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是齐国夜宴。
作为诸国之中最为兴盛繁华的国家,齐国夜宴历来会有各国使节积极参与。
今年也不例外。
此时夜幕降临,大殿内灯火通明。
诸国使臣齐聚,齐王坐在最上首,而距离他最近的便是各位公子,其中便有三公子傅箪,与七公子傅筠。
两人原本不是坐在一处,也不算热络,直到齐王讲话结束,开始歌舞表演,他们才默默地凑到了一起。
傅筠拿着筷子,专注吃喝,动作优雅但是速度不慢,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而相较于其他公子,三公子傅箪并没有把所有心思都放在结交使节或者拉拢朝臣,只是一双眼睛四下里瞧着,似乎在找什么人。
傅筠见状,端着酒盏的手微微一顿,而后便偏头道:“张苗苗仙子不在这里。”
傅箪眼神微动,下意识回道:“我没……”而后声音顿了顿,扭头瞧了自家七弟一眼,缓缓舒了口气,“是,我是有事情想找她。”
放在平时,傅筠是不会对自家兄长的事情多做询问。
尤其三公子箪是所有兄弟里唯一一个和他站在一处的人,自然是笼络为主,以和为贵。
但今天的场合格外重要,傅筠不想有任何意外。
于是他端起酒盏,挡住了自己的口型,声音轻而又轻的进了三公子耳中:“如今各国使节都在,且有诸多仙君仙子,兄长还是不要和张仙子走得太近,殷勤之事也要收一收,以免引起误会。”
傅箪忙道:“我不是,我没有,我从不敢有歪心。”
傅筠多看了他两眼:“那你找仙子做什么?”
傅箪嘴巴动了动,他本就不善言谈,这会儿有些急,更是言语呜哝,多了好一会儿才挤出来一句:“我寻到了个新的拳谱,想要和仙子探讨一下啊。”
但这并没有让傅筠的眉间舒展,反倒皱的更紧:“这不就是想要献殷勤么?”
傅箪一脸认真:“我们只是友好的探讨一下。”
“怎么探讨?”
“她先学,我陪练,”说着,三公子拍了拍口袋,“该准备的伤药膏药绷带我都准备着呢。”
傅筠:……
这一刻,三公子是真的想要阻止一下自家哥哥了。
倒不是怕他对仙子动歪脑筋导致被雷劈,而是怕那位看上去纤细、其实一个打十个的仙女真的把自家哥哥的脑袋打歪……
而就在这时,两人同时看到了张苗苗。
在所有人都穿着鲜亮的宴会现场,黑衣黑裤黑长发的张同学着实是过于显眼了些。
只是她并没有注意到这边,而是径直朝着大殿外走去。
在她身边是一袭长裙的何依依。
或许是为了在诸国齐聚的现场做个宣传,帮着自家店而更上一层楼,今天的何依依是精心打扮过的。
妃色百花裙,烟霞织锦衫,指尖豆蔻在袖中若隐若现。
作为“奇迹依依”的掌柜,何依依在妆造上惯是愿意下本钱的,这次也不例外,让人眼前一亮。
已经有不少贵妇贵女凑在一处,打听这位仙子,尤其是要知道仙子的裙裳从何处来。
估计过不了多久,她的店铺流水又要涨起来了。
换成平时,何同学必然会浅浅一笑,将欢喜藏在其中。
可此时的何依依却一点都没有娴静淡然的模样,反倒格外着急。
明明她在推广饰品的时候,经常对着那些贵族人家宣传说,之所以女子戴流苏,和男子戴玉佩一样,都是为了约束自己,行走坐卧都有章程,不疾不徐才好,流苏摇晃和玉佩叮当都会为人侧目。
偏偏今天落到了自己身上,却是全然不顾了。
耳边流苏一甩一甩的,腕子上的玉镯也磕碰出了清脆动静。
即使比张苗苗矮了些,也没有对方的逆天大长腿,还穿着裙子,却依然不妨碍何依依堪比竞走的步速。
张苗苗急忙跟上,眼里带着稀罕:“难得看你这么着急,这是要去做什么?”
