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丹说:“只有一个解释,半山寨时有外国游客光顾,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嘛!”
大家都点头。
大家走拢石垒时,见那二个外国游客正站着躬身,正和坐着的人连比带划的讲着:“we'refromdenmark.welikeithere.we'regonnastayforafewdays(英语,我们来自丹麦,我们喜欢这儿,准备住几天)。”“we'refriends.you'reweletothehillbillies(英语,我们是朋友,半山寨人欢迎你们)。”“it'sbeautiful.it'slikeheaven(英语,这儿风景美极啦,像天堂)。”“there'sonlygodinheaven,andtheviewishalf-baked(英语,天堂只有上帝,风景在我们半山寨哦)。”
师生们边走。边都扭头看看正和外国游客对话的村民。
不是亲眼看到亲耳听到,根本就不能相信,一个普普通通的半山寨村民,居然能用英语和外国游客熟练对话?这一看,何老师就热情的招呼到:“你好,程乡长。”正和外国游客聊得愉快的程乡长,高兴的站了起来,伸出右手:“你好,何老师。哦,老师们都在啊!”
逐抢上一步,与四个年轻大学生热情握手。
“你好!苏老师。你好!朱老师。你好!小刘老师。你好!大刘老师。”程乡长站起来与老师们握手时,坐在他身边的一个年轻姑娘,主动接替了乡长,与外国游客继续聊着。握完手的程乡长有意离石垒远一点,师生们也跟着移过去。
下午的阳光,灿烂带点撒野。
中等个儿不惑之年的程乡长,一身薄褂长裤,布鞋灰袜,手拿一把包了蓝边儿的大蒲扇,脖子上还挂着条粗布毛巾,如果不知道他是乡长,一定会把他看成半山寨村里的一个普通村民。何老师有些不解:“程乡长,你这是?”“串乡哩,怎么,看着有些不习惯?哈哈!”
大家明白了,
师生们都听陶校长讲过,这地区所谓的“串乡”,就是政府人员每周一天的“下乡了解体查民情,倾听村民意见,传达领导精神,布置检查相关工作日”。“老实说,刚开始我也不习惯哩。”程乡长爽朗的笑道:“陶也还嘲弄我这个老同学,也学会了官场上那一套,装腔作势,耍小心眼儿,一门心思就想着往上爬哩。可我明白,衣着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要村民认可你是在真心为他们办事儿,对哩?“
”这当然对,不过!”
何老师有些迟疑:“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程乡长挥挥手:“这个不聊它,何老师,我听说,你们上次家访,有点不顺利?”“嗯,刚开始有一点,后来老村长来了,就好多了。”程乡长的表情,有点凝重起来:“何老师,”又看看大家。
“支教老师们,一方一俗,山区和大都市有许多的不一样哩。关键是,这个不一样,根深蒂固,有存在的土壤哩,大家要认真做好这个思想准备,坚持长期性努力,别太急于求成才行。欲速则不达哩!”大家都缄默的点点头。
或许是程乡长感到气氛太过沉重,他眉头一挑,语气变得激昂。
“当然,任何困难也挡不住时代前进的步伐。只要努力,就有成功。你们初到芳芳家家访,芳芳爹不是嚷嚷着要什么条子哩?我想,当时即或老村长不来,你们也一定不会退却,而是会想别的好办法来对付他的。这就是尽职履责遵章守纪和坚持不懈,我听了,可为你们高兴哩。”
师生们相互看看,这么说,程乡长都知道了?
“是陶也同学,第二天一早就给我讲了,”程乡长笑笑:“我己向县教委谢主任作了汇报,谢主任在电话里感叹,这就是我们国家培养出来的,真正具有先进性和责任心的老师,国家希望在他们身上。记住哩老师们,你们不是一个人或几个人在战斗哩!”
