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燕轻颤的声音高声道:
各位兴中会的兄弟们,今天我们聚集在这里,肩上担负着拯救黎民苍生的重任,满清政府昏庸无能倒行逆施,我中华百姓身陷水深火热之中,洋人鱼肉我国百姓,大清政府一再退让,割地赔款,民怨沸腾,那些大清的官员完全不顾我百姓的死活,依旧横征暴敛,对人民疾苦,置若罔闻,我们若不奋起抗争,等待我们的只有死亡,无穷无尽的死亡!庄亲王载纯已经南下,将广州湾割让给了法国人,将这里彻底变成殖民地,广州是我们的南大门,我们决不能向那些侵略者大开国门,任人宰割!我们的正义之举不求名垂青史,天地同歌,但愿能推翻满清的暴政,拯救黎民苍生!即使一死,我们也愿前赴后继!孙文先生已经到达广州,此刻正在城外,准备带领突击小队,等待我们的信号,伺机攻城,如今庄亲王坐镇广州,我们的第一目标,就是抓到这个满洲王爷,杀了他祭旗!在孙文先生的带领下,我们要将满洲鞑虏赶出这片土地!请大家牢牢记我们的口号:驱除鞑虏,复我中华!
驱除鞑虏,复我中华!
驱除鞑虏,复我中华!
一时间相应声不断,一波一波的呼喊声震耳欲聋!
卓延廷骑着快马,马不停蹄火速奔往三元里教堂奔去,他现在要与前来抓捕的官兵赛跑,好在一路上,他暂时还未看到官兵!很快离开了城区,进入了山林!
天边的残月,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照亮着晦暗不明的前方,身边的植被在晚风中发出飒飒的声响,一路疾驰,转眼已到山脚下!
远远的他已经听到震耳欲聋的口号声!
他火速下马,步行急奔上山!顺着山腰上的火光,向教堂的方向奔去!
山腰上,负责把守的兴中会成员拦住了他!
卓延廷高声道:我要见你们当家的,我要见卓燕!
卓延廷的到来,让卓燕吃惊不小,宋铁成借着火把的光亮远远地看到他被把守的成员带过来,一声惊呼,是卓兄弟!
弘儿!卓燕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怎么来了?
卓延廷疾奔过来,人群霎时给他让出一条路,他大步来到卓燕与宋铁成陆皓东面前!
弘儿,你怎么来了,我不是告诉你不能来么?卓燕紧张的看着他!
卓延廷焦急地说道:姑姑,宋大哥,陆大哥,不好了,我得到消息,你们这次的起义,遭人告密,官府已经获悉了消息,庄亲王派出李瀚章带领巡防营跟官兵要来围剿,而且还出动了洋枪队,你们赶紧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次恐怕是不成了!
什么?卓延廷带来的消息,显然在众人的意料之外,陆浩东与宋铁成面面相觑,卓延廷知道在此非常时刻,他的三言两语不足以使众人信服,此次举事,兴中会酝酿已久,如此放弃,定然不甘心!
卓燕问:你是怎么知道的?谁跟你说的?
卓延廷遭到怀疑,有些心急,要知道官兵已经在来的路上,时间已是千钧一发,姑姑,这个你别问了,你只要知道,我是不会害你,更不会害大家的,这个消息千真万确,尽管我也不愿意怀疑,咱们在场的壮士们,哪个会是出卖组织的人,可是这个消息是千真万确,你们的起义遭人泄密,官府已经获得消息了,你们若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卓燕也感到为难,弘儿,不是姑姑不信你,只是这件事事关重大,我们参加这次起义的不仅仅是在场的兄弟,还有城里负责传递消息的兄弟,城门外还有大批人等待攻城,不能仅凭你三言两语,就取消,这个主,姑姑也做不了!
卓延廷干脆跪下,乞求道:姑姑,算我求你了,你们赶紧撤吧,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也不敢贸然来干预你们这次的行动,官兵已经出发了,说不定已经在山下了!你们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陆皓东面带忧色说道:三娘,我看卓兄弟所言有理,卓兄弟的为人我们都清楚,他没有理由骗我们,正当卓燕犹豫之际,忽听得远处传来一声声喝亮的报告:报!报!
报告之人气喘吁吁来到卓燕面前说道:三娘,陆当家,不好了,山下突然一片火光,有好多官兵举着火把,正往山上开来!
什么?卓燕大惊失色!
忽然身后一把冰冷的刀刃横梗在卓延廷的颈上,一个年轻人怒目而视,高声道:是不是你把官兵引来的?我不相信会中出现叛徒,你能找到这来,证明今天的事情你是清楚的,我现在怀疑是你引来的官兵!
另一个人忽然走上前,仔细的打量着卓延廷,没错,就是他,我记得他,我在城里活动的时候,不止一次见到他跟绮珺格格在街上,举止亲密,原来他竟然是三娘的侄子,三娘,你怎么向我们交代!
卓燕急忙解释:我以性命担保,弘儿不会出卖我们,至于他跟绮珺格格,我也敢保证,他们绝对不认识!