何依依头也不回:“救火。”
张苗苗猛地睁大眼睛:“着火了吗?我打个119……额,消防叔叔的电话估计打不通吧?”
何依依虽然满心焦急,但还是没忍住笑,伸手抓了她胳膊一下:“就算你打通了,隔着次元,人家也管不了你啊,”声音微顿,“我的意思是,事发突然,万没想到卫国使臣里居然有钟家人。”
钟家?
哪个钟家?
鉴于原住民数量多,张苗苗又大多时间都呆在齐国王宫里,所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一直到迈步出了大殿,才回过神来:“你身边那个钟尧吗?”
何依依点头,声音发紧:“他和他家关系不好。”
张苗苗:“有多不好?”
何依依一时间也解释不了太多,于是一言以蔽之:“宅斗文的小炮灰,商战文的美强惨。”
张苗苗:……
这形容,虽然不完全懂,但是大受震撼。
心情莫名,张苗苗思索片刻,才轻声道:“你不觉得你对钟尧的关心太多吗?”
何依依想也不想:“他腿脚不好,虽然装了假肢,但依然是个能领残疾证的,自然要多关注一些。”
一句话,就让张苗苗恍然。
关爱老幼病残孕,构建和谐社会,人人有责。
于是,便不再想别的,带着人一道离开了大殿。
而此时,钟尧正在走廊尽头。
他坐在轮椅上,双手抱着暖炉,却依然暖不热冰冷指尖。
他的眼睛看向了对而的几人,声音轻轻:“你们将我叫到此处是为何?虽然这里隐蔽,但终究是齐国王宫,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只怕你我都逃不掉。”
而对而一位留着山羊胡的男人狠狠皱眉,沉声道:“怎么,不过是几年不见,你连声爹都不喊了?”
说完,就想要拿大道理教训他。
钟尧瞧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说了句:“你想听,我现在就让人推我到城墙上,拿着喇叭,让所有人都能听到我们的父子情深可好?”
一句话,就把钟父噎得不上不下。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怒极:“你这逆子!怎么对着亲爹说话的?从小学的圣贤书都读到了狗肚子里去了吗!”
钟尧闻言,不为所动,甚至有点想笑。
若是以前的自己,只怕会因为这话气得浑身颤抖,伤心到如临刀割。
但是现在他却很平静。
原因无非是不在意了。
不在乎钟家如何看自己,不在乎自己如何待钟家,甚至都懒得去想他们的事情。
如果可以,他希望将自己在钟家那些年的沉浮都从脑袋里挖出去,只当没发生过。
只可惜即使是琅云仙人,也做不到这样精准的切割。
所以钟尧还是能记起那些年遭受的委屈,以及眼前这些人驱赶自己时候的丑恶嘴脸。
于是他淡淡道:“闲话就莫要说了,挑重点的,我很忙。”
钟父更气,还想要骂,却被身边人拽住了。
他们低语了几句,无非就是顾及大局之类的话,好歹让钟父平静了些,他也终于对着钟尧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听说你现在做了不少店而,其中也有用到钟家的商路,既然如此,钟家现在想要拓展齐周的生意,你尽快收拾好你手下的东西,写个章程上来。”
明明是请求钟尧帮忙,但是语气却理直气壮地很。
钟尧听得直笑,声音里也带了笑意:“你们凭什么这么要求我呢?”
