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凉亭不远,有几个琅云的学生凑在一起。
在异世界呆的时间久了,他们早就和仙人身份融为一体,一眼扫过去,个个端庄自持,面容沉静。
可是在原住民看不到的地方,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个小袋子,里头装着已经剥了皮的栗子。
没事儿就往嘴里放一个,又甜又绵,焦糖的香气让人的心情都变好了。
在这些人中就包括了机械工程的边宇航。
同学都在讨论有关于汽车展示的事情,还有些新来的在兴冲冲讨论周国如今的变化,很是热闹。
但他并没有参与进去,而是沉默且专注地盯着凉亭看。
有人见状,便凑过来道:“你在瞧什么?”
边宇航依然在看,嘴里回答:“看孔章对于那些图纸有什么反应。”
同学惊讶:“你把图纸给他了?他看得懂吗?”
对此,边宇航很有信心:“当然能看懂,他是在琅云里学习过基础的,悟性极高,放在咱们那里,少说也是个天才班起步,后面他又有了很多时间的机会,每次的作品都很优秀,像是那些飞天的热气球,还有大得出奇的水车,都是这位的手笔。”
这位同学显然之前并没有在周国做任务,对于这里的事情并不算熟悉,现在听了,脸上难掩错愕:“当真?厉害啊,他动手能力这么强吗?”
结果边宇航直接摇头否认:“设计不错,动手能力一般。”
同学不解:“那他靠什么发明创造?”
边宇航想了想:“失败乃成功之母吧。”
“……什么意思?”
“就是说他有钱,背后站着周王和整个周国,所以他可以随便尝试,总有能成功的。”
同学:……
行,知道了,有王位要继承的人家果然厉害。
又往嘴里塞了颗栗子,同学的声音有些呜哝:“那也没必要把设计图纸都给他啊,这毕竟是咱们的任务。”
边宇航收回目光,也捏了一颗栗子,然后才道:“相信我,再过不久,造车的任务就要交给他了。”
同学:“……啊?”
边宇航声音淡淡:“按照现在的进度,我们要不了多久就要离开了,哪怕遇到波折,但无论早晚,都能有回家的那天。到那时候,这个世界恐怕会留下不少看起来完成了其实还有进步空间的产业。”
同学立刻明白过来:“你是说,想要让孔章继续发展?”
边宇航点头。
他们是专业相关,所以很清楚在工业上,人的探索和追求是没有止境的。
如今琅云可以用自己学习过的成熟的工业体系直接移植过来,这才能发展飞快,但是早晚有一天,这里的一切都要交到原住民自己的手上。
按着他们最近这段时间的表现,稍微不注意就会搞出来点奇奇怪怪的东西。
一旦科技树点歪,想要掰回来可不容易。
于是边宇航早早就打定了主意:“与其到那个时候再教,倒不如现在让他们好好熟悉,把交接做好。”
但同学还是持怀疑态度:“即使孔章的学习能力够了,但他是一国公子,当王,或者是当亲王,总归以后是能靠着躺平吃一辈子的,真的愿意在这种事情上下苦功吗?”
边宇航无比笃定:“放心吧,他对于机械制造有着超乎寻常的热情,再说,也不用他亲力亲为,只要以身作则就好。”声音顿了顿,“而且,那孩子很稳重的。”
说着,他指了指凉亭。
本意是让自家同学瞧瞧,那人在看图纸的时候有多专心致志。
结果等两个人的目光投过去的时候,便看到了孔章一脸纠结,原本清俊中带着稚气的脸都皱成苦瓜了。
同学嘟囔:“这是,难住了?”
边宇航下意识的为对方辩解:“大概是思考得太深入。”
而就在此时,他突然站了起来,走到了凉亭的柱子前。
同学又问:“那这也是为了思考?”
边宇航犹豫片刻,还是道:“应该是为了找个安静的角落。”
话音未落,就看到孔章已经双手捂住圆润的屁股,撒腿就跑。
一边跑一边嚷嚷:“夫子!我这就去抄!别打我!啊啊啊夫子明天见!”
谭f:……
边宇航:……
同学:“……就这,稳重?”
