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薄川每说一个字,宋绾的心就像是应激反应一样扑通扑通的跟着激烈的跳动。
宋绾抿着唇,她的眼睛都红了。
“这不是一句两句能说完的。”陆薄川也不再抽烟了,他伸出手把手中快要被他捏得变形的烟按灭,按压在烟蒂上面的指骨用力碾了碾。
宋绾朝着他那双修长漂亮的手看过去。
感觉他那只腕骨皓白的手不是按在烟头上,而是用力按压在她心上,她的心都被拧紧。
陆薄川把烟丢进垃圾桶,又转头看她,漆黑瞳眸里寒光料峭,丝毫不给宋绾退避的机会:“你确定要站在那儿和我谈?毕竟有两个孩子的抚养权要谈呢。”
宋绾猛地抬头,瞪大眼睛惊愕的看着他,心里一阵阵的惊涛骇浪:“你什么意思?什么两个孩子?”
“你说呢?”
“陆薄川!”宋绾眼圈红得要命,喘气。
陆薄川偏开了一下头,也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刚刚他在等宋绾,从下午五点钟,一直到八点,但八点过去,宋绾依旧没来。
一直到十点。
过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行刑。
他不断的想,反反复复的想,他是不是把这个女人给吓跑了,如果这个女人不声不响的回了浔城怎么办。
这短短的两个小时,他的理智被蚕食,邪念在滋长,几欲将他淹没,脑子里走马观花全是压不下去的各种骇人的禁锢手段。
他想,他要把她抓回来,将她锁在自己身边,不爱也没关系,反正日子久了,时间长了,总会对他动感情。
这种想法根本不能冒头,一旦冒头,根本止不住。
“过来。”陆薄川如潭黑眸盯住她,不管他心里多少情绪翻涌,表面上依旧沉静得可怕,带着一种不动如山的气势:“站那么远做什么,我会吃了你不成?”
可他的眼神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宋绾觉得他的眼神确确实实就像是要吃了她似的。
让她害怕。
宋绾在门口站了很久,久到陆薄川的目光变深,变沉,才慢慢走进去。
她背后的门没关,陆薄川扫了一眼,没管。
他西装裤包裹下的笔直长腿迈步朝着宋绾走过去,也跟着坐了下来。
坐在了宋绾对面。
他的手中还是把玩着那个打火机,因为皮肤冷白,显得他的瞳眸更加遂黑,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高不可攀的矜贵沉敛。
陆薄川说:“一儿一女,你想先谈哪个的抚养权?”
宋绾脑子很乱,被陆薄川一个一个重磅消息炸得脑子都跟着短路,耳朵里嗡嗡的响。
宋绾坐着,红着眼眶,心里慌得不行。
这几年,从没有人告诉过她,她还有孩子的事情。
连周竟都不曾和她提起半个字。
宋绾带着最后一丝希望,朝着陆薄川问:“陆总,你吓我的,是不是?”
她眼底对陆薄川的陌生那么刺眼。
陆薄川紧紧抿着唇,长指微屈,头顶的灯光从他笔直挺立的鼻梁上斜切而下,照亮了他半边好看的侧脸,另半边隐没在黑暗里,显得五官更加的深遂凛冽,他薄唇动了动,语调阴森的刺骨,问:“你觉得我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宋绾有些害怕的往后退了退,她也觉得不可能。
陆薄川要钱有钱,要权有权,长像又是百万里挑一的好看,就算有了孩子,也有大把的女人前赴后继的往上扑,他根本没有必要来这里吓她。
“可是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没有印象那就不是你的孩子了吗?”
宋绾被逼问的心狠狠一颤。
陆薄川见她这样,缓了一口气,薄唇轻掀间换了一种语气,慢条斯理的道:“其实我倒是没所谓,但是奖奖和星星从小缺乏母爱,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星星那天还问我,她的妈妈是扁的还是圆的呢。”
宋绾的心被挤压得难受。
陆薄川又说:“奖奖上小学,老师让他们写作文,介绍自己的妈妈,奖奖写了整整一节课,你知道他怎么写的吗?”
宋绾几乎不敢听。
但陆薄川不放过她,他说:“他只写了一句话,他说,我怀疑我没有妈妈,我是试管出来的小孩,我的妈妈有可能是根试管。”
宋绾僵硬得动都不敢动。
陆薄川完全不给她反应的机会,将一旁的资料拿过来,那资料厚厚一沓,宋绾一个晚上都看不完。
他是成心不让她这个晚上从这个房间里走出去。
陆薄川看似体贴谅解,实则步步紧逼,说:“你总要看看孩子的资料吧?我怕你关心孩子,这几天特意让人打印了一份小孩子的成长记录,从出生到现在,你可以慢慢看。”
他说这话时,长腿交叠,衬衫的下摆完美的卡在腰间高定制的皮带里,腰线的幅度说不出的冷淡性感,手指在茶几上有节奏的敲了敲:“毕竟以后生活在一起,也不好对小孩一点了解都没有,你说对吧?”