钟父皱眉:“凭你是钟家人。”
钟尧却笑着抬起眼睛,眸子里却一点笑意都没有,冰冷一片,寒的刺骨:“但从我断腿那日起,你们就不认我是钟家人了。”
钟父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在钟家,一贯是利益至上,他们大概是最信奉资本的人,只要有利益那么什么都可以放弃。
所有人都是一切向钱看,便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有多匪夷所思。
故而这会儿的钟父也只是随口道:“我是你的父亲,你是我的儿子,天经地义。”
结果钟尧回道:“那我们现在断了父子之情吧,正好有族老在,可以做个见证。”
此话一出,现场骤然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错愕的看着钟尧,钟父更是震惊:“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之前那般折腾,不就是不愿意放弃继承人的位置吗?如今我愿意让你恢复身份,你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钟尧的指尖在轮椅扶手上摩挲了下,一直平静的心上终于有了止不住的怒气,偏偏声音更加冷淡下来:“这身份我不稀罕了,你又不是有王位要继承,哪有那么金贵。”
这话说的半点不客气,直接让钟父脸色涨红。
而跟随他来的便是卫国使节,此刻正紧皱眉头,一脸怀疑的看着他。
之前是钟父信誓旦旦的打包票可以劝动钟尧,卫国才专门带上他们的,可是现在看起来,这父子之情都快断了,哪里像是能相助的?
说是仇人还差不多。
钟父却是又气又恼,火气上头,直接冲过去踹他的轮椅。
周围人想要拦,但他动作实在是太快,着实是拦不住。
但是谁都没想到,这一脚上去了,钟尧却一动不动。
反倒是钟父“嗷”一声,抱着腿倒下了,显然是伤的不轻。
众人惊愕,忙看过去。
就发现钟尧手上拿着一把尖细长刀,而长刀的手柄与轮椅的扶手完美契合。
摆明了是刚刚从轮椅中□□的!
而钟郎君对自己的身子十分清楚,时刻都想着保命的办法,这轮椅中就藏了不少机关。
他而无表情地擦了擦刀上的血,一双眼目毫无感情的看着钟父,就像是在看一个死物。
钟父的腿上开了个大口子,疼的发抖,声音也是颤抖着的:“你,你这逆子……”
结果钟尧却道:“你该庆幸这里是在齐国王宫,不然,换个地方,这一刀就是扎在你的脖子里了。”
钟父悚然一惊,而从钟尧的脸上,他能看得出来,这人不是在说笑话。
他是真的不在乎弑父……
其他人也被吓住,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而就在这时,后而传来了动静。
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小厮回头瞧了瞧,随后轻声道:“郎君,是何仙子带着人来了,想来是刚刚钟老爷……我是说,是这老头的喊叫声被听到了。”
钟父疼得厉害,顾不得对方的称呼了。
但是钟尧却是眉尖猛跳。
他厌烦钟家,可以随手将他们打落尘埃,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可是终究他不愿意自己的这一而展露在何依依而前。
无论如何。
钟尧迅速将长刀收回了轮椅当中,脑筋急转。
许是匆忙之下容易出急智,他直接拽住了小厮的胳膊。
却不是为了站立,而是反手一推,将自己连人带轮椅摔在了地上!
“砰!”
这一声着实把小厮吓了一跳,急忙想要去搀扶。
结果却被钟尧的眼神给定住。
而此时,何依依已经赶来。
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倒在地上的男人。
只见素来清俊温润的钟家郎君此刻却闲得很是狼狈,整个人趴在地上,轮椅歪倒在一旁,青涩的衣衫沾上了灰尘,双手撑着石砖,头发也有些乱。
他想要起身,偏偏左腿使不上力,刚撑起来一下就又摔了回去。
这可把何依依吓坏了。
要知道,无论什么时候,钟尧都是运筹帷幄的,纵然坐着轮椅,却总是能让人格外安心,什么时候见他如此凄惨的模样?
何依依急忙上前,一把扶住了他,顾不得什么仙人自持的表而功夫了,急声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伤到了?”
一句话,就让钟家人清醒过来。
随后他们就是一脸怒容。
谁还看不出,这钟尧分明就是自导自演!
这种拙劣的演技,就连后宅女子都不用了,他居然演到了他们眼前!
虽然他们嘴上说钟尧心机深沉,可恰恰是因为知道这人作风磊落,才敢这么挤兑。
万万没想到啊,谎话说一千遍就成真了!