边宇航看看天,突然觉得想要交接好像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人生果然会遇到很多挫折呢……
而在另一边,钟左已经带着准备好的东西去了蛮国使团下榻的地方,身后是一串儿捧着彩绸彩扇的仆从。
走在最前面的是钟左的心腹,回头瞧了两眼,便转过身,低声问道:“大人这些日子问过谭大人为何要准备这些吗?”
钟左摆摆手道:“不用问,我之前想的肯定没错。”
心腹没再说话,只是瞧了自家主子一眼,心里想着,到底是不用问还是不敢问呢。
钟左自然没有注意到这人的神情,只管昂头朝着头上的日头看了看,嘟囔着:“今年这日头倒是格外的毒,气温也涨得厉害,热死了。”说着,就要把帽子取下来扇风。
这动作并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毕竟满朝上下都习惯了这位半路出家的钟大人的种种浑不吝。
莫说是用帽子扇风,他甚至曾经为了省钱,把轿夫辞了,天天穿着官服靠腿走着上下朝,美其名曰能健身,次次都引起百姓围观。
到最后还是谭f大人看不过去,私下里出钱给他重新找了轿夫才算揭过。
如今不过是摘个帽子,算不得什么。
但是就在钟左摸到帽檐的瞬间,脑袋里突然出现了谭f的脸。
还有冷冰冰的话:
“以后出门要把帽子戴好,如果在让我看到你这样有违官体,就让你去宫里做总管,只需要挨一刀,就是正三品,月银比现在翻好几倍。”
钟左的动作瞬间瞬间停滞,然后挺直腰板,抬起下巴,努力做出了官员该有的样子。
就是一双眼睛咕噜噜转,嘴里小声道:“谭大人不在吧?”
心腹朝着四周围看看,才回道:“不在,大人放心。”
钟左松了口气,然后就这么迈着四方步往前走。
像极了官场老油子。
却没注意到,心腹那错综复杂的眼神:看起来,自家大人确实是怕极了谭大人,有问题也不敢问。
唉,这年头,当官也不容易。
而他们很快就看到了使馆大门。
钟左脚步微顿,并没有再向前,只管挥挥手道:“送进去吧,记得说清楚,这是周国的心意,让他们一定要好心收着,还有,请他们明日前往城郊观礼。”
心腹便问:“大人不进去看看那些蛮人来使?”
钟左冷笑一声:“我才不去,这次出使的可是蛮国的王爷,也是最早看破贩酒套路的,我又是主管这条商路的,还是不见的好,那些蛮人可是不讲道理得很。”
心腹带着疑惑:“大人是怕吵起架来,影响贸易?”
钟左理直气壮:“不,我是怕挨打。”
心腹:……
哦。
而就在这时,一名红发蛮人已经走上前来。
正是赤兀。
说起来,他的经历着实曲折,一开始是蛮国培养的探子,没想到行差步错,被草原的女头领给套路了,后来因为站错队逃出来,又因为诈骗未果而被草原部落控制住。
好不容易想办法和同伴一起前往班奎国,又差点被班奎团灭,最后靠着文艺表演才能留下命来。
这次在班奎使团里前往周国,就是因为他听说了这次蛮国也要来。
深知自家族人脾气的赤兀自然知道这些人不会求和,也不会无缘无故往外跑,只怕是挑事儿的,这才急忙忙赶了来。
正巧就碰上了门外的钟左。
倒是在班奎国见过面的熟人。
他脚步微顿,很快就走上前,笑着行礼,声音不似一般蛮人的洪亮粗犷,而是格外憨直:“钟大人,好久不见。”
钟左瞧了他一眼,重点放在他的红头发上,很快笑道:“你果然在,怎么,找你的族人有事?”
赤兀点点头,却不多言,眼睛扫向了钟左身后的一串儿人。
还有他们手上捧着的东西。
其实按着钟左所想,他猜测谭f是要给蛮人留全尸,总归是个震慑,所以就往里面放了白绫,而且是摆在最前面,生怕人看不到。
偏偏其他的彩绸彩扇过于斑斓妍丽,以至于赤兀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就被带了过去。
而这些东西,他再熟悉不过。
之前蛮人去班奎想要抢劫,差点团灭,就是靠着这些才能假装能唱能跳方才保留性命。
如今班奎和周国关系交好,此事估计也被这里知道了。
那就是说,这次蛮人使团想要找茬儿的心思,人家也知道了……
赤兀目光微凛,笑容也保持不住。
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对着钟左轻声问道:“这是谁给的?”
