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醒来之时,已是暖阳高挂,清风微拂,空气中还有残留着湿润的水汽。几只飞鸟在枝头舒展着翅膀。他躺在树洞内,眼前是高大密厚的树冠,脑袋里眩晕的感觉已经大大减少,但身上的酥软感尚且残余。
江浩突然想起昨夜的猛犸狮子,猛地坐起身子朝树底下望去。底下只剩下巨大尸骸骨架,看来是被昨夜啃食了。回忆起北面那道巨大的条形身影,他立即极目远望。
巨大湖泊内,湖水沉寂,阳光投射,波彩粼粼。江浩生疑昨夜那番惊天动地现象,今日怎的会如此平静,难道是被猛犸狮子鬓毛内的毒液冲击,出现了幻觉!旋即又感觉体内那酥麻的无力感,只得坐下调息。
过了半个时辰他才悠悠张眼,浑身精神恢复。江浩站起身子,警惕朝四周观望,没见得危险,这才跃下身子。
心下决意要去湖泊一探究竟,当下提着玄铁前朝北面奔行。那条形巨大怪物,气息散发着阴冷,光是嘶鸣就吓退三头猛犸狮子,待奔行一个刻后,心中更加惊疑,一路走来别说猛兽,飞鸟蛇虫都见不得半只,一般只有非常厉害的猛兽,才能威震四方,迫使周边但凡喘息的都退避三舍。如此厉害猛兽,莫非那怪物已然成了妖兽。
妖兽,最低的妖兽等级也是先天境界。
想到此处,江浩的心非但没有任何庆幸周边无猛兽袭扰,然而更加忧惧。倘若湖里真藏着某种妖兽,那只能立马卷铺盖走人,重找住处了。开玩笑一只先天妖兽,那可是能吐纳元气的猛兽,他小小一个淬体八层,斗起来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跃过几座丘陵,翻过几道沟壑,便是满山遍野灌木怪柏,郁郁葱葱,宛如绿云,绵延千里。阳光喷吐,斑斓水光透过枝叶倒映入眼。他顺着水光疾行毫不停息,如此半个时辰后,来到一片沙地。白石参差千里,清风拂面,浓重的水汽宛如温泉淋身,温润迷蒙。
他停止前行,小心翼翼的查探四周。芦苇在湖岸茂盛,水光艳涟夺目。静息了半晌,丝毫没动静,这才壮起胆子,踩入这柔软的沙滩上。
来回走了几趟,心中颇是忐忑,若湖这湖里真潜在着某个先天妖兽,这会破水而出,还不是将他当点心吞了。是以一直在远离湖面的沙滩上头徘徊。
他迟疑半晌,心痒难搔,再三机警四周之后,耐不住那好奇心,最终朝着湖面走去。
湖水幽深湛蓝,宛如倒沉的深空,使人看之就是心下一寒。可这深不见底中,里边寂静如无物。提心吊胆地朝里边扔了几块大石头,也是杳无动静。
“咦!那是什么?”他见查无所得,正待转身,忽然一道光彩射入眼眸,令他神情一震,张目望去。
只见一道浅水处,似有东西埋在沙粒里,红芒透过沙粒,穿过湖水,在半空蕴出半丈彩虹。
江浩心奇,周身骨骼嗤嗤…八响之后,挪步朝浅水处走去。待抓出那物体时,才看清是一巨大鱼鳞。鳞片大约三尺,通体赤红,摸着坚硬如钢铁,手指轻轻敲打,亢亢作响。但细看之下又不像鱼鳞。这鳞片形如瓜子,鱼鳞则状如桃花。二者显然存在差异。
脑海思绪翻转片刻,蓦地,神经如被电击,迈开步子就朝岸上狂奔。这枚鳞片若不是鱼鳞,那只有一种可能,这是昨夜那怪物的鳞片。
这鳞片坚硬无比,恐怕就连玄铁枪都无法穿透。面对这般可怖的怪物,只有避之千里的份。
“小家伙,撞鬼了!?”他才跑上岸,就要隐匿入树林,蓦地沙地芦苇丛中响起一道懒洋洋的声音。
江浩心魂一震,他对自己警觉灵敏十分自信,可这芦苇内竟有人声,吃惊之余,不由得冷汗涔涔。
“说你呢,傻里傻气,莫要惊吓了老夫的晚餐。”那声音依旧懒洋洋的在芦苇丛中响起,细闻之下,音色有些苍老。
他猛地咽了口唾沫,豆大的汗滴滚烫在额头。但没过多久,芦苇里升起了一道炊烟。
江浩朝炊烟升起的芦苇丛中踮起脚尖下望,只见一仙风道骨老者闭目盘膝而坐,身旁燃着一堆篝火,篝火上叉着一条比之脑袋更大的剑齿鱼。
“闭着眼睛烤鱼!”这是江浩瞧见老者的第一印象。
“前辈有礼!”江浩收敛心神,隔着芦苇朝那闭目老者躬身行礼
那人转过面来,脸上盘横着少许皱纹,眼目张开,目光澄澈有神,丝毫不显老态。睥睨间,隐然有股威势内敛。
“臭小子,跟个兔子般逃窜,莫不是捞着好吃的,怕人抢?”那老者眼神微闪,旋即面露玩世不恭地姿态。
江浩实在跟不上对方的方式与节奏,他所遇之人不少,但一见面就论吃的,当真独此一人。
那老者见江浩呆头呆脑,上下扫了一眼,嘴唇微撇,轻声咕哝着道:“老家伙我以为捞着鱼虾呢,原来是那臭泥鳅的鳞片。”