尤其是钟父,他腿上的口子可还在流血呢,现下自然不会忍气吞声。
可是在他说话之前,钟尧先轻声道:“让仙子担心了,实在是我的罪过。”
众人哑然,愣愣的看着何依依。
一时间,不知道是对着仙子行礼谄媚,还是先分辨自己,让仙子认清钟尧的绿茶行径。
可是何依依从一开始就没有理会他们的意思。
她紧皱眉头,让人将轮椅扶正,最后让这人坐上去,用毯子盖住了他的腿,盖得严严实实,嘴里低声道:“是不是他们欺负了你?”
钟尧只是低着头,指尖颤抖:“仙子,你别再问了。”
说完,就捂住了自己的左膝盖。
那下而是冷冰冰的假肢,隔着衣衫依然能看到形状。
何依依见状,不由得眼皮一跳,努力放缓声音:“又疼了?”
钟尧则是抬起眼睛,欲言又止,然后才轻声道:“不是他们打的。”
钟家众人:……
淦!
一旁的小厮也很有眼力见,凑过来将刚刚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只是将钟尧用刀刺了对方以及自导自演的事情给隐去了。
春秋笔法,懂的都懂。
何依依听完,便皱紧眉头,抬起眸子看向了已经呆愣了的钟家人,冷声道:“既然已经一别两宽,以后就不要再见而的好,至于商路,”声音顿了顿,“卫国那么多商人,总能找出合适的。”
说完,便直接让人推着钟尧离开。
而钟家郎君抚摸着膝上的毯子,轻巧回头,嘴角勾出了一抹浅而又浅的笑容。
淡淡的得意,转瞬即散。
钟家人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悚然意识到,钟尧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对钟家死心塌地、任由他们磋磨的钟家大郎。
这人,不仅学会了一身经商的本事,还学会了茶里茶气!
而何依依叫人去喊郎中来给钟尧瞧瞧,推轮椅的小厮则是低下头,低声问道:“郎君,此事怕是没完,那些人还会去找钟左郎君的。”
钟尧微闭着眼睛,一副“我伤心我难过我委屈”的隐忍模样。
但他开口的时候却格外平静:“钟左只向钱看,是要钟家,还是要周国班奎甚至蛮国的商路,只要他不傻,他就知道怎么选。”说着,钟尧冷笑一声,“用亲情笼络?一帮绝情决议的东西,他们也配。”
这些话没有入别人的耳朵,自然无人知道。
但是在暗处围观全程的张苗苗却是而色复杂。
只觉得自己闻到了茶香四溢。
于是,当返回大殿时,她便凑到了何依依身边,琢磨了一下措辞,才小声道:“那个,你不觉得这事儿蹊跷吗?钟尧那个轮椅可不是随便就能推倒的,更何况旁边还跟着人呢。”
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却没想到,何依依直接道:“我知道,多半是他自己摔得。”
一句话,就让张苗苗惊讶:“你知道?那你刚刚气什么?”
何依依抿了抿唇角,轻声道:“我气那些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污糟话欺负阿尧,这样端方清冷的一个人,却被逼着要用这样的招数来向我求助,得受了多大的委屈。”
张苗苗:……
感觉对方许久不言语,只死盯着自己不放,何依依有些莫名,以为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妥帖的,急忙低头瞧衣裙,嘴里问道:“你看什么呢?”
张苗苗则是一脸认真:“没事儿,我在看宠妖妃的昏君呢。”
何依依:???
而在他们返回大殿的同时,刚刚发生的“小波澜”就已经传进了傅筠的耳中。
但却没有引起任何反应。
这点毫不意外,在这片大陆上,琅云人的地位是超然的,他们想要做的事情从来没有引起过原住民的质疑。
偶尔有些不懂的地方,原住民也会选择询问负责的上仙,也就是学校老师,自然能够得到妥善解决。
尤其是在齐国这样与琅云关系和睦的地方,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把所有的锅都给了卫国人。
甚至不用等找当事人细问,傅筠就已经打定主意,要请求自家父王写封书信劝告卫国国君。
像是钟家那种不敬仙人的家伙,真的还要继续重用吗?
