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青年显然是来找茬的,武师傅的父亲也不傻,当然不会让他再打下去,于是慢慢站了起来。
"还要再打?"父亲握住了拳头。
"啧啧。"青年兴奋地说:"早就该这样啦。我就喜欢这样!"
"找打!"父亲挥拳便上,上来便使出自己最拿手的一招,一双拳头如蛇般往青年的肋骨上贴去。"八极拳•崩!"父亲喊出一声,青年当即便被轰飞在地。
父亲哼了一声,刚要收拳,却见青年又爬了起来。
"哈哈,哈哈!"青年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再次冲了上来。
武师傅回忆,那时父亲的眼睛里写满震惊,因为父亲活了这么多年,打过那么多次的架,第一次见到有人吃了他一记八极拳还能这么快站起来的。两人再次交手,真真是拳拳到肉。硬桥硬马,很快便吸引了不少路人过来围观,还有不少起哄叫好的。年纪尚小的武师傅站在旁边不知如何是好,他也跟父亲学过一段时间的拳了,很快便现父亲已经处于下风,打的相当吃力,额头上冷汗齐出,而那青年却一脸轻松自在,时不时的还要笑上两声。
武师傅说,父亲有很多圈内好友,其中不乏比父亲还要厉害的高手。可这些人想要胜过父亲也没那么容易,经常一打就是数个时辰才能决出胜负。而父亲和那青年对打,却是完全处于下风。
没过多久,那青年突然怪叫一声。
"八极拳•崩!"然后,他的拳头贴在了父亲的肋骨上。
"砰"的一声,父亲的身体飞了出去。
武师傅当时震惊无比,原来这青年也会他们家的八极拳!
父亲倒地,武师傅赶紧扑了过去。父亲的口中流出鲜血,同样一脸的震惊,显然也是没想到这青年会八极拳,而且造诣绝不在他之下。
父亲坐起来。冲那青年拱了拱手:"小兄弟,佩服佩服!"
一般来说,武林中人能说出这番话来,那就是低头认输了,另一方也该得饶人处且饶人,抬脚走人后会有期了。但是青年却嘿嘿一笑:"那不行,我才学了你一招而已,我得把这八极拳都学完了才放你走!"
武师傅当时年纪尚小,还不能完全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他看到父亲脸上的表情和见了鬼没什么区别。很多年以后,武师傅再回忆起这一段来。仍旧十分感慨,当时那青年和父亲交手也就十分钟左右的时间,而那青年竟然就把八极拳中的第一式"八极拳•崩"学会了,而且使出来后的效果完全不比父亲差。
这是多么可怕的天赋?!
要知道,任何拳法,可不仅仅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些拳路而已,这其中需要大量的实战练习、揣摩精髓,力度、角度丝毫都不能差了。武师傅的父亲沉浸八极拳几十年,才有今天的成就,而这青年不过是看他打了一拳,便原模原样地学会了,使出来的威力还不比他的差,这简直就不是人!
当然,武师傅后来也明白了,虽说那青年十分钟不到就学会了八极拳中的第一式。并且还学以致用的使了出来,但这并不能说明青年的十分钟就等于父亲的几十年,因为青年本身就是有底子的,度和力量也属上上乘的——即便如此,他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领悟到八极拳的精髓,并精准的将"八极拳•崩"使出来,还是令人震惊不已。
武师傅说,那一瞬间,他从父亲的眼神里读出了震惊、绝望、恐惧
"来,继续。"青年冲父亲招着手:"把你的八极拳全使出来,咱们这架才算是打完了。"
武师傅的父亲并不是老顽固,他知道自己遇上高手了,当下便恭谨地说:"兄弟,这架是不能再打下去了,因为我确实技不如你,何必再自取其辱?兄弟如果喜欢八极拳,我可以在你面前演示一遍,以兄弟的领悟能力,必然一遍就会的。"
青年拍着手:"好好好,就这么办!你把八极拳使一遍,我就放你走!"