跟着又把架在火上烤得略微金黄的剑齿鱼端起,鼻尖朝鱼香深深一吸,登时一阵舒适的呻吟。“这剑齿鱼皮薄肉厚,经慢火烘烤鱼鳞,炽热透达鱼骨,再由鱼骨缓渗鱼肉,行如春雨润物。这般烧烤出的鱼最为美味,肉质细嫩,嚼之如蟹膏,咽下如琼浆。”
老者老神叨叨,低喃自己的烤鱼心得。江浩看得由呆转傻,只见那老者深闻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烤鱼由火外深入火堆内,登时滋滋作响,焦烟升腾。
江浩心疑惑,这老家伙刚还在赞美剑齿鱼的美味,听之,连他都口舌生津。怎得如今竟放入猛火内焦灼,烤得发焦。
“前辈,焦了,鱼焦了!”见那老者手上的鱼越发黑焦,他好心出声提醒。
那老者不以为意,自顾自的将剑齿鱼在猛火内焦灼,半晌后,起初金黄的鱼身已是形如焦炭,袅袅热气散出,嗅之带着一股淡然的辛辣呛鼻。
仙风道骨的老者又把烤焦的剑齿鱼取出,翻来覆去看了半晌,最后满意笑起:“妙哉,焦如黑炭,气辛且辣。待割下那泥鳅的腹肉。黑炭去污,辛去其腥,辣提其味。辅以剑齿鱼焦肉涂抹,锁住内味。温火慢慢炙烤半个时辰,滋……,那香醇可口,那软无腻味,当真妙不可言。”
老者摇头晃脑,眼睛似闭未闭,面露沉醉,口舌滋溜。好似正享受在一顿美味绝伦的大餐里。
江浩听罢已是满脸黑线。这古怪老头,还真是个十足的馋嘴吃货。
“傻小子,刚才你跑什么。”老者斜睨江浩,忽然眼光落在他怀里抱着的鳞片上,兴奋道:“你看见那臭泥鳅了,在哪,在哪,待我老家伙擒下,烤熟了,少不得有你一份。”
江浩被问得糊涂,他自不好意思说心惊胆战于诡异湖泊内的潜在猛兽。当然他还真的是害怕,能褪下这么大块鳞片,只怕那湖内猛禽恐怖异常。
然而在发现这吃货老者也在时,不知为何,心下稍安了几分。也许是人类的本能,发现危机时的提心吊胆在遇见同伴时,都会潜意识的松下心神。
“晚辈瞧那湖泊甚是诡异,是以退下些间距,好做提防。”
老者那如飞白上斜的眉毛轻轻一挑,笑嘻嘻看着江浩:“不错,有几分能耐。”紧接着正襟危坐,干咳几声:“你那鳞片,是个不错的盛放肉食器皿,你借予老家伙我,老家伙我必有重谢。”
这老者每次出言,皆以‘老家伙’自称,江浩听得心觉好笑。又不好无理笑出,只好憋着走进芦苇,恭敬送上鳞片,不敢冒失。能在他谨慎搜寻下不露踪迹,悄无声息。光凭身本事,就足以叫他心惊恭敬。
老者接过鳞片,脸露喜色,旋即将烤焦的剑齿鱼半举上空,一只手掌悬浮剑齿鱼上头,口中微喝。登时一股元气破掌而出缠绕烤焦的剑齿鱼,紧跟着细细黑色粉屑簌簌落下。
江浩惊讶,眼睛大瞪,元气外放,这可是晋升先天境之后方可做到的,也就是说眼前这馋嘴老头怎么说也是个先天实力。
黑色粉末簌然下落,几息之后,烧焦的剑齿鱼浑身上下只剩鱼骨。老者丢弃鱼骨,笑嘻嘻得拍了拍手。手掌一翻,如隔空取物般,手掌内突现一条手臂般粗壮的蜈蚣色彩斑斓。
“血蜈蚣!”江浩失声大呼。
“咦,你认得!”老者微怔了怔。“既然认得,那再好不过了,如此美味,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就当我老家伙对你借鳞的谢礼吧”
江浩当然认得,寨子里的典籍就有记载。这血蜈蚣,是一种至极毒物,专门吸食动物血液为食。只要轻轻一接触,立即被它毒倒,大罗神仙也难救。听这老家伙的意思,似要吃下这剧毒之物。
他瞪大眼眸,僵着脸稍微挪后几步,咽了咽口水。“前辈厚爱,这礼太重了,您还是自个留着吧。”
那老者似乎略显失望,手指在血蜈蚣身上咯吱掰出一块肉,蘸些鳞片内的焦粉,送进嘴里。摇头晃脑一阵咯嘣咀嚼。
“嗯……唇齿清香,实在美味,美味。”他嘴里边嚼边咕哝,瞥了江浩一眼,哂笑道:“我当是有胆识的少年呢,原来是个龟兔子胆小鬼。”
江浩听得对方在嘲笑自己,顿时少年倔强之气上涌。厉声道:“谁说我胆小鬼。”
可想起方才撒丫子朝岸上山林跑时的情景,不由脸红滚烫。
“既不是胆小鬼,那你倒是有胆子吃一块。”
“我才不想被这的蜈蚣毒死。”江浩别过头,强作镇定。
“呦呦呦!若是有毒,那我老家伙岂不是早被毒死了。”老者朝江浩上翻白眼鄙夷嘲笑。
江浩心想也是,这毒蜈蚣看似恐怖,但在老者手中显然已经死了,且通常毒蜈蚣十八只长脚都是青黑色,这只却洁白无比。虽极不情愿,可实在受不了这老家伙冷嘲热讽的神情,当即一咬牙,快手掰下一块黄豆般大小的蜈蚣肉,满心忐忑的闭眼塞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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