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短梅枝搭个形状,缠上些石青色丝带,江依依绷着小橡皮筋把纸条捆绑起来,又辅以磁扣固定,聚精会神地搬弄着,仿佛又回到了她专心纸雕的时候。
两只手不太方便控制,楚陶然倚在一边不时地自觉伸手充当她的暂时固定,并不需要江依依主动叫他,拉一拉丝带,按一按枝条,或把替她整齐有序地规制好工具。偶尔对视一眼,江依故意嫌弃他添乱,帮得很不称她心意,楚陶然就笑一笑,抽过支炭笔,在丝带上,描几朵梅纹,那江依依就清高地瞟上几眼,然后美滋滋地举着小篮在光下细看赏玩。
林静涵只望着他们两人微笑,打心底里感到完满,只为楚建赫的早逝,而微觉伤感。可惜自己那时不能理解他的一番苦心和深意,如果他在世时就能看到他们二人这样亲昵的相处,一定再无遗憾了。
江依依做好了,宽口的四方小篮子,边角插几朵半开的腊梅,飘着清淡冷香。她递给林静涵,轻快说:“阿姨,给你放床头,明早起来抓糯米糕吃,新的一年,万望高枕无忧。”
林静涵爱不释手地拿在手里摩挲,亮着眼睛拿在脸上闻了闻:“不是说用来放核桃的吗?小然连核桃肉都敲好了。”
“核桃有核桃味,扰了梅花香不好。”
江依依转了转脑袋,却没找到核桃肉,只看见江彬正啪啪拍手,核桃衣的碎屑混着坚果香味到处飞,他舔舔嘴唇,心满意足地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舒坦地舒展开了近日壮了不少的小腿。
“江彬!你都要胖成小猪崽子了!”江依依扑过去声势威猛地抓他头发。
江彬经验丰富,抬脚挡了一下,掷地有声地说:“姐夫说我可以吃的!”
江依依踢开他的腿,瞪他道:“那你姐夫有让你一个都不留给我吗?!”
“没有,但他也没让我留一些给你啊。”江彬撇着嘴,扬着下巴和她玩闹,“都过年了,你可就是又长大了一岁,你也该学着稳重了,不就吃你几个核桃吗,你也太小气了。”
江依依摔了手边的独角兽抱枕,楚陶然头也不抬,自然地让了一下,抱枕擦着肩膀飞过。
冷哼一声,江依依站起来咬牙切齿:“那我来让你知道一下,我对‘稳重’的理解是什么。”
江彬神色一凛,摸摸吃核桃吃出来的干燥嘴唇,下一秒就翻身而起,手脚并用爬得飞快,一下蹿到了楚陶然背后,拱得查看年礼清单的他身形一晃,抬头就对上了江依依冒火的眼睛,听她怒气冲冲说:“你给我让开。”
“待会儿再给你剥一袋。”楚陶然淡然地低头继续看年礼清单了。
“让开,以下犯上是门大罪,我要给这小孩上规矩。”
说完,她越过楚陶然的肩膀,往江彬身上扑了过去。楚陶然翻过一页纸,游刃有余地捞着她带回到身前来,抬腿压住了她的腿,撇开她粘在脸侧的头发,问:“妈床头放糯米糕,那我们呢?我们床头放什么?”
江依依本来不搭理他扯开的话题,转念又被更有吸引力的东西触动了,眼睛亮闪闪地望着楚陶然:“放钱!”
“……”楚陶然觉得是自己问得不对。
林静涵倚在另一头哈哈直笑。
听亲妈都笑了,楚陶然在身上摸了摸,拿出自己的钱包来,打开抽出了三张百元,折好了放进江依依的口袋,说:“放到明天,压岁。”
江依依欢欢喜喜捂着口袋,装模作样客气了一下:“嗐,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嗯,但你也不太像个大人。”楚陶然说完,把江彬拉到身边来,刷刷抽出六张百元放进了江彬的口袋,同样的话,“放到明天,压岁。”
“为什么他比我多?”江依依挤过来,蹙着眉嘟囔说,“你偏心。”
楚陶然客客气气挡开江依依往他钱包试探的手,然后悠然地收进了衣服里,说:“因为小彬比较像个大人,这表示我对他的敬佩和欣赏。”
“不行,我也要,至少要和他一样。”
“不行。”
“怎么不行!我就要!我年龄还比他大呢,要多一点才能压住!”江依依眼珠一转,顿了顿,转了话锋,“不,我现在想了想,觉得六百实在太少了,你该多给我弟些。”
楚陶然望着她,幽幽一声:“哦?”
“对啊,你可是他唯一的姐夫,做姐夫,就要有做姐夫的样子,第一次阖家团圆,姐夫应该有担当些。”
“可是你今天早上还嘱咐我不要给太多,说小孩子身上太多钱容易弄丢了,有个过年的彩头就行。”
“呀,钱可是你的钱,怎么能听我安排呢?”江依依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楚先生,我可一直觉得你是个爱护幼弟的好男人,才嫁给你的,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江彬动动嘴唇,看了眼坐在不远处看电影的林静涵,心里有些不安了。
“好。”楚陶然在江依依灼灼的视线下再次拿出了钱包,把里面的百元现金都拿出来给了江彬,然后加了一句,“要是你姐以你未成年或监护人的借口实施掠夺,你就让她把北书架最上面的那本法律书打开到有书签的那页。”
江依依一怔,气急败坏地抬脚踢了楚陶然一下,踢得楚陶然直笑。
“啊啊啊!你太坏了!你就多给我一些嘛!我这人唯一的爱好就是金钱了!”
“不给,你今天赚得还不够?”楚陶然笑着捏她气鼓鼓的脸,“那红包藏哪儿去了?”
江依依耍赖地直躺到了软垫上去,抱着楚陶然的大腿说:“藏心里了,那都是我的身家性命。”
楚陶然抖抖手里的年礼清单,向后撑着上半身,感叹说:“我觉得葛朗台是万万比不上你的。”
江依依埋头在软垫上滚了半圈,无比愁郁叹了一口气:“你不知道,我最近进入了经济大危机。”
“嗯?”
“a大,我捐了一个画廊,叫‘依然如故’。”她看向他,“楚先生,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