在武师傅儿时的记忆里,父亲一向恪守武术圈子里的规则,即绝不轻传自己的功夫,必须要经过正规的拜师仪式之后才能授徒。有多少人他上门来求父亲教拳的,但是父亲一看那人德行如何,德行不好不教,二看那人资质如何,资质不好不教,三看那人家境如何,家境不好也不教——倒不是父亲势利眼,只是他觉得穷人家的孩子还是上学读书为好,学拳这种耽误时间的东西最好还是别碰。
可是现在,父亲竟然要当街传授一个完全陌生的青年八极拳。
"爸,你不能"年幼的武师傅还想阻止。女以吐号。
"闭嘴!"父亲狠狠喝了一声。
武师傅记得,父亲虽然狠,可是眼睛和声音里都透露着恐惧。直到后来他才明白,父亲只想早点脱身,他感应到了那青年身上强烈的杀气。
武师傅就眼睁睁看着父亲在大街上,当着那青年的面耍了一整套的八极拳。那青年一边看一边点头:"不错不错,八极拳在圈子里能有如今这么高的地位,果然有其妙处所在,我喜欢,我喜欢!"
父亲练完之后,擦了擦头上的汗,说道:"兄弟,练完了,天色也黑了,我就带孩子回家了啊。"说完,父亲便拉起武师傅的手准备离开。
"哎"青年伸出手来,拦住了父亲的去路。
"兄弟还有何事?"父亲讪笑着——武师傅永远都忘不了父亲为了活一条命而露出的那种低三下四的笑。
"也没什么,只是觉得我已经学会了这八极拳,你也就没必要留在这世上了。"
"兄弟,你是开玩笑吧?"父亲的脸色一变。
"谁他妈有心思和你开玩笑!"
青年话音刚落,便摸出一把造型怪异、弯弯曲曲的刀来。
手起刀落,一刀砍下了父亲的头颅。
武师傅还记得,父亲的脑袋掉落在地的时候,他的身子还稳稳地站着,他的手还拉着武师傅的手。那个脑袋"骨碌碌"掉在地上,眼睛正好看着武师傅。
鲜血喷了下来,洒在武师傅的头上、身上。
武师傅傻了,彻底傻了,呆呆地一动不动。
整条大街上充满了尖叫声,人们仓皇地逃着、跑着。
那青年蹲下身来,将刀拄在地上,摸了摸武师傅的耳朵,笑着问道:"叫什么名字?"
"武武定一。"武师傅机械般地回道。
"很好,武定一,你听着。"那青年说道:"从现在开始,你赶紧跑,千万别被我追到,如果被我追到了,你就会和你的父亲一样,这颗脑袋就保不住喽。"他一边说,还一边揉着武师傅的脑袋。
"预备——跑!"青年喊了一声。
武师傅撒腿就跑,没命的跑、疯狂的跑,他眼中的世界一片空白、一片颤抖,他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去,就是不断地往前跑、跑,每当他的力气耗尽,有所松懈的时候,身后便响起一个声音:"定一,不能偷懒啊,不想要脑袋了是吗?"武师傅便吓得继续往前跑,他觉得那青年就跟在身后,甚至无聊了还会朝着他的脖子喷气。
有一次他试着回头看了一下,果然看到那青年一脸笑容的跟在后面,距离近的几乎要贴到他的脸上了。
"啊!"武师傅吓得魂飞魄散,继续疯狂地往前跑。
"定一,你不能再回头了,否则我一刀砍下你的头哦。"那青年嘻嘻笑着。
武师傅往前跑、跑,不知跑了多久,一抬头看见火车站,疯了一样的一头扎了进去。他才十二岁,那个年代的人普遍营养不良,个个瘦的跟豆芽菜似的,也没人在意这个小鬼,他一路冲进站台,钻进一辆即将启动的火车。
"呜——呜——"火车"咔嚓咔嚓"的启动了,武师傅一屁股坐在车厢的某个角落,惊魂未定地看着左右、四周,没有那青年的身影。即便如此,他还是不能放下心来,先前父亲的模样在他心中留下巨大的阴影,他哆哆嗦嗦地缩成一团,像羊癫疯似的抖动着。
有个好心的妇女现了他,将这个可怜的孩子带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给他吃东西,喂他喝水,安抚他的情绪,问他生了什么事情,身上为什么会有血迹?武师傅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是不停地着抖,那好心的妇女将他揽在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脊背,终于让他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武师傅醒来了,现自己还在火车上,身边还是那个好心的妇女——不过那妇女也睡着了。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车窗外面也是黑洞洞的一片,只能偶尔看到某个村庄燃起的灯火。
武师傅知道自己安全了,他看着窗户上自己的倒影,他狠狠地咬着自己的牙齿,回想着父亲的惨状,回想着那个青年的脸,他誓他要报
还没想完,窗户外面便出现了一个倒着的人头,正咧嘴冲武师傅笑着。
"定一,追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