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未央国不成文的规矩,重大案件需要所有师爷参考。通常情况下,师爷翻阅卷宗提出建议,彼此不做交流,以免影响判断。
而太守或其他官员,将选择性借鉴师爷们对案件的推测,指导今后的审讯。倘若案情比较复杂,或者审讯没有进展,后续也将以开会的方法集中进行讨论。
哼~
新平郡府衙共有四位师爷,恐怕除了许砚之外,其他三位师爷都挖空心思,想着如何折磨薛银河……
那家伙,文文弱弱的一介书生,骨子里还真是个硬茬。
许砚皱了皱眉,继续翻阅其他卷宗。但,心绪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
夜晚九点,所有送过来的卷宗全都审阅完毕。可以说,这是许砚上班以后,最忙最辛苦的一天。
他拖着疲惫身躯回家,满脑子皆为自己亲手逮捕的耀夜骨干成员,薛银河。
造化弄人~
薛银河投案为什么偏偏选中许砚?倘若,将薛银河丢进监牢的是其余官差而不是许砚,那许砚也用不着,像现在这样焦虑和感伤。
“你回来啦。”苏晴温柔一笑,“给你熬了参汤,吃完早点上床休息。忙太久,肯定已经很累很累了。”
“累,但绝对睡不着。”许砚揉揉惺忪睡眼,颓然倒在客厅竹床。
“有事情?”苏晴将参汤端过来时,压着嗓门问。
“你应该听说过耀夜组织,听说过连阡陌吧。”许砚一边喝汤一边嘀咕道。参汤里边那些补品全为许砚从别的城市买来,用于提升修为。
“当然听说过,焦土大陆最强最悠久的反抗力量,怎能不知道?”
苏晴讲话声音越来越小,“我们想打破封印,未来就必须联合耀夜连阡陌,但绝非现在。”
许砚听了这话颓然摇头:“今后别说什么联合,耀夜不跟我们为敌就算好。”
“啊……”苏晴瞪大两只眼睛,隐隐约约猜到什么。
“这次新平郡封城,挨家挨户地毯式搜查,最终逮住耀夜骨干成员薛银河。然后你猜怎么着?逮住他的,竟然是我!”许砚苦笑。
“啊……”苏晴眼睛瞪得更大。
许砚咬牙切齿将参汤里的东西一扫而空,然后将事情经过和盘托出。苏晴听了也连连苦笑,惟叹世间事,无巧不成书。
“所以你明白,为何我很累很累却肯定睡不着。”许砚起身,想要找酒喝。
“别,现在喝酒消磨意志。先冷静,捋一捋目前面临的繁杂事件。”苏晴按住许砚的肩膀,劝道。
沉默。
许砚坐在竹床,两指轻点太阳穴。苏晴没说错,意志消沉时喝酒会愈加消沉,只有静下心来好好思量,方能择出最优方案。
当前有很多麻烦事情交织,除了身陷囹圄的薛银河,还有藏在自己家中的邢凤杰兄妹,以及将要进行的人体实验、或许可以攻克的瘟疫灾害。
该怎样处理?
许砚凝神静气地思考,苏晴秋波盈盈看着他。贵为天之娇女,能让苏晴信任倚靠的臂膀,也只有曾经卑微的许砚了。
忽然许砚目光一振,浓浓杀气从眼眶中冒了出来。苏晴见状忙道:“不会吧,莫非你想劫狱?”
哈~
许砚嘴角微微一抖:“原来,你也想到同样的办法了。”
苏晴止不住摇头:“但那肯定是下策,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的下策。我们逃出连云山,难得找到安身之处,而劫狱就代表着,必须再次逃跑。”
许砚低眉:“上次逃跑新月道场以为我们已经死亡,但这次逃跑很可能变成未央国甚至焦土大陆通缉犯,因此必须慎重,咱们先缓缓看情况再说吧。”
“嗯。”苏晴颔首。
“至于邢凤杰兄妹和人体实验,恐怕得拜托你了。”许砚压低声音。
“可有消息,新平郡什么时候解除封城?”苏晴微笑。她一笑,许砚便踏实。
“在衙门里好像听到传言,明天应该就会解除。”许砚用不太确定的口吻道。
苏晴若有所思,然后起身朝里屋走去。自从胡凯进房大闹,邢凤杰就变得像惊弓之鸟,除非许砚或苏晴叫他,否则绝不出现。
邢红霞正在吃糖,只要有糖就很乖。
想必千岁庵已经发现邢红霞失踪,但苏晴白天将邢凤杰手写纸条交与亲戚,有亲戚兜着,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出问题。
“外边怎么样呢?”邢凤杰声音颤抖问。他父亲做过通判,他晓得新平郡捕快们的手段,倘若自己被逮住,那么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形势不乐观。”许砚缓缓道,“除了耀夜骨干成员薛银河之外,还抓了很多不相干的人。审讯过后,放出来的人并不多。”
“怎会如此。”邢凤杰倒吸一口凉气。
“明天或许就将解除封城,苏晴会把你们送到城外竹林。近期可能风声紧,我不便走动,有什么情况苏晴会通知。”许砚谨慎道。
“这当然没问题。”
邢凤杰咬了咬嘴唇,“另外如果你空闲下来,翻翻藏书阁那套名叫《草木千纲》的医书,其中第三本或者第四本,有关于青麻荨的详细记载,包括相关病理。”
“相关病理?”许砚喜道。
“对,记载着某些因青麻荨引起的病症,虽然那些病症绝不等同瘟疫,但可以做非常重要的参考。”邢凤杰快速道。
“真棒,不愧是你!”许砚兴奋拍打邢凤杰肩膀,“你的研究,比我透彻多了。”
“毕竟父亲在新平郡为官多年,我又是出名的书呆子。”邢凤杰腼腆地挑眉,忽然他表情格外严肃,“人体实验能不能成功,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
“我不会眼睁睁看着朋友去死。”许砚信誓旦旦。
“好!定是父母保佑,让我有你这样的朋友。”邢凤杰眼中闪过光芒。
“世间有你,焦土大陆之幸。”许砚朝邢凤杰竖起大拇指,“认识你这个朋友,亦为吾之幸矣。”
说完许砚忽然低头。因为他莫名想到:
——新平郡监狱中的薛银河,称得上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