宋绾根本不敢去接资料,像那资料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她垂着头朝着那资料看了很久,脑子里什么也想不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像是找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抬起头来。
细白的手指都攥在一起,看陆薄川。
“我怎么确定那是我的孩子。”
一瞬间,房间的空气冷凝下来。
陆薄川脸色很臭,眼底一片阴霾重重,咬着牙,虽然早有预料,但还是被宋绾眉眼间的抗拒灼了心。
陆薄川嘴角带着几丝嘲讽:“我前几天遇到你的时候,就怕你不相信,专门让人快递了他们的头发过来,你明天就可以拿过去找人鉴定,当然,我有这边鉴定中心的电话,你信得过我的话,我们现在过去也行。”
陆薄川说着,将一早就准备好的头发递给宋绾。
他准备齐全,不给宋绾留任何死角。
宋绾的眼泪还是没忍住,掉了下来。
陆薄川倾过身,抬手抹了抹宋绾的眼泪,他说:“哭什么?你那么聪明,早就猜到了,不是吗?”
宋绾哭得更厉害。
就像陆薄川说的,那天在马路上,听到陆薄川的话后,宋绾心里就已经有了一种隐隐约约的预感。
只是这种预感,让她觉得恐惧,害怕,所以她不敢深想。
宋绾偏开头,躲开了陆薄川的手。
陆薄川也没强求,事情走到这一步,他也不能逼得太紧,宋绾没有想起更多更痛苦的事情,已经让他松了一口气。
但紧接着,宋绾抬眼看他:“可是我不喜欢你。”
房间里死一样的寂静。
“那你喜欢谁?”
宋绾擦了擦眼泪。
陆薄川问了那句话,脸色就已经青黑一片,就那么看着宋绾,用沉默压迫着她。
宋绾脸色煞白。
“绾绾,你还想喜欢谁?”陆薄川一字一字道:“那个给你打电话的人?”
宋绾心脏突突突的跳,眼眶胀得难受:“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你自己的事情。”陆薄川咀嚼着宋绾的话,他看着宋绾:“你觉得现在,那还是你自己的事情吗?”
他整个人往后靠过去,缓解心里涌动的情绪,不然他真的怕自己失控,陆薄川道:“绾绾,你还没有认清楚情况。”
宋绾咬着牙,眼泪不停的流。
她想起陆薄川说星星还不知道妈妈是扁的还是圆的,奖奖说自己的妈妈是根试管,明明她都没见过,却还是觉得难受。
陆薄川又去给她擦眼泪:“别哭,嗯?”
但是宋绾怎么可能忍得住?
她觉得自己像是被人一把拽入了深渊,害怕,无助,惶恐,天都跟着塌了下来。
她那么喜欢蒋奚,怎么会和别人有孩子。
宋绾哭了很久,脑子都跟着胀痛,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说:“我怎么知道那孩子是不是我和你生的呢?”
“你什么意思?”陆薄川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脸色阴冷下来,死死盯着宋绾,声音阴沉得像是能滴出水来,说出来的每个字都是压迫着人的神经:“不是你和我生的,你还想和谁生?”
宋绾偏开头,倔强的不肯看他。
陆薄川眼底阴霾骇人,他说:“蒋奚?”
“蒋奚”两个字砸过来的时候,宋绾心脏重重一跳。
陆薄川心头的火“噌”的一下就被点燃,烧在他幽暗的眼中,他胸口起伏得厉害。
“绾绾,我劝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可是这种念头,根本不是说能打消就打消的。
宋绾不想和他谈论蒋奚。
陆薄川呼吸沉重,他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将放在资料上的手指重重敲了敲:“看看。”
宋绾拿起来看了,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孩子的名字和出生年月。
奖奖的出生年月看得宋绾一愣,奖奖已经七岁了,如果往前推,那就是她差不多20岁的时候就怀了奖奖。
再推算一下,她差不多19岁左右就和陆薄川发生了关系,但是从20岁到25岁中间,很多事情宋绾都已经不记得了。
也不是记忆完完全全的丢失,就只是很多东西没有印象。
但是她知道,那几年,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情,她很痛苦,还坐过牢,她的手腕上还有一条细细的疤痕。
陆薄川跟她说和她有孩子的时候,她有想过,或许是四年前发生的,因为四年前正好是她生病的时候。
再加上这些年不管是周竟还是蒋奚,都不想让她来海城。
她心里隐隐会猜测,是不是当时她在这里受过情伤,伤筋动骨过。
但是她没想到,她和陆薄川在她还那么小的时候,就已经发生过关系,并且有了孩子。
宋绾脑子里不停的转,然后她想起来,她大概是20岁左右入的监狱。
可是那真的是监狱吗?
宋绾有些惊恐,浑身的冷汗都下来了,猛地抬头,注视着陆薄川:“我为什么会这么小就怀孕了,我当时是自愿的吗?”
陆薄川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宋绾说的是什么,他最后还是没忍住点了一支烟,重重吸了好几口,黑眸骇人,问:“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我对你用强?”