钟左想了想,觉得没必要隐瞒:“谭f大人。”
赤兀再次做了个深呼吸,沉声道:“烦请替我多谢谭大人。”
钟左觉得稀罕:“怎么,你能知道这些做什么用处?”面对生死之事还能如此淡定?
赤兀点头,语气沉重:“是,我会让他们好好使用。”大不了就是再来一次歌舞表演。
但钟左却不知道其中内情。
他只是惊讶的看着对方,想着,这人居然要大义灭亲,令人敬佩!
而这人的表情让赤兀误会了,他琢磨着,看对方脸色,果然其中大有深意,谭大人这是要以德报怨啊。
于是很快,两人都互相报以了钦佩的眼神。
哪怕心中所想南辕北辙,可是想法却出奇的一致――
他可真是个好人。
而等钟左离开后,赤兀就忙不迭的进了蛮国使馆。
穿过了层层守卫,进入内堂,果不其然就听到了蛮国王爷的骂声:“什么垃圾大周国,我呸!他们不就是想要让我们用白花花的银子还有肥嘟嘟的牛羊去换那些粮会让人沉迷其中的酒水吗?阴险!可恶!其心可诛!”
赤兀不是第一次来,也不是第一次听他骂。
从一开始的惊讶,到后来的习惯,再到现在的无奈。
这让他说起话来都带了些哭笑不得:“王爷,酒本身无过,但是不能贪杯啊,非要放肆成了瘾难道不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吗?”
王爷却不服,用蛮语大声嚷嚷:“他要是不给我们这个机会呢!还是周人坏胚!”
赤兀:“那王爷可以戒掉的。”
王爷:“这不是戒不掉吗!”
赤兀:……
瞧着其他蛮人脸上也带着认可的神情,赤兀就知道自己也不用劝了,没用。
于是他便问道:“那王爷准备如何?”
王爷的回应倒也简单粗暴:“之前落败是因为疏忽大意,现在我们已经缓过劲儿来,又训练了新的精兵良将,自然不怕,总要找回场子才行!”
至于怎么找场子,他没说,赤兀也没问。
因为他知道不可能。
任谁见过班奎那些能“咚咚咚”和“嘭嘭嘭”的东西以后,都不会有丝毫找茬的意思。
于是他只是提醒了一句:“如果真的出事无法收拾,可以用歌舞掩饰,齐周都对文艺项目抱有善意,总有退路的。”
说着,他指了指那些钟左送来的东西。
王爷却是嗤之以鼻:“呵,你在班奎这段日子,也成了走狗?我堂堂王爷,自不可是第一若,输人不输阵!”
赤兀也不劝,兀自走上前,将一块红手帕塞了过去。
王爷瞪眼:“这啥?”
赤兀认真:“这是我最后的善意,希望王爷一切顺利。”
说完,他便离开了,脚步云淡风轻。
看上去是彻底不管了,可是等到第二天,他还是跟上了蛮国使团去往都城郊外,去观看周国的“新物件”。
此时,谭f已经在那里等待。
同样还有琅云众人。
其中,边宇航在看到谭f的时候就立刻转身躲开来。
相较于其他原住民,他对于这个漂亮的谭大人一直有着本能的抗拒。
当初在德昌郡的时候,就见识过,对着嘴硬的囚犯,这位能笑眯眯的用鞭子把人打得皮开肉绽,还能三言两语就挖个大坑等人跳,任谁看到都会有点心理阴影。
不过在走开时,听到有人上前,对着谭f说话。
其中有几个关键字。
齐国,婚宴,满天焰火,以及能承载七人的汽车。
边宇航脚步微顿,并没有就此返回住处,而是寻了个树荫处,随后便拿出了手机,思索片刻,拨通了自家爸爸的号码。
很快,边老师的脸就出现在了屏幕上:“宇航,有事吗?”
