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手啊。”
“呵……呵呵呵……姜老师,您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你啊,”姜则怀从窗子旁边的阴影里站出来,看看窗户又看看江依依,“练了好几年了吧。”
江依依尴尬地把背包放在一边的书架旁,规矩地站着听训。
姜则怀突然想起了什么,眉头一蹙:“不会是你哥教你的吧?”
连忙摇头,江依依惊恐地说:“您可千万别告诉他,他要是知道了,那还不得教训我!”
“哼,”姜则怀老大的不高兴,“他知道要紧,我知道就没事。”
“嘿嘿嘿,姜老师心胸宽广,我哥哪能和您比,是我不懂事,给您赔不是了。”
江依依心里千言万语,一个c大的学生,跑到a大来翻窗,还偏偏被a大的老师逮个正着,太丢人。
把一塌资料放在桌子上,姜则怀看着江依依那股机灵劲儿,话倒是说得漂亮,咳了一声坐了下来:“你就皮吧,看我不告诉楚陶然!欠收拾!”
江依依乖乖坐到其他的座位上:“姜老师,我哥呢?”
“你自己不会问他啊!”姜老爷子撅起嘴来,可爱小老头的样子。
“不会,偏要问您!”
“我不知道,他爱去哪儿就去哪儿,我可管不着他!”
“哈哈哈!”江依依捧腹,“哟,看来我哥最近翅膀硬了!”
姜则怀挺喜欢和江依依聊天的,这孩子聪明,一点就知道,脸上还藏得住,不露声色,洞若观火。
江则怀把文件合起来,抬头看着江依依一副洗耳恭听的乖觉样子:“怎么,没听他说?”
“没有。”江依依摇头,“不过昨晚我夜观天象,掐指一算,我哥还有大半年就毕业了。”
姜则怀瞪她一眼,你明明就是知道。
“听说他想早点工作?”
“其实准确的说,他已经有工作了。”
“我知道,但在学业上,我希望他能继续,不去的话……太可惜了。”
“是啊,太可惜了。”
此时的江依依已经多少明白了姜则怀的意思,左右不过是希望自己劝劝楚陶然。
“要是一定要从功利上来讲,学历越高,他工作上的上升空间越大,这是事实,我以前的学生,至今还会有一两个当年直接毕业的,当时是找了还不错的工作,但还是会后悔,说早知道还是应该读个研考个博,现在还是被‘本科’这两个字束缚住了。”姜则怀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但我不喜欢谈这个,要是真想靠画画赚钱升职涨工资的,他们也绝对不会有大出息,艺术不赚钱,艺术是创造超越金钱的价值,钱有什么,俗,到了一定的层次,这些东西自然会来,但没必要把它当做唯一的追求。我们搞艺术的,就要有点搞艺术的骨气。”
“我明白。”
“我也知道,你们这帮小孩,跟我们那时候不一样,世界变得太快,需求也跟着变,供给也跟着变,老有新闻说你们年轻人不行,又是这儿不好了,又是那儿不好了,没礼貌了,怕吃苦了,软弱了……我不这样觉得,年轻人就是年轻人的样子,谁不是从那个什么也不懂什么都一样一样拿起来学的时候慢慢成长的,那就是废话,他们要怎么样?二十几岁的人,非得是三四十岁的样子才是好?什么道理!我瞧着现在年轻人不错!”
“很多人以偏概全了。”
“是啊,现在的小孩都聪明,都是家里捧大的,我们那时候什么条件,考出来一两个就要上广播了,不像现在,千军万马独木桥,竞争可比我们那时候大多了,你们都不容易,压力大着呢!我也理解你们,但就是理解,才更清楚,现在这个时期,对你们的人生有多重要,楚陶然太好了,我教了这许多年,从没见过他这样的学生,他往那儿一站,手里一拿笔,我就知道,他是对的,那个气场,那个样子,那个感觉,就是个天生的画家。”
“姜老师,你是不是太严重……”
虽然不是在说自己,江依依仍然是心头一热,“画家”二字,对所有学过画的人来说,那都是云端的金拱门,圣神至极。
“我可没有,他好,非常好,尽管还很稚嫩。”姜则怀的眼睛里迸发出热切的光,“磨炼一番,必成大器。”
江依依仿佛被姜则怀眼里的光芒吸了进去,如果有一天,他成为了一个闻名的画家……
“他现在家里遇到了事情,是的,没错,好的经济基础是应对的唯一出路,足够多,就能更缓冲,可我看得出来,他不是个计较钱的人,你是学文的,这个在你们文化圈应该也一样,很多人嘴上说着不计较,他的本心,乃至本性,绝对不是这样的。楚陶然这孩子不是,这一点,我这个老头子也这么大岁数了,看的人也不少了,还是看得出来的,他不过是受困于情境。”他叹一口气,“这样的人,才配得上画画。心不干净的人,怎么可能画得出好东西。”
“是啊,他是个好人。”这一点,她最知道了。
“那,你能帮我劝劝他吗?”
“……”江依依一呛,姜是老的辣,您可真是个好说客,“老师,是这样的,我觉得他并不是缺少别人的劝说,他是劝不了自己。正如您刚刚所说的,要是他真能袖子一甩自己忙自己的,他也不会是个好画手。”
冷漠自私的人,什么也不会成为。
因为世间没有任何一种动人,是用冷漠和自私影印出来的。
姜则怀沉默了,他明白,所以他才不好直接和楚陶然讲这一番话。
空气里沉默了一阵,江依依也怅然若失。
“让姜老师操心了。”她颔首。
姜则怀摆摆手,叹了口气:“这帮孩子,不好的让人操心,好的也让人操心。本以为贺燃那家伙已经把我这辈子要操的心都操完了,没想到还有个楚陶然。”
“我哥不也为您省了不少心嘛?!”
姜则怀想想也是,楚陶然从没给他添过乱,还能帮他一些忙,成绩又好,这三年多,实际上带他很轻松。
但又不想被江依依给糊弄过去,姜则怀没好气地说:“还好你没考上我们a大。”
“……”
江依依咬牙,对不起,你们a大高不可攀的分数线,是我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