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ck是他曾在军中服役时的代号,他的性格也如同代号一般,像岩石一样顽强、刚硬。
他有着一个华族名字,方岳。和所有华族一样,姓在前,名字在后。能够说得出一口流利的华语,可以书写华文。要知道许多在这片自由土地上长大的真正华族移民后代,都已经快要忘记自己本族的语言和文字了。
身世不明,无父无母,也没有什么亲戚。年青时便加入了帝国军队,参加过帝国和联邦之间的那场持续了十年战争。
战争结束后不久,便传来了他的死讯。
方岳的面孔中如果仔细看,的确带有一些华族人的特征。不过和这片大陆上通常认为的华族人的形貌还是有所不同的。
一般第一眼看到他的人,会怀疑他可能是东西方两个大陆上的人种的混血儿。
方岳当然不认同自己是混血儿,从来都坚称他就是华族人。他认为华族是来自于文化上的认同感,并非是血统,也从来都不是血统论的崇尚者。
或许和他年幼时的经历有着深刻的关系。
他出身自华族聚居地,纪元市的翡翠街。相比其他华族来说,虽说也是黑发黑眸,五官的确要显得更加深刻一些。
华族拥有着这个世界上最多的人口,从相貌而言,居住在不同地域,因为水土气候的关系的互相之间差异还是有的。从文化认同而言,又都认为自己是华夏文明的继承者。
从阿塔雷卡这个位于南部混乱的小镇离开后,方岳开着车,一路朝着尚且寒冷的北方行驰而去。
他此刻正躺在一间位于洲际公路旁汽车旅馆那昏暗无光的房间之中。
闭上了眼睛,陷入到如同梦境一般的回忆当中。
如今他还活着,并没有死亡。
已经过去快有一年的时光,那场导致他从冰封30年的黑暗中重新苏醒过来的狂暴飓风,迄今仍然记忆犹新。
……
时间完全失去了意义。
极限深寒,将他彻底冻结了,连同身体和灵魂一起。
无尽黑暗之中,意识沉沦于死寂的幽渊,他以为这就是死后的感觉,一道明澈纯粹的光芒却出现在了灵魂的深处,开始变得愈发明亮起来。
他能够感觉到身体因为这道光,正在发生着某种特殊而显著的变化。
涌动不休,不断旋转激荡的磁场涡旋,出现在了他的身体当中。就像初生的星云一般,凝聚着。核心之处开始散发出来如同太阳一般的光与热。
他可以觉察到自己正被困束在了一个狭长的金属箱中。
外界,乌沉沉的积雨云与卷起惊涛骇浪的灰色大海连成了一片,仿佛天地倒悬一般。
轰然间,一声炸响,银白色的霹雳,撕裂了墨云涌动的天空,直落而下。如同一条游龙般,钻入到了一个外表斑驳陈旧,正沉浮于咆哮奔涌的浪涛中的深灰色金属合金箱里。
金属箱被浪涛推行着,用力的撞在了一块突出的黑色礁石之上。
两米多长的箱盖被狠狠的撞开,变了形状,从中滚落出来了一个不着衣物,赤条条的青年男子。高大而魁伟的身躯如同一尊大理石雕像一般。
男人很快便睁开了双眼,立刻意识到自己所身处的环境,挣扎着想要从这发怒狂躁的热带风暴当中逃离出去。
磅礴大雨如注,海天一线,全都是白茫茫的连成一片的水幕。
如同巨兽般咆哮的浪涛从身后席卷而来,将他整个人全都淹没入海里,随同那些被狂狼席卷而来的海中杂物一起,卷入到这片海域中突然出现的巨大的涡旋当中。
沉没,浮起,再度沉没!
海水顺着喉咙涌入到了肺腑当中,灌入到体内,从四面八方死死的压着,好像丢进了高速旋转的涡轮当中一通乱搅。
身体在不断的被揉搓,撕碎之后又再一次被体内那股极强的雷霆异力迅速修复,不知经历了多少次如同千刀万剐一般凌迟的酷刑。
当他彻底清醒过来时,身体正半浸没在浑浊的海水当中。奋力的从水中爬了起来,咳嗽着,不断的吐着混杂了血水和泥沙的呕吐物。
苦涩的海水顺着黑色刚硬的短发,滴落下来,落在海水中,融入进去。
咸腥的海风,从脸庞刮过。
失却的气力正在缓缓恢复中。
钢铸铁浇一般的身躯完全挺立了起来,
眼前是一望无际,浪涛汹涌澎湃的海洋。
抬头仰望着天空,灰蒙蒙的一片铅灰色将视野完全充斥,这场仿佛是大自然在宣泄怒火一般的狂暴飓风,已经完全停息了。
身躯传来了真正的疼痛感,让他感受到了不似梦境的现实。男人心底忍不住生出得以在这场天灾当中幸存下来的强烈喜悦,畅快的放声大笑起来。
头很疼,大脑一片混乱,记忆乱糟糟的如同一锅乱炖出来的粥,散发着一股让人不愿意去回想的味道。除了一个名字之外,就再没有什么清晰的东西了。
方岳是这具身体的名字,他现在只能从那撕裂的如同一丝一缕的记忆碎片当中,拼凑出这样一个清晰的,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名字。
滕然,方岳的瞳孔突然间扩大了,愣住了,他似乎回想起了什么一般,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的额头。
蒙着面,穿着一身黑色作战服的枪手,用冷漠的仿佛是在看待着一件货物一般的目光注视着他,带着微微调侃的语气说道:“从现在起,你自由了!”
