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六我就回家了。”江依依下意识说。
“好。”楚陶然应了一声,“钱还够吗?”
“够啊,我是个多么勤俭节约的人。”
听她这样自夸,楚陶然低笑起来,说道:“是吗?那可真奇怪,上次见你的时候,竟然发现你住的是高级酒店,一定是我看错了,一定是我看错了,我们家妖妖是个多勤俭节约的人啊!”
“那是我朋友奢侈爱享乐,他太挑剔了,坚决不住快捷酒店,缺少素质教育,回头我再说说他,真是,应该向我学习才对。”她语气欢快,说到同行的人,语调里满是愉悦。
楚陶然修长的手指在装着江依依作文的文件袋上轻轻敲打着,指尖扫过文件袋的按扣,楚陶然垂下眼帘:“他喜欢你吗?”他问。
“花酒喜欢你吗?”
“现在是出于友情的相互尊重。”
“我和他也是出于友情的相互尊重。”
“好。”
望着窗外凋敝的枣树,寒风中,嶙峋枝节,却别有苍劲挺拔,楚陶然浅浅翘了翘嘴角,说到这里就够了,他们之间,从来都是点到为止,只言片语就足以明白对方。
“好什么,我告诉你,除了这个人是我纯洁的蓝颜知己,但其他喜欢我的人,那可多了去了,我可是很有魅力的,知道吗!”
“这么多人的眼睛都不好吗?”楚陶然靠在了窗户上,枣树枝桠敲击在玻璃上,发出寂寞的声响。
“啧啧啧,”江依依笑语嫣然,“不得了,你的嘴巴越来越坏了,但好像挺有道理的。”
她的笑声就在耳边,面前就是枣树树冠,一个迫切的想法从楚陶然的脑中破土而出,越发放大了,眼中突然乍现了奇艺的光彩。
伸手拿过文件袋,一把拉开窗子,寒气缠上他脖颈的瞬间,楚陶然已经翻身跃在了树上,哗啦一声响,文件袋就夹在他拿着手机的手臂下。
江依依声音一顿,似乎听到了杂音,和s市里熟悉的风声,急忙问:“三三,你在干什么……”
“喂!你在干什么啊?!”
听到树上的声音,漆与白震惊地仰头看过来,朝着树上的楚陶然大吼,搞什么?!都多大的人了?!还玩这套?!
“在爬树。”楚陶然对着手机小声地说。
“楼梯坏了啊,让你大年三十表演杂技?!”漆与白已经跑了过来,瞿荏和瞿苒则是一脸新鲜地仰头看着身手不凡的楚哥哥,没想到他……文武双全……
楚陶然笑笑,把手臂下的文件袋拿在手里,优雅地朝漆与白挥了挥。
漆与白霎时睁大了眼睛,来不及拒绝,就条件反射地跳起来接过来楚陶然飞下来的文件袋。
“楚三!你他妈……”他指着树上的楚陶然爆喝。
“我似乎听到了小白的声音。”江依依在手机里说。
“就是他。”楚陶然开始敏捷地从树上往下移动,三两下就到了一半。
“爬好一点,别给为师丢人。”江依依说着,又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劲,骤然在手机里大吼,“楚陶然!你不会是一边接着电话一边爬树吧?!”
“怎么了吗?”他云淡风轻,只是突然想再像小时候那样爬一次,就直接实行了而已。
“你还问怎么了?!你疯啦?!你不要命啦?!至少十几二十几米吧!你知道危险两个字怎么写吗?!”江依依在手机里暴躁到快要失去理智了,除夕夜的所有禁制都被丢到了九霄云外,她差点就要带着脏话骂他了。
楚陶然突然在树干上停住,就着手机举在耳边说话的姿势,表情一点一点地悠远,又一点一点地回归到此时。
漆与白站在树下,看得一阵心惊肉跳,想叫他又不敢叫,怕吓了他一跳,就真从树上跌下来了,人只好时刻准备着地往前倾着,一旦楚陶然没站稳,他好立即冲上去……
“大概是吧,我就是疯了,就是不要命了,而且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每一个字,都深深陷在了江依依的心上,把她心脏上每一处建设得坚不可摧的所在,都变得异常柔软,这一句话,在她的耳边,回荡了一辈子。
说完,楚陶然一笑,眸底星辰闪过,仰头看着枣树黑色的枝桠割裂着沉沉天空,哪怕是一棵枣树,也好像真的打破了这漆黑的诅咒,一无所有得只甚不愿放手的执着心性,如果世间寒凉,漆黑如幕,我做永不离开的树可好,春来从容,夏来明媚,秋来甜蜜,冬来执着。
“江依依,我楚陶然真的不介意,任何过去,我都不介意。”就在枣树的半腰上,在除夕的欣瑞里,在北风的倾轧里,楚陶然笃定得就像既一成不变又变化万千的时间年岁,“要说我真正介意的,就是我喜欢你,你却不愿意要我,我哪里不好,你大可以告诉我,你知道我什么都愿意为你改变。”
风声里,楚陶然的每一个字,无比清晰地传入了手机。
树下的三人只知道楚陶然拿着手机,大模大样踩在了一处长得低的树杈上絮絮叨叨说话。
漆与白一头的火,不想知道是在和谁说话,是有什么话!非得到树上说!妈的,下来再讲就不行了吗?!
忍了又忍,漆与白站在树下面都觉得冷了,看到楚陶然在夜色里显得格外白皙的手就攀在一处粗糙的树枝上,漆与白紧绷的情绪终于达到了顶点,楚陶然的手不能受伤,冻出毛病就惨了,画画的手,再重要不过。
“楚陶然!你他妈的给老子滚下来!再不下来我就进去叫你妈了!操!戴个手套再爬树你会死啊!什么电话你非得在树上打!打给人猿泰山还是孙悟空啊!”
楚陶然的视线扫向他,带着危险至极的警告。
可是漆与白看不见,他彻底炸毛了,依然在大声吼着,粗声粗气狂轰滥炸。
江依依从手机传来低低的笑声,她落寂说道:“小白都急了……我先挂了,你注意安全……”
楚陶然垂下眼帘,把手机缓缓收进了口袋,下一秒就折了一节树枝,精准地砸向了树下张牙舞爪的漆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