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饭菜的香味扑面而来,汤莹正在厨房忙碌。
“妈,我……”
“咦?你怎么到家了?不是说到车站了,我就去接你的吗?”汤莹举着铲子回头看女儿,汤莹脸上的憔悴没有褪去,而眸子却完全明亮了起来。
“正好有车,就打车回来了,外面多冷啊,我才舍不得让我妈出去受冻呢!”
江依依凑到汤莹身边,汤莹笑了笑,刮了刮她冰凉的鼻尖。
“去暖气那边吹一吹,待会儿叫你爸吃饭。”
看来他们的生活正在往正轨上走,江依依放心了些。
也不过是放心了一些,其实每个人都清楚,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走到客厅的时候,江际扬正一边看球赛,一边剥蒜,江依依看了,觉得格外新鲜。江际扬以前从不干这些。
“回来了啊。”江际扬抬头看她一眼,又飞快地低下了头。
“嗯,快开学了。”
“学校压力大吗?”
“还行,我上个学期可能会有奖学金。”江依依说道,她也很意外,上次看了绩点排名,她这次的期末绩点特别高,高得像根本不是江依依去考出来的,苦背几天,付出似乎是值得的。
她告诉江际扬,只是想证明,她没有江际扬以前嘲讽的那么差劲。
江际扬抬头看她,把两颗剥好的蒜丢在小碗里,说道:“挺好的,继续加油,成绩越好,考研也越有利。”
“嗯。”
两人相顾无话。
江际扬再也无法在任何人的心中树立威信,不是别人的成见,而是江际扬自己,再也走不出对自己的成见了。这个世界上,有了太多江际扬无法面对的人。
“小然挺好的。”江际扬突然说道。
江依依理袖子的手停了下来。
“知根知底,我们比较了解那孩子的性子,就是长得太好了,看着总让人不大放心,喜欢他的女孩子应该挺多的。”
“他不是那种人。”
江际扬抬头看了江依依一眼,手里的蒜皮搓得响亮。江依依这才注意到,江际扬染了头发,把有些花白的头发染黑了。
“我不是说他不好。”江际扬开口,听出了江依依的辩护之意,“只是很多事,也许不是出自本心,但就是促成了糟糕的结果,我当然知道小然不是那样的人,但没有人能确定一个人是永远如此,还是突然有一天就变成了另一个人。站在小然身边,你需要很强大才是,因为他所站的地方,就是一个强大的世界,但做强大的人很累,我只是舍不得你,情愿你找个平凡的人,大不了以后给你啃老就是了。”
他说完,江依依抚了一下刘海,江际扬现在是,终于良心发现了,开始对家人疯狂弥补了吗……
弥补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当沧海已然桑田,再变回沧海,到底是弥补,还是破坏?
早知如此,又何必惹出这么一系列不可挽回的事情,这个家,究竟有谁是对不起你江际扬的?竟要被你伤得如此彻底……
江依依的心中滚起了浪潮。
“我不想和他在一起。”江依依说道,这不是真心话,但此时,她对江际扬的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抵触和叛逆。
江际扬剥蒜的手停了下来:“为什么?”
浪潮拍岸,击碎了一处岩石,四裂的碎石,在脑海深处飞溅,锐利的尖角,扎进了江依依柔软的地方。
“万一他以后也出轨了,我岂不是要被别人笑死?”
江际扬手里的一把蒜头掉在了地上,嘴唇褪去了血色,汤莹的厨房里,传来新鲜菜蔬下锅翻炒的声音,热火朝天的生活,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三个人拼命地往上贴胶布,可江依依终于觉得胶布难看了,扑上去撕下来了全部。
心中是凄绝的冷笑,看啊,这就是我们这个家……自欺欺人也是笑话……
江依依冷然看江际扬一眼,没有丝毫的情感犹豫,把这把刀精准得扎进了江际扬的心脏,从此,江际扬彻底失去了做父亲的权威,这个丑闻,江际扬永远摆脱不了。
从沙发上站起来,江依依像没有记忆一样走进了房间,一路上看上去倔强,心里却是荒凉至极。
阖上门的一瞬间,江依依再也支撑不住,猝然靠着门滑落在了地上,冰凉的地板,瞬间夺走了她手掌的温度。
她在门后坐了很久,等听到汤莹叫她去吃饭的时候,江依依摸了摸自己的脸,泪水占满了自己毫无温度的手掌。
……
“小然,我找不到以前的一个项链了。”林静涵从屋中走出,对着院子里洒水的楚陶然大声说道。
“哪个项链?”
“一个细细的,银的,没有吊坠的那个。”
“那个你送给我了。”楚陶然关了水龙头,站在那里卷水管,等春天了,院子里的花也该换一换了。
“送你了?你什么时候戴项链了?!”
楚陶然记得很清楚:“我说挺好看的,问你能不能给我,你说你不常戴,给我玩也没事。”
“什么时候的事?”
“初二那年。”
“初二?!”原来那条项链已经不在自己的梳妆盒里这么久了,林静涵皱了眉,“那快拿出来,正好搭我那件黑色的。”
“不在,我送人了。”楚陶然冷静地告知。
林静涵站在台阶上愣了半天,好半天才理解了楚陶然的意思。
“送人了?!你送给谁了?!那是你外婆留给我的嫁妆!那可是个老古董!你这家伙,真是不得了,这么贵重的东西就不声不响地送人了?!我送你是那链子反正男女不挑,左右是个银链,给你戴也行,你当我首饰盒里都是什么一两块钱的东西吗?!初二!初二你送给哪个初中同学了?!”
“很贵?”楚陶然终于端正了态度,重视了起来。
看他不急不躁的样子,水管有条不紊地卷得整整齐齐,林静涵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你给我找回来!我们家除了房产证和车,以及你爸那几个宝贝,那东西就是最贵的了,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反正我见不到那个链子,你就别想好好在家过日子……”
“给妖妖了,她挺喜欢的,我看她戴过几次,戴着很好看。”
收好了水管,楚陶然擦擦手,把一边的画架搬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