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四人野餐,韩山童心态渐渐放开,也有说有笑。薛丹娘心情大好,丽靥如花,欢意盈盈,此刻抬头见华顶峰积翠连天,石路隐约,生起了登顶的壮志,便对柳锦莲道:“姐姐,我们接着爬山吧,到峰顶看看可好!”柳锦莲摇头道:“你和表叔公先去爬,我和表哥有点事要忙,好了再过去找你们!”韩山童道:“一道走吧,人多热闹!”柳锦莲玉脸微红,摇头道:“我们真有事!你与妹妹先去,帮我照顾好她就行了。她如果回头告你状,我可是要埋怨你的!”韩山童看她的样子似乎真有事,便不敢坚持,对薛丹娘道:“丹娘,那我们先走吧!”薛丹娘轻嗯一声,跟随而走。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一程,都未出声,气氛有点儿尴尬。韩山童找话道:“不知道侄媳有什么事,非要我们先走!”薛丹娘道:“她是真有事!”韩山童随口问道:“什么事?”薛丹娘娇声道:“你是笨啊还是傻啊,这都不知道!”韩山童转身站住了,讪笑道:“我真不知什么事!”薛丹娘只得提醒道:“她每天都要喂宝宝吃好几顿的,这会儿没喂,你说有没有事?”说到后面几字,丽靥生霞,桃羞李让。韩山童反应过来,俊脸通红,自嘲道:“这我还真笨了!”原先他以为柳锦莲是故意促合自己和薛丹娘,此时才知她真有事。薛丹娘看他对世事懵懂,不禁觉得好笑,且自怜惜。
韩山童自嘲罢,转身默默前行。他脚步轻健,薛丹娘哪跟得上,呼唤道:“韩郎,你走慢点!”韩山童只得停步等她,看她柔柔弱弱的样子,心头也暗自怜惜。薛丹娘到他身前,娇喘道:“你走太快了,我跟不上,我得拉住你!”说此伸出纤纤玉手道:“你拉我!”韩山童不忍拒绝,依言握住她的柔荑,但觉嫩滑细腻,软若无骨,不禁心神荡漾。薛丹娘芳心也自小鹿乱撞,娇羞不胜,待得定下心神,找话题道:“韩郎,你家里真没人了吗?”韩山童答道:“我是独子,父母年纪大,早几年先后去世,家里还真没人了!”薛丹娘叹道:“我们两个都是命苦的,没人疼!”韩山童转首看了她一眼,还真有同命相连之感,握着的手紧了紧。
薛丹娘感受着他手上传递过来的温柔,心神荡漾,蜜意芬芳。韩山童却未能与她同心,他心头尚在冲突,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个既可爱又可怜的女子。冥冥之中,自己应该与她有一定的缘分,不然不会春梦连连都是她的身影;可若真有缘,就该让自己早点与她相识相知,救她于水火。即或她的苦难不能挽救,那把今日之事放在年前,自己也不用这么犹豫。那时自己与她之间至少没有许冰瑶阻隔,这会儿,许冰瑶为了成全自己,刚刚忍痛离去,自己如何能另结新欢?何况自己若是耻辱不雪,真能安心生活,并带给她幸福吗?
