桦雪猛地回头,长长呼出一口气,“云兰你个小兔崽子你快吓死我了!”
“小姐没事的,现在是饭点,多数人都去用饭去了。”云岚一脸纯真的笑容,那娃娃一样的脸,叫人想气却又气不起来。
“唉,你知道我一路奔波过来有多累吗!都快饿死了!”桦雪一脸怨愤,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御膳房,不放弃的说:“云兰,听说御膳都好看的要死,我就去看看,不会乱动的。”
“小姐,”云兰语气坚定,“你一顿不吃不会死,但是误了这时机,可就有可能出人命了。”
桦雪嘴角一阵抽搐,认命的叹了口气,道:“走吧,带路。”
“小姐,”云兰眉眼带笑,“您这一身装扮,可不能在宫里随意走动。小姐是想敲晕一路上的所有人呢?还是想在暗处跟着我呢?”
桦雪抚额,摆摆手示意云兰先走,认命的叹了口气。云兰浅浅行了一礼,四下张望了些许,便从那冬青树丛后走出,轻轻整理了下衣衫,缓缓向前走去。身后,是不是有些许轻微的声响,两旁扫起的雪堆上,有些浮层的雪轻轻颤抖飘落,抖在地上。
“小姐,怎么轻功退步了?”云兰身形不懂,声音如一缕丝线,直直进入桦雪的耳朵。
“饿的。”桦雪没有好气。
走过曲折的石板路,在富丽堂皇的楼宇间,有一个院落竟是透着些许寂寥与哀伤。院中已是没有多少烟火味儿,但满满的种着梅树,曲折的枝干上是满满的花苞。几尺素白的绫帛,挂在屋门大开的屋前,正堂内,一具乌木打造的棺椁停在正中,前堂的供台上,三炷香已烧得只剩半截。
“小姐出来吧,这里不到明日安葬之时,是不会有人来的。”云兰放松地伸展了下四肢,蹦跳着在雪地里打了个转儿。
桦雪从暗处现身。第一个注意到的,便是那种的满院的梅树,桦雪仔细的看了半刻,眉头皱了些许。
“云兰,这院子是一直是芷皇贵妃的吗?”
“不是的,是司空芷她被封为皇贵妃后赐的院子。”
“之前呢?”
“是北齐的那位公主,”云兰眉眼浅笑,继续道:“小姐可是十分在意?”
“在意的不得了啊。”桦雪深深叹了口气,转身走到灵堂,伸手将沉重的棺盖轻轻推开,躺在其中的女子面容姣好,却是散发着丝丝寒气。桦雪将女子的领口解开,露出肩部的一大片血污,叹了口气。
“司空芷啊,帝王之爱有多少人求而不得啊……”
桦雪闭上了眼,再一睁眼,竟是一双金瞳,闪烁着不容反抗的威严。
但是,这双眼中充斥着的,是慈悲,是叹息,是无奈,是种种温暖情绪的纷杂。如此的温暖,叫人渴望触碰,却又怯懦地醒悟,怯懦地看到了绝望,让人眷恋,让人后悔,让人服从。
可是,若是眸子的主人没有那深沉的悲切,没有浓厚的绝望,有怎能会让这样的一双眸子,带了悲切的味道?
“我数三二一,你们再不出来,我就动手了啊。”桦雪声音轻微,微笑着看着那一大片血污。
话音刚落。便见几缕苍翠的青光从中透出,停在空中,化作七个清脆的光团,每一个团中,都有一个小小的人形,姿态各异,寻了半晌,便钻进了云兰的体内。
桦雪取出一个赤玉小瓶,从中拿出一粒赤红的药丸,放入棺中依旧沉睡的人的口中,又以内力化了药丸,引着药效在身体各处游走。半晌过后,那人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缓缓转醒。
“这……这……司空芷……谢谢二位女侠救命之恩!”棺中的人噙着泪,看着面前的云兰和桦雪,几乎泣不成声。
“别急,这事情还没结束。我且问你,你当真要走?放弃这融化?放弃这一国之君的爱?”桦雪眸光已恢复正常,似笑非笑地看着司空芷。
“姑娘……自三个月之前你们找到我,我便下定了决心。若不是为了父王,为了我北梁国,我就是千刀万剐,也绝不会嫁到这里,绝不会委身于浩帝这个混蛋!”司空芷声泪俱下,愤怒之情溢于言表。
“我本来是可以拥有幸福的……夫唱妇随举案齐眉……本来……都是我的……来了这里算什么……后宫里勾心斗角被人排挤……吃的饭里顿顿都有不知是怎样的毒……过什么样的日子全看那混蛋一个人的脸色……为了能过的好一些……就要在他身下承欢……听他喊着不知道是谁的名字……就要委屈自己到连自己都唾弃自己的地步……”
“这不是我的生活……我真的……受够了……只要能逃离这里,我什么都愿意!只要……能改变……这样的生活……”
司空芷说到最后,已是泪如雨下,坐在那乌木棺中不住地抽泣,桦雪递过去一块手帕,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可是,浩帝他,很宠你啊。”
“或许……是吧……”司空芷看着堂前那快燃尽的香,和寂寥与孤独充斥着的院子,自嘲地笑笑。
“明日,你将入葬,我现下有两条路可供你选择。其一,现在就走,你会被葬在他的皇陵之中,作为他的爱妃陪葬……”
“我选二。和他葬在一起,黄泉路上我都不得安宁。”
桦雪微笑,“那明日,你便……”
……
“世子爷……”一个苍老但讪笑的声音,从姜王府世子阁中传出。
“嗯。”皇甫惠看了一眼那乌褐浓郁的汤药,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道:“世子妃喝药,是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喝的。”
“小老儿……知道了。”云峙笑的十分苦涩。
“喝吧,”皇甫惠合上手中的书,专注地看着云峙。云峙用小勺一勺一勺地喝了半碗,竟是面不改色。可那汤药经了搅动,泛发出的苦味儿愈加强烈。
“云峙?”
“好脑盖……”云峙尴尬地笑笑。
“嘴里有什么?”皇甫惠脸上的笑意愈加明显。
“没哈……”云峙声音底气不足。
“吐出来。”皇甫惠声音严厉。
云峙低头吐出一块已融没了棱角的冰糖,尴尬地冲着皇甫惠笑笑。皇甫惠终于憋不住笑了出来,片刻后,笑着摇了摇头。
“云峙,你多少年岁了?”
云峙满脸堆笑,“小老今年八十八。”
“罢罢罢,你且就着糖喝吧。”皇甫惠笑着摆了摆手。
“小老儿遵命!遵命!”说罢,又将那糖放回口中,继续一勺一勺地喝着药。苦涩的药味儿,从屋中向外,飘得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