话音落下,枪声响起!
记忆中,自己的头颅被那个可怖、强大的枪手从眉心贯穿后脑,死的不能再死了。
如今却不知为何,重新复活了。
死死攥紧拳头,方岳奋力从水中蹒跚着走了出来,若是想要继续活下去,就不能呆在海水里了。
无论是再度溺水而亡,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总需要先离开再说。
身体已经出现了因为长时间浸泡在海水里,导致严重脱水现象。伤口在污浊的河水长时间的浸泡下,也会发生溃烂,造成严重的感染。
虽然这些野外生存急救的知识,方岳记不清自己是如何习得的,可现在大脑中除了一个名字之外,就再也没有任何关于身份的记忆留存,仿佛被清空了一般。
现在,不是去思考我是谁这种无聊哲学问题的时候。光着身子的感觉很不好受,但方岳还是奋力朝着河岸边的一块灰色平滑的大石头挪了过去。
身上遍布的大大小小的伤口,每挪动一下脚步,都会感受到如同刀割火燎的疼痛。
这样的疼痛对于方岳而言,又算的了什么。脑海中那些杂乱无章的记忆里,曾经历经过数次比这一次更加严重的生死危机。
甚至有几次,可能真的就要永远和这个世界说一声再见了。每一次自己都坚强的活了下来。这一次也同样会如此。
他奋力的爬上了那块位于岸边因为长期被水流冲刷,变得光洁的焦岩之上,开始动手清理起自己身上的那些伤口沾染的泥土和河岸边的碎草叶以及腐烂的枯枝。
当方岳用力从腿上最大的一条伤口中,将一块沾染了他的鲜血的碎骨片拔出来后。一阵轻松自在的感觉,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习惯性的如同一头野兽一般,虎视眈眈的打量起四周的环境。这里应该是一处亚热带的海岸地带,周围都是一片灰色的石质沙滩。
不远处便是一片高大繁盛的阔叶森林,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人烟存在的样子。就是不知道这里是大陆的海岸,还是一座岛屿了。
天色阴沉,临近傍晚,光线有些昏暗,让这片布满了灰岩的海岸,环境和气氛都变得格外的阴森起来。气温并不低,所以方岳倒也一时间不用担心自己光着身子会着凉,反而有种很清爽的感觉。
伴随着肚腹中积藏的最后一口浑浊的血水被用力吐出来后,他能够觉察到整个身体就好像被一股无形的,似乎无穷无尽的力量包裹着,体能也开始迅速的恢复过来。
尤其身上的那些撕裂的伤口,很快便开始结痂,脱落,露出了下面重新焕然一新的肌肤。
身体恢复的速度飞快,这却并没有让方岳觉得惊讶,就好像这应该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想来能够死而复生,应该还是和那道从天而降的神秘雷霆异力有关。只是自己为何会出现在一个合金箱里,仍然无法获知缘由。
现在所身处的这片海岸究竟是什么地方,完全毫无任何印象。
记忆一片混乱的情况,让方岳忍不住有些烦躁,他现在非常需要想起自己究竟是谁。就这样突然呆愣住了,好像断了片一样,坐在了那里,安静的注视着下方那奔涌不息的浪涛。
浑浊的海水,拍击着海岸灰色的礁岩,仿佛在方岳的耳旁倾诉着什么。记忆的碎片组成了一段又一段,如同陈旧影像的段落,在他的眼前反复播放着。
随着时间的流逝,散乱的记忆开始如同拼图一般,被方岳拼凑起来,开始记起了过往的经历。
方岳的目光从海水中收了回来,他怔怔的望着这片陌生的海岸,喃喃自语着:“战争已经结束了,可我又是谁?我又该前往何处?”
他朝着岸边的森林,头也不回的钻了进去,很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