寻思至此,他便想着抽手,却发现薛丹娘抓得极紧,不好摆脱。正此时,听得薛丹娘娇喘道:“韩郎,我爬不动了!”韩山童回过神,见她气喘得厉害,且是奇怪,待看了走过的路,却暗呼一声惭愧,原来他想着事,不知不觉爬了百十级石阶,这难怪她累坏了。于是柔声说道:“你休息会儿再走吧!”薛丹娘轻轻摇了摇玉首,忽的憋红了脸,轻喃道:“韩郎,你背我吧,我休息了也上不去的!”韩山童推托道:“这不好吧,被人看见了说闲话!”薛丹娘道:“这山上哪有人!何况我现在是你娘子,你背我不应该吗?”说此美目脉脉含情得看着他,流光逸彩。
韩山童还想着躲避,说道:“我们这夫妻是假的,不能太亲密,不然!”话未说完,见薛丹娘的凤目中已经噙满泪水,便不忍往下说,改口道:“那我背你!”他实在狠不下心来伤害这个孤苦无依的女子。薛丹娘正伤心,见他改口了,顿时又心花怒放,破涕为笑道:“韩郎,你真好!”韩山童暗自叹了口气,蹲下身子道:“来,娘子,你请上马!”这虽是一声戏呼,薛丹娘听着心头却热,美滋滋地谢道:“谢谢郎君爱惜!”说此弯身趴到了他背上,没有羞耻只有甜蜜,便仿佛已经与他做了一辈子的夫妻一般自然。
韩山童等她趴稳,挽着她的腿儿站起,又戏言道:“娘子,你坐的马还是蛮矫健的,你就坐着安心看风景吧!”他想着拒绝不了,自己倒不如放开些,让她开心点,日后的事日后再说。正说话时,脖颈上忽觉一阵柔软和温润袭体,这感觉便如触电一般,浑身酥麻直达脚底,十分的舒服。他好奇地转首,才发现原来是薛丹娘亲了自己一下,这会儿正娇羞地躲避自己的眼神。韩山童知道她是感激故而赏了自己一吻,轻笑道:“没想到还有奖励!”薛丹娘因感激他的体贴,情不自禁亲吻了他的脖项,事后却羞涩,螓首倚靠在他的耳侧,没敢吭声。
软玉在背,娇喘微闻的滋味极是旖旎的,韩山童虽然有过类似经历,然因背的人不一样,心神依然恍惚荡漾,只双脚比平常更有劲,拾阶而上,全然不觉费力。他想想自己上月刚背了个美人儿上山,这会儿又换一个美人背,真算是有福气的。只可恨自己大仇未报,哪有时间卿卿我我,你侬我侬,若有,自己何必要忍受许冰瑶伤心离去?可若是不能,自己究竟该如何处置肩上的美人儿,不拒绝不行,可拒绝,岂不伤了她的心?
如此想着,觉得左右为难,背上分明背着个绝色佳丽,他却若芒刺在背,跼蹐不安。边走边想时,他忽的想到了年前做的走马灯换新娘子的梦,难道薛丹娘也是其中之一?想想自己刚叫她娘子来着,那她应该是在当中的,只不知情缘有多深浅,会不会像许冰瑶那样来了又走。
正出神时,听得薛丹娘问道:“韩郎,你在想什么?一句话也不说!”韩山童回过神,一瞬间脑子电转,想着薛丹娘如果真喜欢自己的话,自己迟早要给她答复的,倒不如先了解她的心迹,自己也好斟酌着处理,若她心志一般的话,自己就不用为难了。于是开口问道:“丹娘,我问你,你真的喜欢我吗?”薛丹娘没料他会开门见山,心头一阵小鹿乱撞,嘴上轻嗯了一声。韩山童见答案是肯定的,便轻轻将她放下,转身凝视着她,问道:“你喜欢我什么?”薛丹娘丽靥绯红,美目羞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呢喃道:“就是喜欢!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就喜欢;后来知道你帮我,就更喜欢!”说到后来粉首低垂,声音几不可闻。
韩山童闻言心头辘乱,既喜且愁,半晌没言语。薛丹娘却也想知道他的心迹,忍羞抬首,凝视着韩山童问道:“韩郎你呢?有喜欢我吗?”韩山童没能如她直爽,轻轻摇头道:“这几年,我自惭形秽,想着报仇,没敢想这事!”薛丹娘眼神顿时黯然,却不死心,问道:“一点点都没有吗?”韩山童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抱歉!”他知道自己并非一点都不喜欢薛丹娘,不然若干的春梦无法解释。可若是说喜欢,却怕与薛丹娘纠缠不清,坏了心志,故而一口说死。薛丹娘心灰意冷,哀叹道:“果然丹娘无福,走不进你心里!”说此美目泫然欲泣。韩山童安慰道:“你别伤心!我是一个无情无义之人,福气也薄,不值得你伤心的!”