宋绾浑身的冷汗一层一层的往外冒。
“我自杀过。”宋绾盯着陆薄川的眼睛,她也想抽烟,她拿着资料的手都有些抖,宋绾几乎是逻辑自洽的道:“如果我真的和你生了孩子,还是我自愿的,我怎么可能会痛苦到要去自杀。”
陆薄川的心脏却像是一瞬间被拧紧,心都像是被撕裂了一道口子。
宋绾手上的那条疤,他知道是怎么来的,因为他同她一起亲身经历过。
那个时候宋绾把星星送回来,开始接受正式的药物治疗。
药物治疗的过程很痛苦,宋绾的反应变得迟钝,身体开始发胖,有时候会因为药物的副作用陷入更加灰败的情绪,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想自杀。
反反复复。
但那个时候陆薄川还不知道。
星星刚到陆家,没日没夜的哭,陆氏陷入资金链断裂的危机里,股东的股份几乎要分崩离析,整个陆氏都在摇摇欲坠。
陆薄川却都无暇顾及,他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去安抚星星,交接好家里和公司的事情,停了所有的工作,飞了过来。
他飞过去的时候,正遇上宋绾最糟糕的时候,那一天,她趁着蒋奚出去,支开了在家里看着她的保姆。
陆薄川飞机落了地,打楼上的电话。
电话一直没有人接,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相爱的人真的会有心灵感应,那一刻,他的心突然就慌得不行,他跑上楼,不停的拍门,门里没有反应。
陆薄川一脚将门踹开,找遍了所有房间,都没有找到宋绾。
最后找到浴室,浴室的门被反锁着。
陆薄川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他大声的喊宋绾的名字,一边喊一边用力踹门,门“碰!”的一声倒下去。
当看到浴室里的场景时。
陆薄川的脑子“嗡”的一声响,浑身都是软的,浴室里一浴缸的血。
宋绾就躺在里面,细白的手腕搭在浴缸边上。
陆薄川的心都停止了跳动,脑袋里紧绷的那根弦“挣”的一声就断了,他差点跪了下去。
他根本不敢迟疑,一边打急救电话,一边把宋绾抱出来给她止血,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只给宋绾裹了一件外套,抱着宋绾下楼。
到了医院,医护人员已经等在门口,陆薄川将宋绾抱到手术推车上,朝着急救室的方向跑。
宋绾被推进手术室。
陆薄川就坐在门外等着,浑身都是汗,还有血。
心像是被绞刑。
没多久,蒋奚也赶了过来。
蒋奚的脑子里也是嗡嗡的响,他的声音很哑:“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陆薄川正坐在急救室外面的椅子上,脸埋在手心,浑身的寒毛一阵一阵的张开,冒冷汗,声音哽咽:“我进去的时候,看到她躺在浴缸里。”
两人都站在急救室外面等。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凌迟。
直到过了三四个小时,手术室的灯“碰”的一声,熄灭了。
陆薄川的身体也随着这声音,僵硬了下来,有那么一瞬间,他像是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那个疤就是在那个时候留下来的。
留在宋绾的手上,长在陆薄川的心上,让他后来陪着她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一阵阵心有余悸的后怕。
宋绾到星瑞分公司的第一天,陆薄川就看过她的手,但是宋绾穿着长袖,他什么也没看见。
陆薄川潋着沉重的眸色,又狠狠抽了一口烟,掩住眼底的神色,只有那张峻厉的脸上,血色尽退。
但宋绾向来很聪明,这种时候了陆薄川这么唬她了,她还能要了陆薄川的命。
宋绾说:“你是不是囚禁折磨过我?如果不是这样,我怎么可能会和你生孩子,而且还那么痛苦,生完以后甚至连活都不想活下去!”
陆薄川眯着黑眸,眼底是雷雨天气里的黑云压城。
他问:“你觉得是这样吗?”
“那不然呢?”
陆薄川实在没想到宋绾这么想,他闭了闭眼,再抬眼时,黑眸里乌云滚滚:“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那个时候,你不知道有多喜欢我呢。”
宋绾戒备的看着他。
陆薄川说:“趁我喝醉了,来亲我,吻我,勾引我……”
宋绾脸色刷的一下红了个彻底。
“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
陆薄川朝着宋绾靠近,但宋绾在他起身的那一刻,几乎就感知到了危险,她几乎是下意识站起身就要跑,刚跑到门口,她的手还没有摸到门把手,斜方向却伸出一只手按在了门框上。
门“碰!”的一声,被狠狠关闭。
几乎是在下一秒,宋绾的手腕突然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道大力一扯,宋绾还没来得及惊呼,陆薄川已经将她压在了墙壁上。
而后是门“咔嚓”一声落锁的声音。
“你跑什么?”
宋绾心里重重的跳。
“你以为门开着,你就能安然无恙的从这个门出去?”
陆薄川手指上还夹着烟,烟雾里他的眼瞳黯沉得骇人。
“陆薄川!”宋绾心都要跳出来了。
然而下一刻,陆薄川偏开头,朝着宋绾狠狠的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