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夜风如诉。
终于哄得小丫头安静下来,苏若雪定定地看着她,柔声问:“蝶语,其实你不用随我进宫的,你太单纯、善良,不适合那里……”
蝶语一听立马不干了,急吼吼地喊道:“不行!我答应过夫人,会寸步不离地陪在小姐身边,照顾小姐、保护小姐!而且,就算夫人不让我去,我也会去的。小姐太过温顺和气,没个贴心体已的人在身边,肯定会吃亏的!”
温顺和气?
说的是她么?号令数千宫众,让世人畏惧胆寒的寒莲宫宫主?!
还要保护她?
“蝶语,这世上恐怕只有你会这么想了。”苏若雪发自内心、真正地笑了。
蝶语从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绚烂的笑容。
如碧波般清澈的眼神,盈满清扬温婉。唇角微微牵起如花如月,没有一丝瑕疵。那夺目的笑容仿佛能赶走所有的阴霾,使人感到清新舒适,让人无法移开双眼。
“蝶语……”见小丫头目不转睛痴痴地望着她,苏若雪点点头,“好,小姐以后就交给蝶语来保护。那蝶语现在是不是应该赶紧回去好好休息,只有养足了精神才能堪当如此重任啊。”
“嗯,好!”小丫头大力地点着头,擦干脸上的泪水露出开心的笑容,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没一会儿又旋风一样地跑了回来,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将房门轻轻掩好。
苏若雪好笑地摇了摇头,静默片刻,叹道:“出来吧。”
“唰!”但见从屋内某个阴暗的角落,无声无息地闪出一道人影。
在烛光的映照下,终于看清男子的全貌。男子一身淡青的袍子,墨色头发被/干净利索地系于脑后,并用一根玉制头饰固定住。男子相貌英俊却是一脸冰霜,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逼人冷气,可令所有看见和接近他的人皆不寒而栗。
但随着距离的拉近,那股凌人的气势却不增反减,直至全无。
男子在苏若雪面前一米处停住身形,然后低垂眉眼恭顺地跪了下来,接着未发一语又规规矩矩地叩了一个响头,方声音沉稳地道:“属下未经允许擅自进来,请宫主责罚。”
面前的男子从容不迫,坚毅而隐忍,对自己却永远恭顺谦卑,苏若雪轻叹口气,“起来吧。风尘仆仆赶了这么远的路,你一定也累坏了,就别跪着了。”
“属下不累。”男子撑起上身却并不起来,依旧保持跪姿,只是将背脊挺得笔直。
苏若雪柳眉微挑,“怎么?要本宫亲自扶你,才行吗?!”
男子身体一僵,慌得连话都磕巴了,“不、不敢劳烦宫主。”
苏若雪满意地看着男人规规矩矩地站起身,有些苦涩地道:“师父……有什么指示让你带给本宫吗?”
男子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帕子包得严严实实的长方形盒子,接着小心谨慎地从里面拿出一个金属令牌,躬身弯腰,双手执牌举过头低,恭顺谦卑地道:“师父让属下将此令牌交于宫主,交待宫主如有需要可随意调遣宫中弟子来此效命。”
苏若雪娇躯一震,并没有马上接过令牌,面露疑惑地问道:“师父还交待了什么?”
男子也继续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恭敬地回答:“师父让属下留在宫主身边,听候宫主差遣。”
“还有什么?”
“没有了。”
苏若雪一脸惊讶的神情,她本以师父就算不让司徒影执行责罚,也会传话斥责,万没想过师父非但没有半点处罚的意思,居然还给了她寒莲宫至高无上的令牌——紫莲令。
苏若雪接过令牌,迅速转过身,背对着司徒影。
答。
答!
似有什么液体滴落的声音。
二人都没有说话。
半晌,苏若雪收敛一切情绪,淡淡地道:“好了,你也累了,先找个客栈休息一晚,其他事情待一切定下来以后再说吧。”
“是。”
见司徒影依然站立一旁,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苏若雪蹙眉道:“还有事?”
司徒影犹豫了良久,终于缓缓开口,“是……有关李岚风,李将军的。”
“李将军?他不是一直跟在皇上身边么?他怎么了?”苏若雪疑惑地道。
司徒影咬了咬牙再不迟疑,沉声答道:“属下收到消息,一个多月前皇上和李将军在晴川县遇袭,而且对方还冒充我寒莲宫的人。”
“什么?!”苏若雪惊诧万分。
一个多月前!
晴川县!
那就是在她离开后的事情,亦然……
“可有伤亡?”
不解宫主为何突然变了脸色,急切担忧之情溢于言表。司徒影虽心中疑惑,面上却平淡无波,恭敬答道:“皇上身中数剑……”
“什么?!怎么会?!为什么宫里没有传出任何消息?”苏若雪不待司徒影说完,便惊慌打断。
司徒影复杂地看了一眼苏若雪,放轻声音,“宫主别担心,皇上没事,都只是些皮肉伤,现在应该已经痊愈了。不过,李将军就……”
苏若雪在听到萧亦然无事刚放下来的心又瞬间提了上去,“他伤得很重?!”
“是,虽然具体情况不是很清楚,但能确定李将军一直昏迷不醒,至今还留在太医院。”
怎么会这样?
