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起来,衣衫穿戴整齐,他来到桌案前,桌上燃着凝神的熏香,香气袅袅!铺开笔墨,一字一字的写下:紫嫣……
冯紫嫣站在闺房的窗前,望着依旧守在她院外的几个保镖愁眉紧锁,身后的桌上还放着她未曾动过的早餐,灵秀拿着一封信走进来,她看到桌上分毫未动的食物,微微一叹,径直走到冯紫嫣身后:小姐,你又没吃饭啊?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吃不消的,冯紫嫣没做出任何回应,芳容若冰,她铁了心要向父亲,绝食抗议!
灵秀只好把信递过去:小姐,卓大夫马上就要走了,他知道老爷不让你去见他,写了封信给你!灵秀余音方落,冯紫嫣就一把拿过信,紧张的拆开,上面的内容使她眼中渐渐含了泪水:
紫嫣:
闻之你身体抱恙,无法探视,甚为遗憾,如今我大病痊愈,已健朗如初,无须挂念,望万事以自身健康为重,今后不能再为你效驱除病痛之劳,会常祈于神明,希望你早日康复!
延廷敬上
佟敬肖搀着卓延廷走出客房,向聚精帮大门走去,冯书元跟管家一路将他们送到门口,卓延廷最后再将目光转回,留恋的看着,佟敬肖要他彻底跟聚精帮划清界限,他思虑再三,也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他跟冯威,或许真的是天生的冤家,注定敌对,你死我活!他也不想八年前的事情再度上演,让冯书元左右为难,也许,他跟聚精帮的缘分,跟冯紫嫣的情分,真的已经到了尽头……
冯紫嫣一把拿起桌上果盘里的水果刀,奔出房去,灵秀没来得及阻止,只好追过去,小姐,你要干什么呀?快把刀放下!
冯紫嫣已经奔到院门口,几个保镖动作一致的拦住他,大小姐,帮主有令,说您不能……
让开!没等保镖说完,冯紫嫣已经把刀对准自己的喉咙,让我出去,否则我就死给你们看!不要!灵秀已经浑身发抖,声音都些发颤,小姐,快把刀放下,别乱来啊!
这……几个保镖互相看看,面露难色:小姐,帮主有令,我们也不敢违抗,冯紫嫣听完,把刀放置的更近些,刀刃已经触碰到她的皮肤,已经有微痛的感觉,让我出去!
她大声的命令,语调都有些异变,保镖一时为难,冯紫嫣趁机跑出去,灵秀和几个保镖立刻追过去!
她快步跑向卓延廷的客房,灵秀在他身后提醒,小姐,卓大夫刚刚已经走了,不在房间,她听闻后立刻转变方向,沿着长廊一路向大门口跑去!
啪的一声!佟敬肖挥动马鞭,马车滚滚而起,冯书元和管家叹息着望着马车绝尘而去!
冯紫嫣冲出大门,四下环视,看到马车,她就追归去,沙哑的声音大声呼喊:卓大哥!卓大哥!
卓延廷在马车里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微微地撩起窗帘,看到冯紫嫣正在被父亲死命的拉着,阻止她的追赶,她哭喊着循着他的方向,扬着手臂,苦苦挣扎,他放下车帘,内心隐隐泛起一丝疼痛,看向她的方向,心总默默地说道:紫嫣,以后不能再照顾你了,你要保重,弘哥哥食言了……
又是几日过去了,卓延廷的伤势完全康复,人也恢复了以往的英姿焕发,这段时间他多灾多难,一直受伤,已经近一个月的时间没有练功,身体有些僵硬了,如今痊愈,他重新投入到一丝不苟的练习中,矫健的身姿在院中上下翻腾着,拳头带着微风呼啸而过,看到他的身子健朗如初!
佟敬肖也乐呵呵的,跟他过起招来,烈日下,一老一少的身影晃动着,佟敬肖一边出拳一面说道:拿出你的真本事,让师父看看你的功夫是否退步?
卓延廷微微颔首,应道:师父放心,我一定会尽力的……
佟心这时小跑到后院来,冲他们喊道:爹,师兄,宽哥来了!
二人立即停手,卓延廷用衣袖拭去额头的汗水,跟着佟心向前厅走去……
一进门,他就看到苑中望晃动着娇小的身子向他奔来,带着稚嫩的声音喊着:姑父!