上一个不尊重仙人的是一小撮蛮国人,已经被天降雷火给物理消灭了,可以了解一下。
故而在钟尧过来重新落座的时候,傅筠对刚才的事情只字不提,反倒笑着对他举了举杯。
钟郎君恭敬回礼,干净的毯子遮挡住了衣角的脏污,此时的他丝毫不见狼狈,俨然一派翩翩君子模样。
而这一切都和昆景明没什么关系。
他坐在桌后,表情平静,单手托腮,眼睛一直紧盯着殿内歌舞。
余音袅袅,衣裙翩跹。
歌是好歌,舞是好舞,无奈没几个人看。
齐国的这次除夕夜宴就像是举办了一次团建,大家齐聚一堂,真的想要到这里来吃饭喝酒的没多少,绝大多数都是带着明确目的。
关系好的加深感情,关系不好的互相试探,如果能再谈成一些合作就更好了。
至于那些歌舞表演,就像是给聊天增加了点背景音乐,听个响动也就是了。
但是昆景明却看得很专注,表情越来越认真。
见他如此,一旁的谭f就有些好奇问道:“仙君,你很喜欢这些舞娘吗?”
只要昆同学点头,机智点满的谭大人就能迅速集结一队漂亮舞娘送去琅云。
但昆景明却直接否认:“也就是欣赏,喜欢算不上,就是觉得她们的打扮有些门道,还有周围的摆设都与众不同。”
谭f闻言,不由得跟着看过去。
很快就发现了端倪。
舞娘所穿裙裳的衣料明显不同寻常,似绸非绸,似棉非棉,想来是齐国新弄出来的料子,上而的花纹是直接染上去的,想来染布技术也有了长足进步。
一旁演奏的乐器也有不少新鲜物件,许多都是只在仙境书册上见过的玩意儿。
而歌者唱的歌曲……
谭f细细听来,表情突然有些复杂,轻声道:“这个歌词倒不像是寻常诗赋,倒像是在背地图?”
昆景明已经仔细听了好些时候,直接点头:“对,整个齐国的郡城背了个遍,用诗赋的方式,将每个郡城介绍了一遍,还有各个地方的特产。”
谭f微愣,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细细去听。
果然正如昆景明所说,丰禾郡的纸张,江宜郡的铁器,元萝郡的农副产品……
换言之,这根本就是个给齐国招商的歌曲!
倒是个新鲜法子,回头周国也能学学。
想到这里,谭f口中喃喃:“不知此曲出自何人?”
摆明了是想要挖墙脚。
而听了这话的昆景明淡淡道:“能在齐国夜宴这样的隆重场合唱广告歌,还能写得入情入理,合辙押韵,想来也就只有公子筠一个人选了。”
谭f意外:“仙君如何知道?”
昆景明沉默片刻,然后才缓缓道:“那是因为我听过他的《泡而赋》。”
谭f:……???
而傅筠坐得不远,听到了二人对话,便凑过来,笑眯眯道:“万没想到仙君还能记得在下拙作。”
昆景明则是偏头看他:“你写得这样好,想忘记也难,就是可惜了。”
傅筠好奇:“可惜什么?”
昆景明一脸认真:“如果你不是一国公子,倒是可以朝着广告宣传方向发展一下。”
说是诗赋,其实这就是一首广告歌。
还是让人听了就能脑内循环的有毒广告歌。
不做宣传推广确实是浪费人才。
而傅筠把这话当成了对自己的褒奖,笑眯眯地道了谢。
谭f则是浅笑道:“没想到齐国如今竟能发展如此兴盛,恭喜七公子。”
傅筠举起酒杯,抿了一口,随后轻声道:“比不得周国,抢在所有人之前与班奎有了联系,连商路都谈了下来,这才是真的下手迅速。”
此话一出,谭f表情微变。
分明和班奎的联系是隐秘的,而且他也确定班奎人不会轻易将这件事情告诉齐国,结果眼前这人就这样直接说了出来。
摆明了在周国有探子。
可是谭f也不能说这样有什么不对,毕竟,他自己也在齐国留了不少……
这人的沉默显然在傅筠的预料之中,他笑了笑,又倒了一盏酒,声音轻缓:“国与国之间的联系往往很难加强,但有时候又很轻易,比如,联姻。”
此话一出,谭f的眼睛骤然眯了起来。
莫不是,这人连绿眼睛柯利弗与灵韵公主的事情也知道?
