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儿笑道:“老太太恩典,让大伙儿歇息一天,在城内游玩。初来乍到,大伙儿人地生疏,难免不晓得此处的风土人情。所以出门在外,要千万记得咱们是霍府的家人,处处礼貌行事,莫丢了霍府的脸面。”说完,唤来一个小厮,小厮捧了一盘铜钱。
素儿朗声道:“老太太知大伙儿辛苦,特意赏赐每人一贯钱,好买点麻州的特产。”
见到发零花钱,院子里顿时欢腾。人人立即排好队伍,欢天喜地领了自己的份子。领了铜钱,乌头大门随即敞开,下人们三三两两出门去寻乐子。
见一切安顿妥当,素儿半蹲下,替我整了整外衣,说道:“你刚刚入霍府,是没有资格领钱的。”
“有素儿姐姐在,我就心满意足了,还啥劳什子铜板。”
“这张小嘴,怎么老是讨人欢心啊。”素儿使劲捏了捏我的脸颊,“走,咱们也去瞧瞧麻州的模样。”
出了门,一辆车正候着,老张提了马鞭扬手朝我们打招呼。小翠掀开舆帘,翘着嘴道:“素儿姐姐,等了好久了。都快巳时了。”
“你这个贪玩鬼,天天就知道玩。”素儿朝小翠脑门一戳,笑了笑。
老张依旧搬来凳子,我不敢乱蹦乱跳,循规蹈矩地爬上车子。扭头望向别院,才发现昨晚住的院落,居然是如此气派。单是那扇乌头大门,已经比小镇大宅子木门大上一倍有余。
我跟素儿一讲,素儿便道,这不过是侧门,供下人出入的,所以只有两名护院守着。坐北朝南的方是院子正门的所在,那般大小,才称得上豪气。不过和霍府的朱门一比,那可谓不值一提了。
这么一描述,我无限向往,想瞧瞧真正气派的大门。钻入舆内,发现软塌全换了,而香气更加浓郁。昨天都怨我,才害了姐姐换软塌,以后无论如何,千万得记得洗澡。
老张驱车,慢慢悠悠的,以便我们欣赏风景。从窗望去,寒风料峭,四周皆是枯枝败叶,无啥可观的景色,还不如知府别院。颠颠簸簸了几里,路渐渐窄了,车子变得挨挨挤挤起来。很快上了一条黄土大道,马车就着大道的正中呼啸而去,而驴车、牛车只能靠边慢慢往前走,车子经过扬起一片黄尘,落得路人满脸都是土。
我眼尖,看到远处寺庙之前,人群熙熙攘攘,定是集市的所在。老张问了路人,果然不错。于是素儿跟老张约定了集合的时间地点,便带了我们下车,逛集市去。
因为是坐了马车,比霍府其他人早到得多,这左顾右盼,入眼的皆是陌生人。只见集市里穿红着绿的男女老少摩肩擦踵,在摊铺之间川流不息。
我何尝见过此番盛况,眼看四周无一不是新奇的玩意,抓耳搔腮,不知该从何逛起。正在焦急,忽然一串红通通的小红灯笼在眼前晃来晃去,撇头一瞧,原来是素儿捏着它故意逗我。
小翠手里也捏了一串,对着我,张开嘴巴,甩着脑袋,使劲咬出一颗灯笼,红色的汁液顺着嘴角滴下来。我急忙接过素儿手里的竹签,学模学样咬下一大口。
霎时间,一颗心都融化了,天底下居然有比糖人还甜的物件。将晶莹剔透的小灯笼咬破,一股酸酸的汁液流入喉咙,酸甜交融,把食欲全勾引出来了。
“这冰糖葫芦有没有吃过?”
我拼命摇头,嘴巴挤着两个小灯笼,根本说不出话来。这种前所未见的小灯笼,原来叫冰糖葫芦。
手上的冰糖葫芦还没吃光,素儿又把一颗褐色方块塞入我嘴。小方块乍入嘴,一股药味渗出,味道稀奇古怪。我几欲吐出,素儿阻止,要我再含片刻。于是嚼烂,此时味道摇身一变,清凉透彻的味道顿时充溢着满个口腔,喉咙顿时异常清爽凉快。小翠说这叫八仙果,润肺止咳,很是管用。跟着素儿和小翠,我的嘴巴可无需歇息,酸甜苦辣的各色零嘴嚼个不停。
一边吃,一边逛。路旁摊贩卖着琳琅满目的货品,衣食住行的,一并俱全。而宽敞的坪地,各路江湖人物正当街卖艺。
有人耍拳法,翻跟头;有人胸口碎大石,促销他的独家秘药;有人耍猴子,演杂技;更有人吞长剑,被人家瞧见了破绽,结果灰溜溜地逃走。我看得是兴致勃勃,目不转睛。素儿和小翠笑得乐不可支,老是忘记给我讲解,害得我扯着她们的袖子干着急。
素儿、小翠又玩又买,绕了一圈,手里的东西已经多得提不动。三个人只好寻了个地方,先作歇息,再谋打算。
集市乃是依着寺庙而兴,二女决定入庙上香祈福。香气缭绕,信男善女络绎不绝。我觉得气闷,不愿入殿点香,就自荐一个人留着外面守物件。
正殿外人头攒动,我坐在外头,不免挡了人家的路。寻了一圈,发现偏殿来往人少,素儿便叮嘱我呆在那里,不许乱跑。
少了人群,自然也少了乐趣,坐在石阶上,好生无聊。正发着闷,一个跛脚和尚蹒跚过来,坐到我身旁。我瞥了他的光秃秃的脑袋一眼,回头继续挖身边的枯草。
他坐在一旁,琢磨了我好久,老是叹气。
“阿娘说,叹气会让人气运变差了,你别叹气啦。”
原本不想理睬这个光秃秃的脑袋,但是为了人家的未来,我还是好言相劝。
和尚微微一笑,温言道:“小施主,可否告诉小僧你尊姓大名和生辰八字。”
“啥是尊姓大名和生辰八字?”
“哦,就是你的名字和生日了。”和尚哑然失笑。
“我叫陆双六,我娘说我是隆德六年六月六日生,所以起了这名字。”
“这名字倒也名副其实。”和尚点点头,“姓名和气运实为一体,虽然无法左右气运,却颇有影响。符合人之格局者,说不定会有帮扶之功,若是偏离了格局,反倒会损了此人的福气。”
“看你生辰,乃有大凶之兆,可谓命格崎岖,六亲福浅。起了这名字,倒是顺应了此命格。既然命中有劫难,不如借天取运,赌他一把。此名起得好啊,你陆双六这辈子赌的就是气运。”
“可惜命中注定,逆天不得,气运终有衰竭时。唉。穷达,命也;贵贱,命也;生死,命也!”
和尚摩摩光头,一边叹气一边朝外蹒跚而去。
“六子,你在干嘛?”我朝旁边一瞧,小翠和素儿已经回来。
“一个瘸腿和尚和我算命呢。喏,那边那个。”扭头指去,惊觉和尚没了踪迹。
我站起来四处张望,“咦,刚刚他人还在啊。”
小翠道:“肯定又是啥江湖骗子,来诓骗孩童的。”
素儿道:“幸亏没在六子身上放钱,不然被蒙了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是外面骗孩童的各色勾当。我却觉得奇怪,那和尚不曾问我讨香油钱啊,如何成了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