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碧儿的,眼刀子如淬了毒般,一个劲往李平阳身上甩。
至于李家大小姐——
她舒展着身体,由碧儿扶着起身,慢条斯理地觑着李平阳,说道:“你以为,凭这玩意儿,你就能拿捏住我吗?”
李平阳哆嗦着,再度以头抵地。
窗外的余音一直在观察着李家大小姐的左手,其左手尾指的指甲上粘了一枚米粒大小的灵石,打磨得当,当中灵力流转,颇为精巧。
细到指甲,大到整座阁楼,无一处不再彰显这位大小姐的地位。
但越是这样,李家大小姐越是跋扈,余音就越是感觉到她面孔下深深的不安,所有的情绪都只是这份不安的盔甲而已。
“如果大小姐不满意,小的、小的可以重做。”李平阳开始咚咚磕头。
见此,李家大小姐才总算表露出些微的让步之意,口中说道:“既如此,三日之内,你再做一次,若还不符合我的要求,你便自行了断吧……还有香儿,我会将她与你葬到一处去。”
说这话时,她在笑。
红颜玉面内装着的是修罗心。
原来她如此发难是因为李平阳所仿制的法器并不如她的意,而不仅仅是因为李平阳抬到香儿,触怒了她。
“还请大小姐再让我看看那图……小的已经竭尽全力去临摹,可有些细节到底是难周全的……”李平阳顺势请求。
不等李家大小姐吩咐,碧儿就一瘸一拐地躬身进了屋,没多久捧着一个镂空的木盒出来,站在了李家大小姐身边。
“看可以,若是让我知道你走漏了风声,我便拔了你的舌头,剜了你的眼睛,你也不必再替我做事了。”李家大小姐素手横摆,从碧儿手中的木盒里取出黄褐色的画卷来,“当然,你若是仿制不出,照样也是个死,不光你死,你的家人也得死。”
做散修多年的李平阳,家中就只剩下个已成人的孙女,此时原是他自个儿招来的祸事,与家人又有何干?可惜有些道理是不能辩白的,越辩,只会越发触怒李家大小姐。
李平阳哽咽着应了声,跟着双手抬起,从李家大小姐手里接过画卷。
余音一直在等。
画卷在李平阳的手里被缓缓铺开,一柄精巧绝伦的法器顿时带着冲天的灵光出现在了画布上,哪怕只是描绘其形状,就已经能沾染些许锋芒了。
到这时,余音已经能确定那画中物的确出自余阙的遗骸,而问题就来了,李家的大小姐是如何得到这幅画的?凡人接触到此类物品,少不得要失魂,但碧儿和大小姐这两个如假包换的凡人却半点事都没有。
如此种种,实在太过诡异。
于是,在找不出任何头绪时,余音选择了干脆用黑龙引将碧儿与那大小姐一同绑住往屋内一丢,自己则踩在黑龙引之上,隐匿身形溜入阁中。
突遇变故,碧儿甚至没来得及大喊救命,就已经失去了意识,李家大小姐却临危不乱地看着地上的李平阳,敛眸藏起了眼中神色。
“不怕?”余音走到她面前,拂袖一抖,现身问道。
“小兄弟……是你?!”门口的李平阳有些惊讶,哆嗦着起身后,抬脚跨境屋里。
余音嗯了声,说:“本是想跟过来看看你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没想到却是有意外之喜。”
画卷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余音的手里。
“谁也别想在这里伤我。”李家大小姐冷笑道:“你以为你能瞒过他的眼睛?那只是因为你现在还没对我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否则你的下场便是碎尸万段。”
听她这么说,余音来劲儿了,扭头转着那画卷问:“他?指的是你刚才说的阿爷,还是这方诸城真正的城主高玉?”
顿时,李家大小姐暴怒不已,额角青筋直冒地对余音吼道:“高大尊的名讳岂是你这等贱民可以直呼的?!混账!”
李平阳也有些慌了,怎的在城门口那般谨小慎微的小兄弟,此时的威压却如此恐怕?若不是李平阳身侧正好有把椅子,他恐怕是要跪倒在地了。
“高玉的名字如何喊不得?他有本事就出现在我面前,然后杀了我,否则我今日还就喊了。”说完,余音垂头嗅了嗅画卷。
画卷是的确残留了一丝属于高玉的气息,不重,想来这画卷经过了多人之手,且离开高玉已久。
“她叫李馥。”李平阳小碎步挪去余音身边,压低声音说:“是这方诸城城主李克己的孙女,也是这方诸城里除李克己之外最有权势的人。小兄弟,你还是不要招惹她的好,咱们避其锋芒……避其锋芒。”
杀人于李馥而言,不过是日常的玩乐而已。
要知道,城中便是再纨绔的道门弟子,也不敢轻易过来招惹李馥,能躲则躲,躲不过就觍着脸应和。而李馥的这栋小阁楼,每次抬出去的尸体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死相各不一样,死因连提都不能提。
再看李克己。
这位深得高玉信任的城主之所以能得到方诸,不是因为其身后有哪个宗门做靠山,而是因为其身为凡人,却有连道门弟子都难以匹及的玲珑心思,几次在高玉未坐镇的情况下,指挥诛魔军全歼魔物。
李克己十分宠溺李馥,对李馥杀人施虐的行为毫不管制,甚至为了哄李馥开心,奴仆如流水般送进这小阁楼里,回回如此。
余音听着李平阳的介绍,几步走到李馥面前,凑近其脖颈处挑起一缕发丝,边闻边说:“大小姐由内及外都散发着令人心神往之的馨香,这香味,我好似从前在古籍中见过记载……”
李馥脸色大变。
她肉眼可见地紧绷着身子,犹在犟嘴道:“你在胡说什么?我劝你赶紧离开,否则等我阿爷回来,你必吃不了兜着走!”
如果不是这人至今好端端地站着,李馥恐怕已经和往前一样动手鞭尸了,此时愤怒与畏惧在她心里同时叫嚣,几乎要冲破她的理智,令她走向歇斯底里。