卓延廷面不改色说道:若是我带来的官兵,我又何必自己亲自到这里,自寻死路,是非黑白自在人心,我敬你们是一群义士,才不顾安危来报信,你们怀疑我,我不怪你,可是你们若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我承认,我跟绮珺格格认识,而且这个消息,就是她来报信的!
弘儿!卓燕没想到他如此坦白与绮珺的关系!更没想到绮珺会来报信!
你知不知道,那个朝廷的妖女,害死了我们多少兄弟,她来报信,你以为我们会相信么,我看就是你带来的官兵!你跟那个妖女,是一伙的!
其他人也附和道:没错,肯定是你!
宋铁成对着青年说道:把刀放下,我相信卓兄弟的为人!现在听我命令,立刻向山下撤退!
然而四面八方涌上来的官兵,却阻力断了他们撤退的路,官兵密密麻麻的涌上山头,火把瞬间照得黑夜亮如白昼,弓箭手瞬间包围整个教堂,几百名兴中会义士被包围在中间,李翰章一声令下:革命乱党,分疆裂土,其心可诛!给我全部拿下!
卓燕回身对陆皓东与宋铁成低声说道:你们两个记住,无论是谁,务必想办法逃走,回到农学会,去焚毁成员名单,名单的位置,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我是不会走的,你们两个务必带着弘儿离开,焚毁名单,名单若是落到官府手里,我们的所有兄弟都将被一网打尽,听见了么!恩!
陆皓东点点头!我知道了!
卓燕交代完率先举起大刀:娇叱一声:宁死不向朝廷低头!
语毕,她挥舞着大刀对着李翰章砍过去,身后的兴中会会党们,也奋起反抗,李翰章早就退出包围圈之外,手臂一挥,弓箭手齐齐放箭!
数百名弓箭手,拉开弓箭,万箭齐发,势如破空之竹,霎时有不少人中箭倒下!
卓延廷狂吼一声,身体腾空而起,越过弓箭手,直奔李翰章而去,如今他清楚,擒住李瀚章,才能制止所有的官兵!
李翰章后退两步,见他挥动着拳头直朝他的面门攻来,双拳交叠于胸前,挡住他的攻击,卓燕麻利的挥开第一波弓箭的射击,突破包围,加入了李翰章与卓延廷的战斗,卓延廷与卓燕很快汇合在一处,李翰章怒哼一声:亡命之徒,还要在做困兽之斗,卓延廷,本官真是小瞧你了,没想到你居然是革命党,说,广东武术总会还有没有你的同党,中华武馆是不是也是你们的大本营,今天即便是天王老子,也保不了你了!
卓延廷双目怒放熊熊仇火,在他面前的就是他的杀父仇人,今天他终于可以报仇了!想到此处,他不再做任何隐瞒,便扬声说道:李翰章,你不要得意,今天谁死还说不定,我要替天行道,杀了你这狗官,为我爹报仇!
你爹?李瀚章疑惑地看着他!
没错,我爹就是十八年前,被你杀死的,复兴会首领卓仕林!如今,他再也不需要隐藏了,十八年了,他终于能够理直气壮地承认自己是卓林的儿子!
原来你是卓仕林的儿子?我早就该想到!
没错,我就是当年险些在你剑下丧命的卓弘,当年要不是你那一剑,我怎么会牢牢记住你十八年,今天,我就要为我爹报仇!
上次在总督府行刺的刺客是你?李瀚章问!
没错,就是我,上次没能杀了你,今天我一定要杀了你!
李瀚章倒是有些迟疑,没想到竹冶青横一直在寻找的人,竟然会是他!
如果不是如今竹冶青横疯狂的寻找卓弘,他还真想将他一起就地正法,以除后患,可是如今,他却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两全其美!
想到此处,他便说道:可笑,当年真正害死你爹的人根本就不是我!你想知道么,那你就要问你的好姑姑!
卓延廷微微一愣,看了看卓燕!
卓燕唯恐李瀚章说出卓延廷的真正身世,端起大刀,厉声说道:李翰章,你当年害死我复兴会兄弟性命,杀死我大哥,如今还拒不承认,我今天绝对不会放过你,李翰章阴鸷的目光扫过面前的两个人,杀死我?自不量力,突然,身后的林子里窸窸窣窣再度冲过来大批的官兵,卓燕不由得一声惊呼,几百个手持长枪的官兵围过来,黑洞洞的枪口对着所有兴中会的所有人,身后的宋铁成,激愤的看着面前的一切,似乎是认命了,没想到,他们第一次起义,便以失败告终!
李翰章高声喝道:所有人都给我抓起来,违抗者就地正法!
立刻有几杆枪口将他围起来,其他人很快被控制在中心,宋铁成回身对陆皓东说道:快走,去找名单,我来掩护你!
宋大哥,要走也是你走,我是这次起义的负责人,怎能独自逃命?
现在不是谦让的时候,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谁也未必都能逃得掉,只是我们就算死也要死的有价值,名单若是落到官府手里,我们将会全员覆灭!
延廷怎么办?陆皓东看着包围圈之外,正在与李瀚章激战的姑侄俩?
