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色各异的烟花于黑幕中形成璀璨的光圈。它们降落的时候宛若天边的流星,快速湮没于浩瀚的天空之中。
伊沉和顾淮熠刚刚回到家。他就接到顾母的电话。顾母的语气颤抖,呼吸急促,她断断续续的说:小琛被下了病危通知书,你快通知你爸过来吧!
啪嗒。她看到他眼角有一颗泪珠滚落,顺着脸颊狠狠砸在地上。
他的嘴忍不住压瘪下去,双手捂住脸,喉咙无声的哽咽住。
他的这些行为。她已经看懂了。
伊沉轻轻用手拍着他的后背,试图去安慰他。可是。顾淮熠猛然抬头,他重新掏出手机给顾父打电话。
通完电话以后。他顶着泪湿的红眼睛牵起伊沉就往外走去。
现在已经是快要九点,高铁已然没有票。他带着伊沉在街道路口等着。没过多久,就有一辆黑色轿车停下。
他迫不及待地拉开后座门,将伊沉塞进去,自己也坐进来。
回去北市的路上。车内一片死寂。他们好像早就预示到结果一样。各自都十分默契的不说话,仿佛这样就看不到彼此心中的伤心似的。
归途总是十分漫长。副驾驶的顾父偏头撇着侧窗外,茫茫夜色之中。谁也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
三个多小时后。他们于凌晨抵达北市第一医院。当他们到达医院的时候,贺容琛已经转入icu重症监护室。
他们只能通过厚重的玻璃窗看见浑身插满管子的少年。他今年不过才二十的年纪,便要永远的离开这个世界了。
他还有自己喜欢的人。
伊沉环视一周,没有看到陆纾婉。
于是。她轻声去问顾淮熠。
然而他的回答令她万分吃惊。
“他们已经分手了。就在不久前。”
他面色平和的说着。就像在诉说一件日常琐碎的事情一样。
顾母早在一旁哭的不成样子。
顾父坐在一旁一直在叹气。可是。他仿若一夜之间苍老了很多。
伊沉眸光失神,她不想让陆纾婉留下遗憾。她想让陆纾婉知道贺容琛跟她分手的理由。她去问顾淮熠要不要通知陆纾婉一声。
顾淮熠沉默良久。最终颔首同意。
他盯着病房里的男孩,苦涩的弯唇一笑:“但愿她能接受这个现实。”
贺容琛之所以会分手。在场的人皆心知肚明。他们不说出来,只是给自己留个念想而已。可如今。他要离开了,是否心中也想见到她最后一次呢?
贺容琛的答案:很想。
约莫是凌晨两点半。
陆纾婉打不到车,她只好让陆岑知大半夜起来开车送她。一开始,陆岑知就无比拒绝的。因为贺容琛让姐姐这么伤心,所以不愿去送她。可是,当他知晓贺容琛的事情以后,瞬间改变主意。
车子疾驰而去,只留一下一路的烟气。凌晨的街头有一道汽笛声划破夜空,夜空的边缘好似被手撕开,里面缓缓露出一块微亮的鱼肚白。
站在玻璃窗前的陆纾婉,双腿不断发软。她语无伦次的呜咽,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贺容琛这时已经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他费力转过头,与她四目相对。
他微微抬起扎着针的手,嘴角漫出牵强的笑容,手于一指高度就坠落。
他浑身乏力,毫无力气。
他用眼睛瞥了一眼病床旁边的床头柜,又转眸冲她笑了笑。
再后来。一群步履生风的医生与护士急急忙忙跑来,他们拉上玻璃窗的帘子,展开一场生与死的搏斗。
两个小时后。贺容琛于数九寒冬的凌晨五点钟,永远的离开。
整个走廊宛若只留下呼吸声。他们都没哭,都是愣愣的听完医生说了一句“抱歉,我们尽力了。”
陆纾婉亦步亦趋的走进去,她半蹲在贺容琛的病床前,伸手攥住那还留有温热的手掌。她用脸颊蹭了蹭,泪水犹如决堤的大坝,汩汩而出。
顾母、顾父他们失魂落魄的站在病房内,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毫无表情,他们眼圈是显而易见的通红。
陆纾婉忽而想起他用眼神看了一眼床头柜。她连忙用袖子抹干眼泪,伸出双手去拉开柜子的第一层抽屉。
打开,空的。
第二层,依旧是空的。
她的视线转到第三层,双手开始止不住的发抖,她怕,她好怕,这里关于贺容琛的东西一样都没有。
陆纾婉颤颤巍巍的打开最后一层抽屉,只见里面放着一封信和一罐糖。
糖是她爱的口味。
信她缓慢拆开。
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并且还歪七扭八的,后来她听护士说,那是他在进入icu之前写的。在进入以前,他的双手已经没有办法拿起笔了。可是。他仍旧坚持写下了这几个字。
他写到:少吃糖。少想我。
小琛……她捧着贺容琛仅给她留下的信纸,动作极缓的捂在胸口处。
这时。顾母的情绪再也绷不住。
她将脸埋进顾父肩上,放肆的大哭起来。她哭的好伤心。伊沉扬手擦去眼角的泪,嘴角不停的往下压瘪。
她感到鼻子很酸很酸,眼睛很疼。
伊沉轻轻呜咽一声,终于强忍不住冲了出去。她一手扶在医院的墙上,弓着腰,泪珠像水线一样哗哗而落。
贺容琛的尸身火化以后,便埋在城中的公共墓地之中。出殡那日。凛冬的北市下了一场好大的雨。他们穿着黑色的丧服,胸前别着白花。
墓碑之上贴着的是贺容琛生前的照片。他模样清秀,嘴角上扬。
那场雨几乎下了整整一天一夜。
滂沱大雨日夜不分的冲刷着各个街道。他们待在家中,难以入睡,食不知味。顾淮熠忍着悲痛安慰的父母。
他们三天后回了河州城。
而顾淮熠也好似走出悲痛一样。
又逐渐恢复从前的样子。
可是。伊沉知道他的心中有多么难过。她陪在家里陪着他,一连好几天。
有一次。顾淮熠问她:你接下来打算干什么?
伊沉笑着回答:“当然是上班啊!”
“漫画还是拍戏?”
“两者可以同时进行。”
“那,真相呢?”
“我不会放弃,寻找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