薛丹娘忍泪道:“郎君言语温柔,体贴入微,怎会是无情无义之人!只是丹娘姿色浅薄,命又不好,难入君子慧眼罢了!”韩山童摇头道:“真不是!你宛丘贤淑,兰心蕙性,真很极好的。是我无福罢了,你千万莫伤心!”薛丹娘螓首轻摇道:“我不伤心的!韩郎你放心,别看我是弱质,心可坚强着呢!”韩山童闻言,暗舒了一口气。薛丹娘忽的一笑,说道:“韩郎,即便你我今世无缘,然今天你已经答应了我的,还请你好好怜惜我,莫要让我失望!”韩山童点头道:“好,那我先背你上山!”说此又蹲身背起薛丹娘,继续登山。
走着走着,忽发现有“雨滴”落在脖颈上,清清凉凉的,他马上意识到是薛丹娘哭了,顿时心生怜惜,暗自伤神。这雨滴却便落个不定,落在他身上,渗透进他的心里,他实在不忍,开口道:“娘子,你别哭!我跟你实说吧,这几年我没对天台的姑娘动过心,要说有,就是你了,只有你的身影会进我心里。”薛丹娘泪止了止,质疑道:“你刚才还说没有!”韩山童轻叹道:“那话稍微有点假的!”薛丹娘闻言,搂着韩山童脖子的玉臂又紧了紧,身子也贴紧了些儿。韩山童知道自己又把她的心拉近了,可也没法儿,劝说道:“娘子,你好不容易上山一趟,就不要多想了,好好看风景吧!这山风景好得很,错过了可惜!”薛丹娘得劝,芳心稍慰,轻抬玉首看风景。
韩山童继续背着薛丹娘爬山,刚上了几百步,薛丹娘忽指着路边不远处的一颗树道:“韩郎,快看,绿色的杜鹃花!”韩山童顺指细看,见那杜鹃树果真开着绿花,娇翠欲滴的,不仔细看,还真辨认不出那是花。这绿色的花他也第一次见,赞道:“稀奇,还有绿色的花!”薛丹娘吩咐道:“韩郎,你放我下来,休息休息。我去摘花,等下给姐姐看!”韩山童自然相依,将她放下。薛丹娘莲步轻移,俏生生上前,到了树下,伸手儿便欲采花,忽觉有一物缠在了小腿上,冰凉的,提裙一看,不禁吓得魂飞魄散,惊叫道:“蛇!”惊叫之际,腿肚子上一阵疼痛,却是被咬了,当场吓晕过去。
韩山童纵身上前,见一条小青蛇从薛丹娘的脚下游出,他恼恨它害人,从袖兜摸出一块碎银,对着它的七寸就是一下,将它钉在了地上,定睛看时,见是一条竹叶青,顿时牙痒,捡来尸体就往岩石上摔去。抬头时恰见薛丹娘身子摇摇欲坠,赶紧抱之入怀,而后几个纵身回到路上,在石阶上坐下,让薛丹娘斜躺在自己怀里。定神时,发现薛丹娘吓晕了,于是掐她人中。薛丹娘悠悠醒来,见了韩山童便一把抱住,尚自惊呼道:“蛇蛇!”韩山童安慰道:“别怕,我将它杀死了!”说此问道:“咬着你没?”
薛丹娘哭泣道:“咬着了!”韩山童问道:“哪里?”薛丹娘道:“左边小腿!”韩山童道:“我看看!”说此将薛丹娘轻轻放到石阶上,而后将她的罗裙掀至膝盖查看伤口,定睛时,见她光洁如玉的左小腿上有两个小孔,四周肌肤已经发黑,却是真的被那蛇咬了。他不及多想,俯下身,便用嘴吸薛丹娘伤口上的毒液,吸一阵,吐一口。薛丹娘在韩山童往上掀罗裙时,便已满脸飞红,又见他不避污秽,帮自己吸毒,真个是既感激又羞涩。当韩山童吸毒之时,伤口处传来说不清是疼是酸还是麻的感觉,让她心猿意马,脸如发烧。