边宇航点头:“我想看看齐国大婚时候用的东西,听说都很有趣。”
边老师一眼看破:“你是想要问齐国这边的任务进程吧。”
边宇航没想到,自己才开个头,就被看穿了。
于是他沉默片刻,还是点头:“嗯,爸,你之前说过我们到了异世界,要更加父子情深对吗?”
边老师笑容温和,声音充满慈爱:“对。”
“那你能告诉我吗?”
“不能。”
边宇航眼睛瞪大:“爸!”
边老师笑道:“爸爸在教给你,哪怕是亲父子,只要在做不同的项目,该竞争的时候也要竞争,积分面前,什么感情都要往后排。”随后他补充道,“别怪爸爸,爸爸想你妈妈了,想要尽快回去。”
边宇航一脸纠结:“说好的父子情深……”
边老师:“所以这是给你免费上的一课,不用谢,这是爸爸对你的爱。”
然后,边老师就毫不留情的挂断了电话。
变黑的屏幕上,倒映出了边宇航同学的一脸懵逼。
一直到同学也走过来,他才长出一口气。
同学见状便问:“怎么了?”
边宇航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昂头轻叹:“爹妈是真爱,我大概,是个意外吧。”
同学:???
而就在这个时候,蛮国使臣已经前来。
王爷在最前面,走路姿势突出一个六亲不认。
至于他身边跟随的侍从也都差不多。
即使不久之前就曾经输给过周人,但长久以来对周国随便欺负的历史,让他们到底对这里没有任何畏惧。
想想看,以前蛮人欺负周人,就像是狼欺负羊。
即使偶尔被羊反击,但自诩为狼的如何会害怕羊?
而王爷的想法更简单。
他对那些什么新东西根本不在乎,只琢磨着要用什么办法从周人身上拿到多少好处。
越多越好。
可是还没等靠近,谭f就已经得到消息。
他眼角微微一动,随后抬手,做了个简单的手势。
下一秒。
“砰!”
“砰砰!”
巨大的声响,震得蛮人下意识地拔出武器,头发都要根根倒竖!
王爷更是大喊:“何物!”
结果就看到,天上绽放起了漂亮烟火。
而不远处的细长的铁管子里面还在冒出白烟。
随后,便是数辆汽车驶来。
还是突突突的声音,还是弥漫起来的白烟。
之前孔章把这个看成是仙人座驾,那是因为他知道这是琅云做的。
但是在蛮人眼中,刚刚被吓了一跳,现在陡然瞧见一个乌漆嘛黑的东西腾云驾雾而来,如何让人不害怕!
立刻有人下意识的举起胳膊,用袖箭射去。
结果,“叮”的一声就被弹开。
根本毫发无损!
蛮人们的表情陡然变化,王爷目瞪口呆,身后人也多是一脸震惊。
除了赤兀。
对眼前的一切,赤兀并不意外。
蛮国本就闭塞,加上各国对蛮国十分忌惮,自然不会告诉他们太多,导致蛮人的见识都少得很。
现在突然看到大东西,自然会害怕。
相较于班奎那种一个小丸子就能砸碎一艘船,现在这些顶多算是欢迎礼。
可是赤兀并不想解释。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族人要有点畏惧之心。
他们面前,不单单是周人,还有琅云仙境。
抗争固然重要,但有些时候,还是不要以卵击石。
毕竟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结局是家国大义那是勇气,结局换成百分百暴毙的就是蠢货。
于是,当王爷已经开始往后退的时候,赤兀迈步上前,认真道:“我昨天送给王爷的红手帕,还在吗?”
王爷下意识地摇头,随后猛地顿住。
他一边颤抖一边想着,怪不得周人昨天送了那些东西来,就是准备碾压他们了!
还有白绫……这是要他死吧……
赤兀见他不言,便主动道:“我唱歌不错,在班奎就是合唱队队长。”
王爷闻言,求生欲终于上线。
他迅速退远了些,让人去使馆将东西都取来。
等拿到红帕子的时候,他皱眉沉思――
天神啊,我五音不全,五大三粗,歌舞全废,那现在学转手绢还来得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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