这时,苏丹瞟到那二个外国游客,正和那个年轻姑娘告别。
姑娘拉他俩站下,向程乡长走来:“程乡长,”“小林书记,”程乡长指指姑娘:“我们乡的党高官,”又指指老师们,林书记却抢上一步,笑着握住何老师双手:“那天县里开会,没来接你们,谢谢大家,不过几天就做了大量工作,大家还习惯吗?有什么困难提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呢。”
师生们都摇头。
林书记先对程乡长说:“俩老外要走了,你去说几句吧。”程乡长就对大家笑笑,赶了过去。这时,林书记才又笑到:“还直摇头呢,第二生命啊!第二生命都停止了跳动,这人还有气儿么?”大家这才又活跃起来。
燕子第一个说真话。
“谢谢林书记的理解,陶校长也讲过,乡里县里也为此作了大量工作,困难是存在的,但也并不是不可以克服。”苏丹接嘴:“放学后爬到小山坳上,也还行,只是麻烦一点。”大刘插话:“当然罗,能不爬小山坳最好,可这儿环境特殊,暂时这样,也未尝不可?”
林书记静静的听着。
或许是年轻姑娘性情始然,小林书记接着,居然看了高富帅好几眼,这让燕子有点不高兴。程乡长过来了:“走了!”“留联系方式没有?”程乡长点头。俩位乡领导就和大家一一握手告辞。林书记和燕子握手时,有意紧紧地捏捏她的手指,笑着松开:“再见,朱老师。后会有期。”
俩位乡领导刚走,背后就有人说:“老师们,俺们也走哩。”大家转转身,是老村长。
老村长神情自若:“老师们,是先到俺家坐坐,还是先家访哩?”何老师答:“先家访吧,如果时间还来得及,我们再上您家坐坐。”老村长眯缝着眼睛想想,慢条斯理的说:“按村民的习惯,这会儿哩,大多都在眯觉,如果这时去,”
何老师也干脆。
“那就先上您家坐坐吧,晚一点去也行的。”老村长转身,大家跟在他后面,朝村道上坡走去。走一歇,老村长对何老师说:“俩乡领导,都又批评了俺。”虽然声音不大,大家却都听到了,心里禁不住一怔。都道县官不如现管。现在师生们的顶头上司,除了陶校长穷主任,就是老村长了。真得罪了老村长,这以后的支教工作还怎么进行?
“何老师,不瞒你们说,这乡规民约哩,唉!”
老村长摇摇头,一言难尽。走一歇,停停,又叹道:“都是好多代的乡亲乡邻哩,这转变观念说起容易,可人不是机器,咋转哩?咋转?”看看大家:“老师们,莫以为俺哈扯、鬼扯、哈吊感——胡说,困难归困难,可党交给的工作,一定要做哩。以后,但凡村民和学校领导为难你们,就给俺讲,俺立马拾掇他。至今俺,”
有点不好意思的看看大家。
“俺可明白自己老哩,观念也落后哩,有不对的地方,也尽管冲俺发火,俺一定改正,一定。你们这么远来支教,不能让你们尽受委屈哩。那样,你们回去后,你们爹娘也会骂俺们哩。俺们半山寨人认为,被人背后指指点点的咒骂,是做人的最大耻辱,死后入土也不得安生……”大家听得又感动又沉重,深知这是老村长的心里话,又无法安慰老人。
只能默默的听着,默默地走路。
老村长的家,到了。坝上的凉篷下,村婶端出了长条凳,摆上了小茶几,请大家坐下,一人一杯香茶递到了大家手上,再一个大竹筐放下,竹筐里用一根十字木隔成四个空兜,分别放着瓜子,花生,苹果和小茶饼。
村婶不善言谈却勤快。
一切安排后,就坐在老村长身边,默默的为大家剥瓜壳,削苹果,然后,把剥好瓜子装进小碟子,削好的苹果分成小牙瓣,插上早竹签,一起推到大家面前。女生都喜零食,中午,三女生虽然吃得一路上直打饱嗝,可现在美食当前,对方用的又是这种半强迫劝客法,是不好太客气,稍一推让,三女生就一面大快朵颐,一面和老村长唠嗑。
倒也颇具情调,轻松自然。
自然,男生基本上都对零食不感兴趣,大刘小刘也一样。可那半山寨村特有的小茶饼,二人却品尝得不少。顾名思义,小茶饼小茶饼,是用茶花揉进面粉做的小饼,被微火和香油煎得澄黄鲜嫩,连茶花的本来形状,都看得清清楚楚。
因此,那茶花的淡香,自然也揉在了面粉里面了。
咬一口,脆而不裂,油而不腻,香而不重,的确名不虚传。刚才在小吃店,自谓美食家的燕子就点过。顾着品尝其他小吃,点得不多。现在,哈哈,尽过其瘾,尽解其馋了。老村长真是活典故,享受着美食,欣赏着美景,听着一个个久远的传说和掌故,从他嘴里不紧不慢的流出来,师生们都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那座山,又高又俊,好看哩?”