韩山童接连吸了六、七口,待见薛丹娘伤口周围的肌肤黑色转淡,方才住口。他有相关学识的,知道这时要绑扎伤口的近心端以防毒液扩散,于是在青衫上撕下一块布,搓成布条,而后绑扎在薛丹娘的小腿根上。薛丹娘看在眼里,感激万分,心头又怕死,问道:“韩郎,我会不会死?”韩山童道:“不会!毒血我都吮出来了,不会有大问题,不过还是会痛的,你怕是要忍几天!”薛丹娘道:“我不怕痛。韩郎,谢谢你救我,这次没有你,我真要死了!”韩山童道:“这是我不好,没看好你。”说此起身道:“你坐坐,我去找些草药来帮你敷敷,好快点!”薛丹娘阻止道:“韩郎,你别丢下我,我怕!”韩山童也怕再生意外,说道:“那我背你一道去找!”说此背起薛丹娘,脱离道路,望前方的山涧而走。
他想早点找到药,好让薛丹娘少受一点痛苦,因此行路之时,不自禁施展了轻功,以争取时间。薛丹娘趴在他背上,但觉耳边生风,身体则不断下坠,感觉就如飞一般,妙不可言。她知道这是心上人为了她的安危施出了真本事,敬佩之余,芳心更如吃了琼浆,甜蜜至极,暗道今儿便是死了也值得了。
片刻功夫,韩山童就将薛丹娘带到了山涧边,让薛丹娘在一块洁净的溪石上坐下,说道:“娘子,你坐这儿不要动,我在边上找药!”薛丹娘点头坐着,毒伤已开始发作,不禁哼哼。韩山童见她痛楚,赶紧在边上找药,双目如电,不停地搜索着,然边上真没有药草,只得跑远了几步。薛丹娘却怕,呼唤道:“韩郎,你别跑远!”韩山童答应着,忽见涧石边有棵药草婷婷玉立,叶片搭了两个转轮,顶上接着花蕾,正是治蛇咬的圣药七叶一枝花,于是欢呼道:“找到了!”
薛丹娘正怕他走远,又担忧能不能找着,听得他的欢呼声,却也喜悦,颤声道:“谢天谢地,总算得救了!”韩山童赶紧将药连根拔起,飞身回到薛丹娘身边,将药草展示给薛丹娘看,说道:“娘子你看,七叶一枝花!”薛丹娘见这草药楼台重叠,青翠欲滴,不禁赞道:“没想到这药草还挺好看的!”韩山童摘下根茎,将茎叶递给她把玩,说道:“它可不只是好看,治这毒蛇咬伤,最灵不过,有话说‘七叶一枝花,百毒一把抓’,你敷上这个,就没事了!”边说边蹲在溪边清洗根茎,顺便俯身喝水,漱了漱口。
漱口罢,他起身对薛丹娘道:“娘子,我先抱你将毒伤清洗一下,好了再敷可好?”薛丹娘点了点头。韩山童忽想起薛丹娘的伤在小腿上,要清洗得先脱鞋袜,于是说道:“娘子,你先将鞋袜脱了吧,这样才好清洗!”薛丹娘红着脸儿道:“我疼,你帮我脱!”说此娇哼了几声,翠眉微蹙。韩山童也不坚持,说道:“那失礼了!”说此上前帮她脱下绣花鞋,而后轻褪罗袜,露出了她的纤纤玉足。薛丹娘含娇怯怯地看着他忙碌,脸红心慌,全身酥麻。
韩山童真心帮薛丹娘治伤的,倒无甚绮念,忙毕,上前将她抱起,低头察看她的脸色,发现她的美目也正看自己。他欲待转首时,听薛丹娘呼唤道:“韩郎,亲亲我!”韩山童心跳顿时加速,然而不敢,摇头道:“这不太好!”薛丹娘颤声道:“我都快死了,你也不愿意亲我吗?”韩山童便不忍心,于是俯首亲吻她的丹唇,只轻轻接触,不敢深吻。然而薛丹娘玉臂紧箍,双唇轻咬着他的嘴唇不放,却与他热吻。韩山童顿时意乱情迷,抱着他的双手便欲解放了,好在她身上摸索,然刚想动,灵智便醒了,故而收住了手没动。
