还能受得了这个年代的车马路程到处乱跑？
因为这一点的缘故，她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在家里，其他的时候简直是行踪不定。
只能是家中人收着信件知道她去了哪里。
而年后就要考虑自己另外一部分的生意基础的宫子铭怎么可能把这个提前找机会说出来的行程再自己打回去。
这一点就是仗着一张脸好看，而打感情牌的糟糕之处。
用命令的话，很容易把好不容易刷起来的好感度降下去。
“原本只是想要同阿蘅两人安安静静地出门一趟，看来不成了。”心里念头转了好几次，面上却还是一派温和淡然。宫子铭只是一个念头的转瞬里想明白如何选择。
不得不放弃自己的下午茶和小说，对自己满心的不愿意说着：这一切都是为了日后更加美好的昏君生活，暂时忍一忍。不就是加班嘛，小事情。
一边理了理衣袍，对着徐德胜说道：“去看看。”
躬身应了一句喏的徐德胜倒着退了几步之后转身出去，唱道：“摆驾律政殿。”
……
律政殿之中等了许久的朝臣们，原本昨日就没有休息好，今日在律政殿里又是干等了半天之后，无一不在殿内心慌意乱。
昨日皇帝看起来平静的表现，和今日将众人晾在这里许久的行为，一前一后直接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如果要说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是没人相信的。
确定思路之后，殿内的大臣们换位思考之后得出来的念头，一般都是越想越心惊，似乎觉得这件事情差不多已经牵连到了一大堆人。
而且在自己脑海里已经不受控制的将一系列的人员名单划上了关系，并且一个个列出来了罪名。
一群人虽然都站在同一殿上，今日却是完全与平常不同的安静，相互之间甚至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站着。除了一些简单的寒暄之外，其他的交谈基本上可以说是趋近于零。
要说的话，也是说一些没有具体意义的话语。
“殿下觉得，陛下这么做是为何？”
站在群官首位的王维之却没有被身后那些朝臣的情绪影响。因为昨日与皇帝的交谈，让他相对而言更加有一些不同的认知，对于昨日的刺杀之事，也有另外的看法。
他身边的宫宁也是一派淡然的样子，听得王维之开口，原本并没有什么表情的面容上随之弯出笑容来，反问道：“王相以为呢？”
没有回答，问题就有踢了回来。
王维之眉眼依旧笑弯弯的听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这件事情基本上没有人摸得清楚皇帝是什么态度，没有态度就是另外一种态度。
只是暂时不说出来而已。宫宁将问题又丢回来，说明他昨日与皇帝并没有过什么能够得出定论的交流，也就是说在皇帝看来，对于摄政王的态度还是同从前一样，并没有这些时日里表现的那么亲近。
王维之脸上笑容刚刚又端起几分，就听到上方传来唱调道：
“皇上驾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