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场使人灵魂出窍的长梦,花酒翻身起来的时候,看到车窗上有自己印上去的一个热气蒸腾的水雾手印,在玻璃上难耐地摩挲出了延长的手掌轨迹。
沈清玦不说话,拿过自己的衣服掩住花酒的身体,把她重新揽进了怀里。
花酒拍开他的手,一言不发地在沈清玦面前坦坦荡荡地穿衣服,把自己重新包裹好,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沈清玦始终赤裸着随意靠在后排椅背上,没有余地思考冷不冷的事,只是刚刚那阵满足,来得很没着落。
花酒关上车门后,他披了件衣服,透过车窗看见花酒脚步不稳地往河边走去,阳光下吹了会儿岸边的风,就抱膝蹲坐岸边与另一种杂草融为了一体。
沈清玦忽然觉得,他也挺想抽烟的,或许所有男人在本质上,就是拥有来根烟的天赋,尤其在看着一个特殊女人的单薄背影时。
一个烟是对自己的惩罚。
太阳畏畏缩缩地欲堕不堕时,沈清玦穿好了衣服从车上下来,他想告诉花酒,他刚刚打开了导航,他再也不较真了,他想带着她好好上路,以最让她感到轻松,感到快乐的方式。
走近岸边的时候,他听到了与满河落日倒影融为一体的,花酒的哭声,仿佛这始终没离开过的河,都是她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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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与白吃完午饭,就赶回s市了。
江依依缠着楚陶然给她画个新年头像,正挂在他身上争取,楚陶然轻轻松松抱着她在家里走来走去整理摆件,转转花瓶,换换挂画,调整调整坐具,就是不答应。
“三三,新年新气象,我都两三年没换过头像了,你就给我画个新的嘛,好不好呀……”
她甩着腿,攀在楚陶然的肩上耍赖,一会儿挂着两手装死,一会儿踢来踢去妨碍楚陶然的动作,一会儿抓他头发,揪他耳朵……
“不画。”这就是他的答案。
江依依两臂伸到他背后去抓他的腰,可惜被楚陶然拽着她的腿给拖到了前面去,江依依张口就在他衬衫上咬了一口,舌上顿时干干的,说:“你现在怎么这么小气?小气吧啦的,以前你还老给我画呢,哼,果然是这样,只有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这一结婚,我这糟糠之妻连头像待遇都没了。”
“嗯,不光这一项没了,明天开始吃全熟的煮鸡蛋。”
楚陶然翻动鞋柜上的日历,还是前年的,潇洒地远远抛进了垃圾桶。
“不行!我不吃!我情愿没头像也不要吃……喂!那是邵思琪送我的kaun周边!你干嘛!给我捡回来!我最喜欢kaun了!”
楚陶然眉头都没动一下,说:“是啊,最喜欢还落满了灰。”他一本正经把青黑的指腹在江依依的裙摆上擦了擦,看手指重新变得可以入目了,才满意地松开江依依的裙子。
江依依抓着自己的裙摆,青蓝色上三个清晰的指印,她面无表情地看向泰然自若的楚陶然:“请问你这是在干什么?”
“这算什么?”楚陶然还是相当镇定,“反正我们家最不重要的就是衣服。”
江依依伸手就把这一角裙摆又擦在了楚陶然的白衬衫上,那清爽的白上豁然就是三条短短的灰杠。
楚陶然冷着脸,一把将她抛了下来。
江依依轻巧一落地,撒腿就跑,边跑边叫喊:“啊啊啊……阿姨!阿姨!救我!三三欺负我!他给我脸色看!他要骂我!他还要动手!救我啊!”
他是当真拿了一束苍翠的芝麻杆在手里去追的江依依,原本季月送来的“节节高”祈福寓意,现在在他手里,再配上那张誓要报仇雪恨的脸,完全就是“节节打”的重装肃杀。
江彬坐在地毯上剪汽车窗花,江依依慌不择路溜蹿过去的时候他不惊不扰,淡定地操控着一把儿童剪刀,楚陶然振着芝麻杆束闲庭散步般走来时,问江彬:“她向哪边跑了?”
“左。”
楚陶然了然地抬脚往右边追,在二楼的露天阳台上把江依依给逮到了,林静涵举着一只水壶不知所措,江依依弯腰躲在她身后藏藏闪闪,小鹿样惊恐地说:“你看你看你看!他还拿武器了!他就是要打我!”
“妈你让开。”
“啊,阿姨,我太害怕了,他怎么这么凶,这么狠啊,天呐,我以前也没发现他还能这样,到底是大画家了啊……哎呦!”
楚陶然呼扇而来一束芝麻杆,江依依夸张地躲了一下,环着林静涵的腰走了几大步,把林静涵拽得一边笑一边踉跄,可分明楚陶然那杆束离她有一米远。
阳光下就见江依依缩在她后肩上坏笑了,比自己高出一个肩膀的儿子也就那么站在自己面前心知肚明地板着脸对这个姑娘高兴着,脸上绷着严厉,眼里却是滚滚的轻纵。
他左胸口明显三道污浊,这么在阳台上被光照修饰,竟也像一枚装饰,明晰地跃然在心口的位置。
林静涵一点也看不出儿子着恼,反而是极其欢喜的,恐怕连那衬衫上的痕迹他都是爱的。
江依依还像是被打疼了,“哎呦哎呦”叫个不停,更起劲了:“看!他真动手了!他真动手了!”
这几声惊惧交加的叫唤完,她又雄赳赳气昂昂地站到了楚陶然面前来,说道:“你怎么能打到阿姨身上去呢?还有没有一点做儿子的样子,你妈把你养这么大容易吗?看看你这脸,这帅的,看看你这脑子,这有才的,啊?容易吗?培养你得花多少心血啊?你要不是这样的,能娶得到我吗?就凭这一点,你都得好好尊重阿姨,爱戴阿姨……”她苦口婆心地翘着手指戳了戳楚陶然的心口。
“哈哈哈……你这嘴呀,可不是,一个都不落,都被你夸到了!”林静涵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把浇花的水壶放在窗台上,对楚陶然招招手,“听了这话,还不放下来?这也舍得?”
楚陶然拿着杆束在她手臂上若有若无地扫了扫,笑起来与林静涵有三分相似,望着江依依那张乖觉的笑脸,又爱又恨地抬手捏了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