吻了片时,韩山童抬起了头,轻声道:“娘子,我先帮你治伤!”薛丹娘已然心满意足,嘤咛一声,羞羞答答地将头埋进了他怀里。韩山童抱着她到溪边,让她坐在一块岩石上,然后捞起她的罗裙,双手兜水,帮她清洗伤口,见伤口处还有毒血,便说道:“娘子,你忍一忍,我帮你再将毒血挤挤!”说此手上微微用力,捏着她的小腿肚轻轻挤压。薛丹娘忍痛不俊,娇声连连,空谷传音,荡人心魄。
韩山童没敢留情,帮着挤出了一些毒血,待血色转红方才住手,而后又兜水帮着清洗。薛丹娘娇责道:“痛死我了,你也不轻点!”说话时美目流眄,即嗔视而有情。韩山童笑道:“这我不用力,那毒血如何出得来。毒血排干净些,你的伤会好快些,少受一点痛苦!”薛丹娘感其情,心头柔柔。韩山童又兜水帮她清洗毒血,浇水后,便用水帮着擦洗,摸着光滑细腻,白皙如玉的玉足,饶是他定力过来,也不免轻生绮念。
待得清洗干净,韩山童又将薛丹娘抱回到先前坐的岩石上,而后拿了七叶一枝花的块茎,咬了一小块递给薛丹娘道:“娘子,你将这块药咬碎了吃下,解毒的!”薛丹娘粉首轻垂,蚊声道:“你喂我!”韩山童听着却如雷鸣,心头不禁走马,欲待不肯,想想刚亲吻过她,如何这会儿又拒绝,于是将那药块塞回自己嘴中,而后上前亲薛丹娘,将它渡了过去。这次亲吻,却便有丁香暗渡,香唾流转,极是**的。韩山童逾月未尝其中滋味,却是动心,体内欲火乱窜。薛丹娘也自意乱情迷,心神恍惚。
亲罢,韩山童定了定神,起身捡了块石头捣药,捣碎后撮起,敷在薛丹娘的伤口上。然后又在青衫上撕下一块布,帮着包扎好。薛丹娘美目脉脉含情,谢道:“韩郎,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韩山童摇头道:“原是我看护不周害得受伤,哪敢当谢!”说此起身道:“娘子,我再去找些药好让你用,你再坐会儿!”
薛丹娘答应一声,丽靥含笑,看着韩山童为自己忙碌,心中柔情似水。这一刻,眼睛里、心窝里、脑海里满是个郎的身影,潇洒英俊,玉树临风,守礼而不失多情,心肠也好,见义勇为,本事还高绝,神勇威武,似这般才貌双绝,侠肝义胆的男儿,怎地不让人爱惜,自己若能像现在这样一直陪伴他身边,为他生儿育女,那该多好啊!只可恨情深缘浅,过了今日,只怕自己与他便没什么缘分了,宁不令人痛煞?如此一想,美目里泪水泉涌而出,潸潸而下。
韩山童在定睛找药,没能看见薛丹娘的伤悲。这山涧边草药颇多,不多时他便找到了一把的七叶一枝花和百花蛇叶草,然后回薛丹娘的身边。其时,薛丹娘已经擦了泪,他没看见她哭,顾自将两种草药混着捣碎,而后帮她重新敷药。薛丹娘只希望时间停止,好让这一刻变成永恒,可是时间还在前进着。韩山童忙好事,看时间不早,怕张小宫夫妻找不着自己两人担心,于是背了薛丹娘,回停马处找他们。
找到两人时,薛丹娘因毒伤发作,已经昏睡,趴在韩山童肩上一动不动。柳锦莲见韩山童背着薛丹娘,只道事成,暗自开心,笑盈盈问韩山童道:“表叔公,妹妹怎么在你肩上啊?”韩山童无奈地答道:“她被毒蛇咬伤了!”柳锦莲和张小宫都被吓了一跳,齐声问道:“什么蛇咬的?”韩山童答道:“竹叶青!”两夫妻顿时面面相觑,问道:“这没事吧!”韩山童摇头道:“伤我处理过了,敷了药,应该没事的!”柳锦莲知道他本事大的,听他这么一说,料没事,长舒了口气,问道:“她怎么会被蛇咬的?”韩山童道:“我们看到一棵绿杜鹃,她想摘了给你看,结果刚过去就被咬了!”