卓延廷抱起中望,露出笑容,小家伙,几天不见,你又长高了!
苑宽鸣走过来,欣然开口:这孩子跟你特别投缘,几天不见,就嚷着说想你,对你比对我这个爹爹还亲!
卓延廷难得高兴就调侃他:那你可真要好好的检讨一番!
一队手执长枪的日兵冲上长宁街,最前方带队的是大日本帝国驻华大使竹冶青横的副官
—伊藤正松,他骑在高头马上,目光冷冷的不可一世,周边被惊动的住户商户纷纷涌上街头,都猜测着,议论着,自从长宁街被划为租界,经常有日本兵在街上活动,可是却从来没有大规模的聚集,可以肯定的是:日兵的到来不会有什么好事!
樊义用最快的速度奔进济世医馆,一进门就上气不接下气的指着门外说道:师父,佟伯,宽哥,你们快去看哪,好多日本人!日本人把整条街包围了!
卓延廷、佟敬肖,樊义、苑宽鸣都相继走出去,看到街上已经是黑压压的人群,佟心一个人抱着中望站在医馆门口守望……
伊藤正松带领的军队骤然而止,他接过下属递过来一个铁皮简易的扩音筒,用蹩脚的汉语喊道:长宁街以东至东城根的百姓立刻在这里集合……
樊义和苑宽鸣最先挤进人群,樊义发出质疑:宽哥,你说这些日本人在搞什么啊?
苑宽鸣摇摇头,不知道,能有什么好事!
伊藤正松觉得人群聚集得差不多,就开始宣布:长宁街所有人听着:长宁街以东至东城根,原为大日本帝国租界区,大日本帝国对这片土地享有协议使用权,现在,经两广总督与日本领事馆总领事竹冶青横将军协商,满清朝廷批准:长宁街以东批给大日本帝国修建工厂,限这里的百姓十天之内搬离!
伊藤正松的宣布如同一颗炸弹般丢进人群里,人群哄得炸开,民怨沸腾:这是我们中国人的地方,凭什么让给日本人建工厂,什么协议使用权,你们跟谁协议了?你们让我们搬到哪去啊?各种指责声纷至沓来……
一张巨大的牛皮纸的榜文贴在街道的墙壁上,所有人都争相去看内容,榜文上都是割让事宜的具体细节!
人群中,佟家一行人也是非常吃惊,卓延廷与佟敬肖面面相觑,仿佛难以置信,仿佛刚才的噩耗只是他们听错了,苑宽鸣也气得青筋暴起,如今广州被日本人、英国人、法国人盘踞,割地事件常有发生,许多百姓因此流离失所,没想到如今,真得落在自己头上,令在场百姓难以相信!樊义已经挤到前面,参与到反对抗议的浪潮里,我们不走!我们死也不走!
一些百姓已经不再自说自话,他们冲到伊藤正松的马前,大声的抗议:这是我们中国人的大方,凭什么给你们盖工厂,我们是不会搬走的!我们誓死守卫家园!
一个中年人愤怒的冲出人群大升骂道:狗娘养的日本人,你们都会不得好死的!伊藤面容微抽:不怕死的中国人!然后对着他举起枪:连开了几枪!中年人霎时倒下!抽搐几下,便没了气息!
众人大惊,很多人被这场面吓到,纷纷惊喊着逃窜!
一个青年冲出人群,只见他大约十八九岁左右,一身破烂不堪的衣衫满是泥土,他指着伊藤正松大声叱道:无良的日寇,你们简直禽兽不如,你们太过分了!我跟你拼了!他挥舞着一根木棍,对着伊藤正松打过去,理智全无!
伊藤正松被激怒了,不断地用日语重复:八嘎!
樊义跟其他几个人也按耐不住激愤,冲到那青年身边,跟与他一起附和着,他妈的,你们还有没有人性?我呸,你么这些日本狗!我打死你!
卓延廷和佟敬肖被甩在后面的人群里,看不到前面发生的事,但似乎看到樊义正在人群前,佟敬肖焦急向前侧身,怎奈人流拥挤,无法向前!只好对卓延廷吩咐:快去把樊义拉回来,他太冲动,别闹出事!卓延廷得令后用力地向前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