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沉甚至没有回头去看高玉,做到了十成十的无视。
“当然,走这条路的话,你需要彻底忘了他。”霜沉继续说着,“另一条路,你自己取回元丹,然后回灵兰秘境去。”
吴明生听得云里雾里。
只听得杨氏沙哑着开腔:“大人……我跟您走。”
“时至今日,你竟仍然放不下他?”霜沉有些诧异,目光再看向吴明生时,有些莫名。这吴明生皮相也就中规中矩,又对杨氏没有什么所谓的救命之恩,凭什么能使得杨氏对他如此死心塌地?
听到这儿,便是高玉都有些诧异了,上下打量了吴明生好几眼,才缓缓问道:“她的元丹竟是在吴明生的体内?”
“什么元丹,我不知道!”吴明生梗着脖子大声嚎道。
就这么一句话的功夫,吴明生的喉头又咳了几口血出来,原本就菜色的脸看上去更加难看,似乎离死不远了。
“或者我给你两条路走?”霜沉厌恶地抬眸去看吴明生,半试探半玩笑地说:“你与她继续做夫妇,待到两年期满,她取回自己的元丹,你们便能分开……另一条路嘛,你现在就与她分开,但这元丹可得还她,如此一来,你怕是没有什么两年好活,至多不过是活上十日。”
什么意思?!
吴明生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每一个字。
室内的沉默令杨氏的呜咽声格外明显,她侧头垂泪,身体虽然犹在吴明生的怀里,却同他一样,绷得笔直。
两人之间,有一掌宽的距离。
“不相信?”霜沉继续说道:“你的阳寿本就所剩无多,若不是杨氏用自己的元丹帮你延寿,你现在就该和你母亲一样,卧病在床,苟延残喘。”
咚。
吴明生心跳如鼓。
他没想到自己歪打正着真的找到了真相,自己那美得不像人的妻子真的是妖怪,可他更加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是占了便宜的那一个。
咚咚。
他听到自己的呼吸随着心跳而变得急促。
该如何选择?
放杨氏走的话,我会死吗?
可她终究是妖怪,若留她,她当真是如那个男人所说,在救我的命吗?
搁从前,吴明生从没有想过这么可怕的问题,但此时这个男人俨然将选择权交到了他手中……只要他留下杨氏,他就还能再活几年?
能不能,再多匀几年?
如此想着,吴明生清了清嗓子,小声问道:“如果我留下她,她要害我性命该怎么办?若我留下她,我当真能多活几年?是几年?可还能再多上几年?”
何其贪婪的一个人啊。
杨氏的眼泪仿佛要流干了,空洞的目光透过霜沉,像是在看其他人。
“能啊,你哄她,哄高兴了,她说不定能让元丹在你身上多留一转。”霜沉直起身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吴明生说道:“她既然要救你,便不存在什么害你,如此简单的道理,你这教书先生不懂?还需要我反复与你解释?”
说完,霜沉解开了吴明生身上的术法,坐等一出好戏上场。
“我不愿意。”
杨氏突然打断他们之间的对话。
这回轮到吴明生着急了,他突然抱住杨氏,用脸颊不断地去蹭杨氏的头,声音极尽温柔地说道:“夫人,我知道错了夫人……夫人原谅我可好?”
就连高玉这样的伪君子,此时也不禁有些作呕。
【这男人要是没有杨氏的元丹,几年前就该死了。】系统声音鄙夷。
“将死之人的垂死挣扎而已,杨氏被他伤害至此,之后想必是不会愿意继续如此耗费妖力救他的。”高玉冷眸俯视炕上的男女,“但杨氏本就已经犯下了逆天大错,就算及时止损,取回元丹,之后的劫数怕是也不少。”
说话间,高玉想要诛妖的心似乎已经没有那么强烈了。
【你不诛妖了?】系统也十分惊讶。
高玉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自顾自地说道:“霜沉突然出现,必然不会只是为了一个小妖怪的死活,更多的,他是想要向我证明,他并没有同意南岁等人的请求。”
霜沉的态度虽然从一开始就十分强硬,但行为只是表象,其所要传达的内里倒是被高玉抽茧剥丝的看透了。
【你们之间就不能明说?】
“明说会让秦国显得亲近道门,这对秦国与灵兰秘境之间的交易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高玉同样猜到了霜沉要这么做的原因。
秦国既然与灵兰秘境有深入的合作,那么秦国在诛神计划中对道门退避三舍的态度就有迹可循了,又因为这一点,秦国不想与高玉有任何牵扯是可以理解的。
南岁同理。
那群孩子恐怕也是铩羽而归。
高玉和系统交谈的时候,杨氏已经拒绝了吴明生三次,她决绝地梗着脖子,想要脱离吴明生的怀抱,却又因为吴明生爆发的求生欲而动弹不得。
她的元丹在吴明生的体内。
在取出元丹之前,杨氏没有任何自保的手段。如此重要的,关乎身家性命的事,她却从十年前就已经做下了决定。
“我们相遇在春日……吴郎,那时你惜我,疼我,爱我如命……如今,如今!放我走吧,吴郎,你我一别两宽……”杨氏的声音颤抖得几乎吐词不清,“我不要你赔我什么……我亦不愿意看你去死……元丹我不——”
她的话并没有说完。
因为霜沉已经探身过去,强行将杨氏从吴明生的怀里带出来,另一只手则遮住了杨氏的口鼻,令她余下的话悉数咽了回去。
“我愿意留下她……仙长、仙长!只求您能保证她将来不会害我性命!”吴明生连爬数步拉住霜沉的衣角,扭曲地笑道:“我留,我留她!”
要诛妖的是他,要留下杨氏的也是他。
所行所言,都只为己。
杨氏不愿意去看吴明生这般丑态,别过脸去,口中说道:“吴郎,何以至此?邻里的闲言碎语便能让你猜忌于我,旁人的三言两语又能使你不顾脸面地求我,你心里可曾有过半分真心?”
她至今都学不会凡人那般畅快淋漓的情爱。
想来,并非是学不会,而是没有跟对人去学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