张小宫叹道:“怎地如此凑巧!这开开心心的事,被它毁了,真是作孽!”韩山童自责道:“是我大意了!”说此一顿道:“只是玩不成了,我们早点下山吧!她若伤得重,也好请医看看!”张小宫道:“那赶紧走吧!”于是几人一道下山。下山之时,薛丹娘一直未醒,韩山童便一直背着她走,人不甚累,心还是担心。接近公界岭时,薛丹娘动了一下,醒了过来,瞌睡懵懂地问韩山童道:“韩郎,我怎么了?”韩山童还没回答,背后柳锦莲见她醒来,欢呼道:“妹妹,你醒了,太好了!你刚才昏迷过去了,让我们好担心!”薛丹娘回过神,致歉道:“让你们担心了!”张小宫道:“你醒了就好!”说此对韩山童道:“师父,那你们也上马吧!”
韩山童答声好,放下薛丹娘,转身道:“娘子,我扶你上马,坐着舒服些!”薛丹娘螓首轻点,答道:“好!”张小宫帮着牵马上前,对韩山童道:“师父,等会儿你们慢点骑吧!我和娘子先过去套车。”韩山童答道:“好!”牵马靠边,让张小宫先行。张小宫骑上马,与柳锦莲先行离去。韩山童扶薛丹娘上马,然后自己上马,让黄毛儿踱步而行。薛丹娘偎靠在他怀中,芳心如醉,半梦半醒,只愿这条路走不到头,便让自己这样过一辈子。韩山童担心她的伤势,问道:“娘子,你的伤痛吗?”薛丹娘玉首微晃,没吱声,生怕自己一开口,梦就醒了。
静静地、慢悠悠地走了一程,薛丹娘发现路头离土地庙越来越近,心头暗自伤悲,忍得一会,实在忍不住,轻呼道:“韩郎,你抱着我坐好吗?”韩山童依言将她抱过,让她半躺在自己怀里。薛丹娘默默看了一会儿他的脸,又伸玉手轻轻摸了摸,而后忽的搂住他的脖子,凑上香唇,拼命地与韩山童亲吻。韩山童知道分离在即,便与她热吻,品味着她双唇的香甜、温润和柔软。
正意乱情迷之际,韩山童忽觉一股热流从脸颊滑过,流进了他的嘴唇,咸咸的。他好奇地终止了吻,发现薛丹娘的脸颊上全是泪水,涓涓不停。他大概知道她哭泣的原因,可又爱莫能助,只得致歉道:“对不起!”薛丹娘摇了摇头,而后和泪展笑道:“韩郎,谢谢你给了我一日时间,人生得此一日,终生无悔矣!”韩山童不忍,只得安慰道:“人之情缘,聚散不知,娘子不必太伤悲!”薛丹娘点了点头,将螓首埋进了他的怀里,静静地听他的心跳声,芳心随之起伏。
韩山童催马前行,人生不得已,却是不想走也得走。薛丹娘暗自留恋,心有不甘,忽的想到了一事,于是问韩山童道:“韩郎,你早上答应我的是一日吧!”韩山童答道:“是!”薛丹娘道:“那你得记着,你还欠我半日!”韩山童半甘半苦地笑道:“需要算这么清楚吗?”薛丹娘道:“花前月下,你只伴我过了花前,没过月下呢!”韩山童不敢答应,说道:“那你记着吧!我记性不好,记不住。”薛丹娘恼恨道:“郎君真好无情,铁石心肠也!”说此在韩山童的臂膀上长长地咬了一口,极狠的。韩山童差点没叫出声来,埋怨道:“你这咬太狠了!”薛丹娘道:“轻了你会忘记!”
韩山童笑笑,这一刻忽的想起来秦如烟、秦如玉两姐妹,那一日被她们咬手,记忆犹新,只可惜往事只待成追忆了。薛丹娘不知他所想,抬手揉了揉他的伤口,问道:“韩郎,真咬痛你了吗?”韩山童答道:“痛入骨髓!”薛丹娘笑道:“那敢情好,你不会忘了!”韩山童看她丽靥如花,美艳绝伦,真个是心神荡漾,极想再吻她,然最终还是忍住了。他清楚得很,若再亲吻她,自己只怕就要沉沦了,再也抽不了身。一念及此,他抬起了头,催马赶路,跑得小会儿,便见着了山神庙。
柳锦莲见他们到了,招呼道:“表叔公,你怎跑那么快?妹妹有伤,你该走慢点!”韩山童道:“这路短,黄毛儿一跑就到了!”说话时已到跟前,勒住马,对薛丹娘道:“娘子,你坐好,我下马扶你!”说此滚鞍而下,而后张臂道:“娘子下吧!”薛丹娘斜倾而下,投向他的怀抱。韩山童接住,让她的身体在空中荡了荡,化解了坠势,而后轻轻放她着地。薛丹娘站稳,谢道:“谢谢韩郎!”柳锦莲问道:“妹妹,你伤好些没?”说此上前扶住薛丹娘。薛丹娘试着走了走,回道:“好像还行!”柳锦莲问道:“痛吗?”薛丹娘道:“胀痛,还好的!”柳锦莲道:“让表叔公抱你上车吧!”