你先走!待会我会找机会解救卓兄弟!宋铁成说道!几个官兵瞬时间朝他们挥刀而来,宋铁成,挥起大刀,抵挡住,然后低声喊道:走啊!
陆皓东知道现在不是谦让的时候,迟疑了片刻,狠狠的点点头!
宋铁成果断斩杀了几个官兵:大喝一声,驱除鞑虏,复我中华,兄弟们,革命路上的牺牲流血并不可怕,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砰砰砰!枪声连番响起,久久在林间回荡,卓延廷满目悲怆看着眼前连续倒下的一波又一拨人,他无忘记这惨烈的一幕,仿佛二十年前,太湖畔的一切又再度上演,卓燕自知今日必死无疑,抱着最后必死的决心,挥刀朝李翰章砍过去!就算死,她也要拉着李瀚章一起共赴黄泉!
李瀚章冷哼一声,根本不屑再与她纠缠,向后退几步,朝弓箭手扬手示意,十多名弓箭手将矛头对准卓燕与卓延廷,嗖嗖嗖!弓箭带着破空而来的响厉之声飞过来,卓延廷被几个官兵纠缠,眼看着众多箭矢朝自己飞过来,卓燕立刻挡在卓延廷身前,手持大刀挥开箭矢,怎奈弓箭太多,卓燕身旁的的许多人又相继中箭而死,卓燕也再无力挥刀,数只箭猛的插进她的胸口!
姑姑!卓延廷悲呼一声,姑姑!
卓燕带着心有未甘的遗憾,身体笔直的倒下!没能杀了李瀚章,她死不瞑目!
卓延廷放弃抵抗,一步奔上前,接住卓燕倒下的身体!
身后,数把钢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姑姑,他含泪看着卓燕,为什么要救我?
卓燕满是鲜血的手抚上他的脸,目光涣散的看着他,弘儿,记住……姑姑的话,你是中国人,不管发生什么,不要……不要忘记……
姑姑,姑姑!
卓延廷悲愤的抬起头,看着李瀚章,眼中燃气熊熊的仇火,李瀚章,别让我活着,否则,我一定要杀了你!
李瀚章向前走过来,说道:你原本还有活命的机会,可是却冥顽不灵,你既然如此恨我,我定不会留你!
卓燕一死,其他人也失去了战斗的信心,相继被俘,宋铁成也受了轻伤,手臂、前胸都是刀伤,此刻也没了力气,被官兵俘虏!
李瀚章赫然道:传我命令,革命乱党,分疆裂土,,皆不可留,给我全体就地正法!
住手!
远远地,传来一声娇斥!
绮珺气喘吁吁的走过来!平复了一下喘息,说道:李大人,兴中会起义,干系重大,怎可如此草率全员问斩!
格格?李瀚章意外的看着她,格格怎么会来这?
事情一直是我负责的,虽然后来,我不再插手了,但是我苦心追查了那么长时间,而且还遭到过两次刺杀,我理当过来瞧一瞧,看看这些顽固之徒都是什么嘴脸!
李瀚章心知她说的并非事实,但却也合情合理,他也没有反驳的理由!
格格,这些人都是一些亡命之徒,此地危险,格格千金贵体,连护卫都没带,不该在此久留!如今格格也看到了,还是让下官派几个人,护送格格回府吧!
是啊,我看到了,绮珺将目光转向卓延廷,几把钢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而他,却一直盯着面前卓燕的尸体流泪失神!
卓延廷?绮珺故作惊讶,你怎么会跟这些人在一起,你难道不知道,这些人是革命乱党,你一个武术总会会长,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不知道会被当成乱党砍头的么!还不赶紧起来,跟我一起走!
李瀚章又岂会任由她浑水摸鱼!
格格恐怕不知道吧,卓延廷,原名卓弘,正是乱党之首卓燕的侄子,他父亲,是十八年前死在太湖畔的复兴会首领,江南豪侠卓仕林!此人早就参与了各种反清活动,是不折不扣的反清分子!
绮珺听着李瀚章言之凿凿,内心怒火中烧,看来,她想撇清卓延廷跟乱党的关系是不可能了!
什么?李大人,不可能吧,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卓延廷不过就是个郎中,而且还救过我,是我的朋友,若他是乱党,我早就活不到今天了!
卓延廷亲口承认,还能有假么?李瀚章说道!
绮珺顿时哑口无言,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卓延廷说道:原来如此,他既然自己承认,看来是自寻死路,那就怨不得旁人,不过,李大人,就地正法未免太草率了吧,今日伏诛者不过百余人,你可知整个兴中会成员几千余人,李大人是不准备揪出其他同谋了么?这好像不是我爹的命令吧!
李瀚章暗暗不悦绮珺多管闲事,他本想趁乱将卓延廷杀死在此,神鬼不知,竹冶青横更不知,没想到绮珺又来搅局!
格格说得有理,是下官鲁莽了,来人,传我命令,将所有人押回总督大牢候审!
绮珺远远看着卓延廷满脸心碎,也是一阵黯然,她怎么会不知道卓燕在他心中的分量,他为了她,甚至与自己绝情断义,如今她被杀,也不知道卓延廷会不会更加憎恨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