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依依睡在楚陶然的床上,靠在床头望着墙壁上的创意时钟发呆,黑漆漆的,根本看不清楚钟面,只是她知道那里挂着时间。
今夜,她是睡不着了。
瞿苒此刻就睡在客房里,她,可能也没有睡去。
江依依把手机拿出来,屏幕上的光线亮得刺目,扎得眼睛生疼,她适应了一会儿,想看个电影,但打开了几秒就退出了,想看些文字,但阅读器打开没翻几页就又退出了,她快速翻看着娱乐八卦,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凌晨两点,已经没有人是醒着的了。
江依依在漆与白的对话框上停留了很久,犹豫着该如何告诉他,但最后还是把手机拍在了脸上,缩进了被子里。
如果,如果瞿慎知道自己一直都错怪了人呢,这一场错怪,瞿苒失语三年,瞿荏扭曲了记忆……
阳光活泼的瞿荏,一直都活在自己编造的梦境里,全世界,只有瞿苒陪她把这个梦境编得圆满了,哪怕是背负所有的指责和憎恶的人变成了自己。
江依依在被子里哭了起来,不知道眼泪什么时候涌出的。瞿苒和瞿荏确实一直相依为命,因为她们只有彼此,也只有彼此愿意为对方付出一切。
江依依在被子里无声呜咽的时候,楚陶然被窗玻璃发出的声音吵醒了。今夜s市的风很大,枣树摇晃无助,时时扑打在窗户上。
他反枕着手,移到床头的靠垫上,漆黑里,刘海扫在眼睛上,楚陶然闭着眼,听着枣树扑棱窗棂的声音,他清晰得能从那些相似的细微声响里,区别出不同来,知道每个声音里,所对应的枣树形态。
楚陶然像一个沉睡的人一般,浅浅地呼吸着,寂静得与窗外的枣树交流着。
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黑暗里亮起了一道光,在这道光的照映下,俊逸五官上,两道帘羽拉开,墨色瞳仁陡然清醒了。
“……三三……你……你……”
“怎么了?”楚陶然身体一僵,从床上坐起来,已经下了床开始穿衣服,江依依的哭腔就像落在了他的心尖上。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现在,你在哪儿?”
“在你家……”
楚陶然穿衣服的动作一顿。
“你先别回来……”江依依断断续续地喘气,“我不是任性不懂事……就是突然……突然好想你……我就是没忍住……你和我说一会儿话,一会儿我就冷静了……”
楚陶然在床边坐了下来,打开电脑开始订机票:“为什么突然想我了?”
“遇到难过的事情了……”
“什么难过的事情?”
“一个秘密……瞿苒不让我说……”
“这边一切都好,但瞿叔叔已经找到监控了,追踪到瞿苒去了火车站,漆与白和瞿荏正努力给漆阿姨和瞿叔叔添乱,拖延瞿苒被发现的时间。”
“嗯……”江依依应了一声,默了一会儿说道,“楚陶然,我是不是完蛋了,我感觉自己以前没这么脆弱啊……”哭腔还是明显的。
“不是脆弱,你开始信任我,依赖我,我觉得这很好。”
“可我觉得这样的自己好讨厌,凌晨两三点把你吵醒,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烦,要是你觉得的话,我下次就不这样了,我也可以克制一下下的。”
“不用,你有我,就不需要有多坚强。”
“但我变得脆弱了,我自己对自己就不放心了,有点害怕,万一……”
“没有那个万一,你会一直有我,可以一直都不坚强。”
江依依不说话了,只有未散的抽噎声时不时地传来。
楚陶然订好了机票,明天他就回去,放心不下江依依。
“现在还想我吗?”
“想。”
“可以视频。”
“不要,看到你肯定更想了。”
“听歌吗?我唱歌给你听。”
“不,我就想听听你对我说话的声音。”江依依顿了顿,说道,“你的声音真的很好听。”
“你的也很好听,现在的很好听,小时候的更好听。”
江依依那边沉默了几秒,带着哭腔笑了起来:“你还记得那个闹钟铃声啊……”
“嗯,我存在电脑里了,那么精彩的东西,当然要好好保存了。”
那还是上初中的时候,江依依发现了楚陶然的闹钟可以录音做铃声,她就灵机一动,偷偷读了一篇短短的鬼故事放在里面,设置了一个午夜闹铃。
但好巧不巧,那时候林静涵痴迷做面食,正钻研着发面这个程序,就把楚陶然的闹钟借走了,想半夜起来看看面团发到哪个地步了。
结果在夜深人静的午夜十二点,楚陶然家就开始回荡江依依抑扬顿挫的鬼故事节目,林静涵吓得把闹钟直接扔出了窗外,扔完还尖叫了好一阵,楚建赫在旁边乐得哈哈大笑。但是,那个闹钟的品质很好,也可能是设计者提前想到了起床气这个问题,虽然闹钟几近粉身碎骨,但声音还是顽强地继续流淌了出来,源源不断地循环着。最后是楚陶然穿着睡衣出去把兀自讲得欢脱的闹钟捡了回来,卸了电池,才让它闭嘴。
第二天,一无所知的江依依背着小书包来写作业的时候,眼下有些青灰的楚建赫看见她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的声音真好听”。
“你怎么还收藏啊,我不要面子的啊!”江依依在手机里说道,“感觉你有点小变态!”
“我还有其他的收藏,比如你给其他男生写的节日贺卡……”
“哇!楚陶然!这你就过分了!我说怎么说没了就没了呢,原来是被你给收走了!太过分了,我一直怀疑是我的那些情敌给我搞破坏来着呢……”
“情敌?”楚陶然的目光幽深了,“谁的情敌?”
“哈哈哈,我开玩笑的……”
“谁的。”
“我真开玩笑的……”
“是初二时隔壁班的体育委员,还是初三时的护旗手,还是高一的那个帮你打热水的,难道是高二的那个帮你糊弄作业的……”
“你怎么会这么清楚?”
“他们给你写过情书,都被我扔掉了。”
“楚!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