薛丹娘螓首轻摇道:“不用了,我自己来!”说此慢慢挨步上前。韩山童因一日情缘已了,不敢再表现得太亲近,只在边上看着。柳锦莲责备道:“表叔公,你怎么也不扶她一下?刚才你表现都不错,怎么一下子又迂起来了?”韩山童只微微一笑,未做解释。薛丹娘道:“姐姐,你别怪韩郎,他待我情至意尽了!”说话时已到车边,便对柳锦莲道:“烦姐姐扶我上车!”柳锦莲见她帮韩山童,倒是无话可说,扶着她上了车,而后自己也上车。张小宫等两人坐稳,说道:“那我们回了!”而后赶车离去。
韩山童骑马跟着,护送到主路,便对张小宫道:“小宫,到这儿应该没事了,我就不送你们了!”张小宫道:“天色不早,师父你今晚要不就在城里住吧!”韩山童道:“我衣服破了,还是先回去换了!”张小宫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再过来?”韩山童道:“过几天吧!”柳锦莲忍不住,在车内呼唤道:“表叔公,我们等着品尝你的菜呢,你早点过来吧!”韩山童道:“那后天吧!”张小宫道:“那说定了,后天早上我备好食材,等你过来做!”韩山童答道:“好!”说此对着车子道:“薛掌柜,侄媳,那我先走一步了!”薛丹娘听他改回了以前的称呼,心头黯然,忍痛招呼道:“韩相公慢走,今天真的多谢你了!”韩山童道:“是我没照顾好你,让你受伤,你好好养伤,多保重!”说此拍马而去。
薛丹娘听着马蹄声远去,心头顿时失落万分,花容黯淡。柳锦莲打抱不平道:“这表叔公真是铁石心肠,不知道怜香惜玉,说走还真走了。妹妹,他不解风情,你别生气!”薛丹娘摇头道:“我不生气,他人很好的!”柳锦莲道:“人真是很好的,就是木头了些,不太好亲近。跟你真算是有缘的,肯与你同骑,还叫你娘子,对其他姑娘,从来都是不假辞色的!”薛丹娘叹道:“只怕我也无缘!”柳锦莲笑道:“我却看你跟他有缘,这不,还派条蛇儿来凑合你们!”薛丹娘怏怏道:“这我吓都吓死了,差点没死,你怎么倒说好?”
柳锦莲道:“你不是没事嘛!”说此凑着她耳朵道:“他帮你治伤,能不发生点什么!”薛丹娘想起治伤时旖旎的光景,顿时面红耳赤,口上娇斥道:“姐,你说什么呢?”柳锦莲轻笑道:“难道不是?”薛丹娘忸怩道:“那会儿治伤,能有什么事?”柳锦莲道:“他不得帮你吸毒?”薛丹娘只得含羞点头。柳锦莲笑笑,伸手掀起薛丹娘的裙角看她的伤势,见伤口敷了药,看不出轻重,然其它处的肌肤依然光洁如玉,狐疑道:“我听说竹叶青的毒很厉害,从你的伤来看,好像没那么厉害!”
薛丹娘道:“可能他找的药比较灵,解了吧!”柳锦莲又凑她耳边道:“是他吸的干净吧!”薛丹娘娇羞不胜,拿粉拳擂她。柳锦莲嬉笑着指责道:“你敢打媒人,我不做媒了!”薛丹娘被她唬住了,没敢下手。柳锦莲见她好欺负,更觉好笑,娇笑连连。薛丹娘知道柳锦莲真心将自己当姐妹的,对未来多了些指望,愁思稍减。
这真是:“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