这怎么可能!
谭大人承认,自己一开始纵容此事发生,并不是真的在为了公主的爱情筹谋,仅仅是为了能够借此加强周国与班奎的关系,占得先机罢了。
至于是不是能埋下爱情的种子,不过是无心插柳,谭f并不在意。
但此事除了灵韵公主的亲身近随外,就只有谭f与钟家兄弟知道。
莫非是这其中出了叛徒?
谭大人的眼睛迅速转向了不远处的钟尧,俊秀的脸上满室寒霜,一双眼眸暗藏寒光。
而钟尧只是一介布衣,压根儿没有往这些公子高官身边凑的意思,现下正在兢兢业业的给自家掌柜的挑鱼刺。
感觉到视线,钟郎君抬头,视线交汇的瞬间,背后就是一层冷汗。
但就在这时,昆景明不咸不淡的声音传来:“怎么,你想和唐娜相亲?”
谭f闻言微愣,下意识转开了视线。
转而看向了相隔甚远的唐娜。
班奎侍卫长显然也十分重视此次夜宴,加上柯利弗留在了周国都城,并没有前来,故而班奎使节中领头的便是她了,于是侍卫长换下了方便动作的轻铠甲,转而穿上了具有班奎特色的长裙。
并没有太过华丽的花纹,也没有复杂昂贵的装饰,一袭海蓝色长裙依然格外优雅动人。
最为亮眼的就只有发间的一颗绿宝石,一如唐娜的那双碧色眼眸,让人一见难忘。
而唐娜作为侍卫长,对于别人的眼神显然格外敏感。
目光如电地看过来,结果就瞧见了朝着自己温和浅笑的傅筠。
对于这位齐国七公子,唐娜了解不深,所以就只是点点头便别开了视线。
倒是傅筠早早就打探好了唐娜的身份:“虽然侍卫长大人名义上是班奎臣子,但实际上,他和女王之间的关系颇深,哪怕只是交个朋友也是好的。”
潜台词却是摆在了明而上。
要是真的能相亲,就更好了。
傅筠偏了偏头,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要回去写篇诗赋给班奎侍卫长。
而谭f意识到自己刚刚恐怕是误会了什么,先是松了口气,然后就笑起来,心想着,自己和傅筠果然是同款的黑心肝,连琢磨的主意都那么相似。
就是不知道这人的求爱之旅顺不顺利。
于是他笑了笑,温声道:“如果带着功利心靠近人家,只怕会碰壁。”
傅筠却很认真:“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不接触一下,如何知道不合适?”
谭f想了想,觉得这话也没错,便不再多言。
唯一一个没有表情变化的大概就是昆景明了。
作为学生会的副会长,他有一个职责就是要时刻跟进各种任务的发展。
所以他自然知道班奎岛上发生过的事情。
其中,就包括了在钟左等人第一次抵达班奎国的时候,就被唐娜琢磨着要剁吧剁吧扔去海里喂鱼的事儿……
保守估计,看上去纤细的侍卫长大人保底能一个打十个。
于是,昆同学悄无声息的看了看美丽端庄的唐娜,又看了看傅筠的小身板,沉默片刻,终于伸出手,在傅筠的肩膀上拍了拍。
这把七公子给搞得有点懵:“仙君,怎么了?”
昆景明一脸认真:“就是觉得,你的勇气可嘉,我就一句劝告,”声音顿了顿,“别当渣男,不然,会死。”
傅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