看李岚风的身手也许不及司徒影,但若论武功也可排得上前几位,加之又上过战场有丰富的对敌经验,着实不可小觑。而且亦然的功夫更是高于他,亦然虽然为救我耗损了内力,但要想同时伤及二人也绝非易事,如此看来偷袭那人绝非泛泛之辈!
会是谁呢?而且他为什么要冒充寒莲宫的人?
莫非……
苏若雪心中一凛,那人是冲着她来的!
“影,你先去李岚风将军那儿看下他的伤势。”苏若雪蹙眉沉吟片刻,沉声道:“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帮帮他……”
“是。属下这就过去。”司徒影毫不迟疑的颔首应道。
只一眨眼的功夫,屋内又只剩下苏若雪一人,一切又再次归为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苏若雪的心,却再也平静不下来。
她从没有像此刻一样迫切地想见一个人,这种陌生的感觉令她很不安。
苏若雪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深夜微冷的秋风扑面而至,带来丝丝凉意,使只着单薄轻纱的苏若雪不禁一颤。之后便再无反应,矗立于窗前,迎着飒飒夜风望向城南——皇宫的方向。
亦然,我好想你……
这边,司徒影出了苏府,施展轻功,在夜幕的遮掩下飞檐走壁一路疾驰,不消一会儿便抵达皇宫。脚尖轻点身形瞬间拔高,轻巧地落于几人高的城墙上。
举目环顾,须臾,确定方位后,身形一晃,直奔皇宫某处官员的院外。几个起落后,便轻松进入了院内最大的房中。等再次出来时,司徒影眼神狠厉如刀,唇角还残留一抹未及褪去的冷笑。
接着他又去了一个处似乎是宫女居住的院落,同刚刚一样轻松进入某个屋内,然后又如同鬼魅般消失的无声无息,其间未惊动任何人。
最后,当司徒影进到李岚风的房间时,随着距离的临近,司徒影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在与都城相隔万里,北方最高最险峻的暮云山,其峰顶终年被冰雪覆盖,寒风呼啸。那狂躁刺骨的寒风就算是习武之人,时间久了也难以承受。而对于毫无内力又不懂武功的成年壮汉更可瞬间冻僵,甚至活活冻死。
而此时,正值冷到极点的深夜时分,冷冷的月华下却有一人驻立在峰顶。
那人身形挺拔,却异常清瘦,露在外面的双手修长却苍白。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身后披散着一头如雪白发,衬着他雕刻般俊美的容颜,呈现出令人心酸的沧桑与疲惫。
此人正是寒莲宫的前宫主,苏若雪的师父——冷青言。
冷青言在肆虐的狂风中一动不动地站着,深邃复杂的眼眸望向南方……
雪儿,你终于如愿回到他们身边,是不是很开心?是不是不想再回来了?
雪儿,两年前的事,你可曾恨过师父?是不是不愿再回来了?
雪儿,师父……很想你,你有没有想过为师?哪怕只是一点点……
收回思绪,冷青言继续遥望南方。
雪儿,你一定要幸福!
替千辛万苦生下你的娘亲,替含辛茹苦养育你的爹爹,还有另一个你永远不会知道、亏欠你太多太多,以至不敢奢求你原谅的亲生爹爹——幸福一生!
师父永远都会祝福你,保护你!
就算是萧氏!萧亦然!也不能伤害我的雪儿!
本尊决不允许!
冷青言狠厉的目光一闪即使,快如流星。
与此同时,寒莲宫右护法尹洛辰的房内,不时传出一人粗重的喘息声和拍打肉体的撞击声,间或夹杂着另一人忍痛闷哼声。
已经退守在院外的两个侍卫正凑在一块,窃窃私语。
“真不知道里面那人还能支撑多久?”
“是啊,这才刚消停了几天,就又开始了。”
“尤其今晚好像特别厉害,听这动静就知道了。”
“嗯,往常那人伤得再重咱们也没听到过什么动静,还是等第二日去清理的人出来后描述,才知道那人的惨状。”
“真不懂那人这么死撑着是为了什么?要是我早就自行了断了。”
“是呀,右护法从没点过他的穴道,要咬舌自尽根本是轻而易举的事。呵,莫不是此人天生犯溅,就喜欢这样!”
“哈哈……我看就是这样!可惜右护法不许别人碰他,否则我还真想尝尝那人的滋味!”
“嘘!小心被人听到!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你忘了,上次清理的丫头只是可怜那人,给他抹了点药,结果因此触怒了右护法,被剁了双手扔到山下喂狼了。还有那次,一个弟子起了色心偷偷溜进去,才刚摸了两下就被正巧回来的右护法发现,结果被废了武功卖给山下风月馆做最低贱的小倌,没有半年就被活活干死了!”
那个守卫不以为然地道:“我这不也就是随便说说嘛,那个贱货哪值得我冒这么大的风险。真要想快活,风月馆的头牌才够味啊!”
“呵呵,这倒是。那身段俏的,那技术棒的,那声音浪的,能活活把人全身的骨头都弄酥了!”
“哈哈……对,对!怎么样,明晚一起去爽爽啊?”
“好!咱俩一起上,给他来个双龙戏珠,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