大家知道老村长指的,就是教学楼后面那座山,便一起回答:“好看!”“它原来是有个名儿的,名儿就叫太山,是太平的太哩。”“泰山?”大刘小刘惊讶道:“泰山不是在山东省泰安市吗?怎么跑到安徽来了?”“这就是哩,到底是老师,一说就明白哩。”
老村长点点头。
“所以,后来就不许这么叫哩,可我们都知道,它就叫太山!”大刘的眼睛,骨碌碌的转动着:“可是老村长,它为什么要叫太山呢?”老村长端坐着,纹丝不动,定定的看着那山:“天京城破,洪秀全自杀,太平天国失败后,有不少将领率兵跑到了安徽,誓死不降满鞑子,继续抵抗。其中有一个叫马光的将军,率领二千太平军躲进了那山的山泂,后被满鞑子搜山发现,全部战死。老百姓就叫它为太山哩。”
大刘就啪的一声,响亮地拍在自己大腿上。
“难怪不得!”大家都奇怪的看着他。老村长也扭扭头:“大刘老师,你说什么哩?”大刘连忙四下瞅瞅,见大家都在看着自己,抱抱拳:“对不起,没事儿,听高兴了,对不起。”燕子却瞪着他:“一个致使中国有史以来无辜平民死亡最多,对社会破坏性最大的巫术邪教组织,有什么好高兴的?”
大刘又对她抱抱拳。
“好,听你的。”扭过了头。燕子这才满意而得意的哼哼,继续着自己消灭零食的“伟大事业”。大刘停了嘴巴,小刘却缠了上来:“老村长,地质队的来过这儿没有哇?”“地质队?”老村长有些迟疑,看看小刘:“你问的,就是抡着小铁锺到处找地下山里宝物的,哦,我明白了,可他们从没来过哩。”“老村长,您认真想想,到底来过没有?”
小刘竟然像个顽皮的孩子,身子一扭,双手抓着老村长的左胳膊。
乞求道:“你一直是半山寨村的老村长,他们来,只能找您老帮助呢,好好想想,或许想得起的。”老村长又看看他,扭过头,目光依望着那座山,不说话了。三个女生也怔怔,苏丹一面有一颗无一粒的品着白胖胖的瓜仁,一面想,这一定是和他那小袋子里的石粒有关系。
学中文的女大学生可不笨。
她早就想到那一小袋,被小刘宝贵得不得了的石颗粒,一定是什么矿物质玩艺儿?可就怪事了,学计算机专业的,却对地质矿业产生了兴趣,邪门了,老鼠不爱大米啦?不过呢,这俩种鬼东西都冰冷无情,没有生命,想来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苏丹可没像燕子教训大刘那样,当众给对方来个大眼瞪。
而是不屑的瞅瞅对方,继续自己的“伟大事业”。“爷爷,奶奶!”大家闻声抬头,眼前一亮,背着小婴儿的穷盼弟,疲倦又兴冲冲的出现了。不待老村长和村婶回答,一眼看到老师们,立即高兴地冲上来:“哎呀何老师,你们都来了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